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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三日后, 各府的马车齐聚长公主府门前。
    既然大办, 邀请的人自然多。到得最早的不是长安嫡亲外祖的苏家人, 而是与长公主交好多年定国侯府。年过七旬的定国侯老夫人, 亲自携儿媳嫡孙女上门, 辰时刚过便已在后院花厅饮茶。长公主也亲自作陪, 定国侯老夫人握着长安的手便不放。
    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定国侯府中见过苏氏的女眷一看到长安, 便知这姑娘都不必刻意去查什么, 一站出来已是姜家人的模样。尤其长安有着与长公主一脉相承的凤眼, 定国侯老夫人看着她, 仿佛看到了长公主年少的时候。
    定国侯老夫人拉着长安说话,旁边的定国侯夫人叶氏也打量着长安。
    叶氏方才一进门就注意到长安,不过碍于盯着人看久了太失礼,她方才只稍稍掠过便收了眼睛。此时再瞧长安, 心中便在感慨。十几年前京城双姝一去,便难见如此貌美的姑娘。这姜家姑娘幸亏是上京寻了亲, 否则留在乡间, 必是祸不是福。
    她看得入神,眼神免不了灼灼。
    端坐在长公主的右手边的长安, 眉头动了动, 斜眼瞥过去一眼。心中诧异, 只觉得这定国侯府的女眷看她的眼神也未免太热烈了。尤其状似乖巧依偎在定国侯夫人身边的沈星月,就差两只眼珠子黏在长安身上,直勾勾。
    长安眼角余光注意到, 偏过头去。见沈星月冲她眨眼睛,于是也仔细打量起这定国侯府的嫡女。
    只见这少女一身高腰束带的直裾,长手长脚,似乎很高的模样。一张轮廓较深的脸,似乎有点西域人的血统,眉眼狭长,显得唇红齿白。长安看着她,总觉得这姑娘举手投足之间,很是有种闺阁姑娘没有的飒爽气质。
    事实上,这定国侯府是将门。一门三将,便是女眷,也是自幼习武的。沈星月虽三年前便被拘着不练武,但爽利好动的性子却是定下了。此时不错眼儿地打量长安,神态也不遮掩,她越看,越觉得姜家的这姑娘真好看,比谁都好看。
    若非她是个女子,这眼神都快赶上现代痴汉了,长安颇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被忽略在一边的姜怡宁心中不悦。
    事实上,哪怕两家关系如此密切,姜怡宁却与沈家这姑娘玩不到一处去。姜怡宁嫌沈星月粗鲁浅薄,上不得台面,沈星月则觉得姜怡宁装模作样,委实虚伪。两人互不顺眼,十几年也没怎么说上话。
    此时见沈星月看着长安那亲热的眼神,姜怡宁嗤之以鼻的同时又有些酸。果然文盲就该跟莽夫看对眼,沈星月这个粗鲁的女人,果不其然一眼就看中了乡下来的村姑。
    长安是不知她心中所想,被人盯着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实在是沈家的这姑娘眼神太直接。
    长公主与定国侯夫人聊到了往昔,都有些动容感慨,便也不拘着小辈们在身边。于是便打发了长安与姜怡宁,领着定国侯府的姑娘们一道去园子里逛逛。
    沈星月腿长,两三步就走到长安的身边,亲亲热热地挽起了长安的胳膊。
    沈星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与她这幅攻击性十足的长相很是不同,但也十分清新好闻。
    长安诧异了一瞬,扭头又看向沈家其他几位姑娘。
    这次来公主府做客,定国侯府三个姑娘都来了。除了沈星月与沈星雨是嫡女,沈心蕊是沈家唯一的庶女。此时走在人群的最后,看着颇有些怯生生的。长安微微蹙起眉道:“沈三姑娘若是走累了,这院子的西边有个亭子,可去亭子处歇歇脚……”
    沈星月自来熟地摆手:“你不必管她,她去哪儿都这幅样子。”
    姜怡宁想了想,走过去很是亲切地与沈心蕊说起了话。
    沈心蕊与沈家人不同,她自幼不爱舞刀弄枪,特别羡慕会舞文弄墨的女子。若说京城中哪家贵女叫她仰慕,长公主府的姜怡宁,必然是第一位。此时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与她亲热地说起话,沈心蕊激动得两颊通红。
    长安瞄过去一眼,见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便放下心与沈星月沈星雨说起话来。
    沈家的这两个姑娘当真很对长安的胃口,三人走在前头才说两句话,便仿佛相识很久一般。很自然地就熟赧了起来。沈星月也是十分激动,拉着长安的手便说个不停。
    沈星雨无奈,扶着额,连连请长安多担待。
    一行人这边说着话,府外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到了。因着长公主亲□□代过,姜怡宁哪怕心中不愿,也得给相熟的姑娘送去花帖。
    这会儿,能到的,差不多都到了。
    府中下人小跑着过来报信儿,姜怡宁看了眼双眼亮晶晶盯着自己的沈心蕊,嘴角牵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若是沈姑娘不介意,不若与我一道去接接李姐姐,张姐姐他们?今儿邀了不少好友,正巧可以一道说说话?”
    沈心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姜姑娘你且去瞧瞧。我,我去凉亭那头坐下,歇歇脚。”
    姜怡宁打交道的,都是一流世家金尊玉贵的嫡女。沈心蕊自幼胆小,脑子也不大清醒,却胜在有自知之明。凭她的身份,去了也没开口的份儿。况且这群世家贵女,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才女,她便是能开口,估计也说不到一处去。
    长安与沈星月姐妹已走到院子另一边,三个人正靠在花圃边上的长廊,喝点茶水润润唇。
    姜怡宁走时没给长安打招呼,等沈心蕊摸过来。长安才知道姜怡宁撇下她去接人。她还没开口说什么,旁边沈星月脸上就露出了十分反感的表情。
    沈星雨连忙替姐姐解释遮掩,长安有些想笑,话都说完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解释是不是有些太晚?
    这边其乐融融,府门外却发生了骚动。
    姜怡宁带着贴身侍女刚到二门,就见长廊那头,年轻的门房弓着腰一路小跑的穿过方形回廊,绕过假山飞快过来凑到二门处报信。只见那门房一头的热汗,慌慌张张的:“刘妈妈,刘妈妈,快去禀告主子,十九皇子到了……”
    话音一落,姜怡宁便是一喜,等回过神,这喜色便僵硬下来。
    二门处的刘妈妈自从替长安报了信儿,如今很是得孙嬷嬷的眼。如今有了特许,似今日这事她都不必通报,直奔内院而来。
    她走得飞快,没瞧见姜怡宁,姜怡宁却在二门处顿住了脚步。
    事实上,大盛的民风有点类似于盛唐时候,很是开放。虽没到女子被允许入朝做官的程度,但这般定了亲的年轻男女私下见面,是允许的。一些自幼一同长大的,关系密切的,在不越界的情况下,也允许私下来往。当然,仅限如此。
    姜怡宁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直心心念念地就想见见这位未婚夫。
    然而这段时日,恰逢未婚夫十九皇子忽然离魂。明德帝生怕宫外的东西流到周和以身边,会被人动手脚,所以从根子上来断了外人进出宫的可能。姜怡宁穿越到这世界快一年,甚至没与这位她心心念念的男神见过哪怕一面。
    如今少年时期的溧阳王就在外院,姜怡宁有些克制不住胸腔里怦怦跳动的心脏。
    ……她想见他,她当真想见一面。
    姜怡宁捏着身边丫鬟的手,眼神盯着一处,颇有些闪烁不定。
    然而听着刘妈妈去了一趟外院,匆匆小跑着回来。知长公主那边是通了气儿了。估计下一步,便是将姜长安叫回去,安排她陪周和以出来走动。
    姜怡宁手指捏得紧紧的,另一边,长安当真被长公主命人给找了回去。
    不得不说,姜怡宁当真了解长公主,心思都猜透了。
    而与此同时,候在外院的周和以得了同病,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便往内院而去。
    姜家除了今日准备上族谱的陆承礼,没别的其他男子,所以邀请的男宾在少数。周和以作为准女婿,本该帮着招呼客人。奈何这段时日王爷都在法华寺,来得晚,得先进内院给长姑祖母磕头见礼。
    周和以走得快,一身猎猎红衣在随他的步伐在风中纷飞,仿佛一支浴火重生的凤凰。
    他生得高挑,颀长的身形至少九尺。四肢修长,背脊挺拔。明明是男子却乌发雪肤,肤质如冰玉一般清透。眼睛眸色极黑,唇色殷红。若非他眉宇中凛冽与漠然冲淡了他这天生的艳色,这当真是个神祗一般的人物。
    姜怡宁最终敌不过心痒,从小路绕过来,此时就站在长廊的尽头。
    她一身湖蓝底儿绣白茶花的绸裙,乌黑的发丝半挽,丝丝缕缕洒在肩上。若单看皮相,当真是我见犹怜。姜怡宁的心口怦怦跳,眼里、心里就只剩长廊中的那个红衣的男人。
    果然,书中所描写的容色极盛,远不及周和以本人万分之一。
    周和以察觉到一道痴缠的视线绞在他身上,心中有些不悦。但这是长公主府,他于是蹙了蹙眉头,并未理会。自小到大,被他皮相迷惑的人不知多少。他无动于衷地绕过长廊,正准备上台阶去到公主府内院。就在他走完了抬脚上三门的瞬间,忽地停住了脚步。
    只见台阶之上一个这弱质芊芊的姑娘不知从何处飘落,眼看着就要砸进他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成了!!耶耶耶!!!
    ☆、第二十八章
    周和以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 那歪歪栽载随时栽进他怀中的人忽地一个扭腰又站稳了。姜怡宁心中惊疑不定, 倒是不曾料到, 周和以居然没打算接她?!后退?他居然后退?!这是一个谦谦君子应当做出的举动吗?
    方才若非她及时收住, 当真要栽一个大跟头!
    姜怡宁低着头只觉得又羞又恼, 脸颊耳垂都通红一片。不过因眉宇中弱质纤纤, 冰蓝的绸子没显出她的窘迫,倒是衬得她此时脸颊通红一副不甚娇羞的模样, 很是清新单纯。
    周和以立在三步远的地方, 垂眸俯视着眼前这少女姜氏。时隔多年未见, 他方才不注意还没认出来。此时见着姜怡宁欲语还休的模样他有些恍惚。姜氏竟也有这样少女怀春的时候?王爷印象里, 就只剩下姜怡宁无病呻吟的模样……
    是的,后来姜怡宁所表现出的所有苦闷,以泪洗面的悲春伤秋,在周和以这等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铁石心肠的人眼中, 就只是无病呻吟而已。
    周和以难得看见不无病呻吟的姜氏,还有些新奇。
    姜怡宁微微低着头, 修长的脖颈暴露在周和以眼皮子底下, 一种极度柔弱堪怜的姿态。她安静地站着,根根分明的眼睫在阳光之下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她抬起一边手, 将脸侧的碎发别到而后。丝滑的料子滑下去, 半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腕子。
    周和以收回视线, 目不斜视,正准备擦身离开。
    就听姜怡宁清甜的嗓音仿佛含了蜜水,轻轻唤他:“可是十九殿下?”
    周和以脚步一顿, 侧身瞥她。
    “小女姜怡宁,”姜怡宁嘴角绽放出温软的笑,“十九殿下安。”
    周和以移开视线,既没做出表示也不曾开口,抬腿便要继续大步往前走。
    姜怡宁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这一番,比之方才摔倒不被周和以接住更叫人难看。身后的两个丫鬟头低的跟鹌鹑似的,谁都不敢出声。
    姜怡宁的目光追随着周和以,想想不甘心,又扬声唤了一句:“十九殿下,小女名叫姜怡宁。”
    周和以恍若没听见,转眼,身影便消失在三门回廊的尽头。
    丫鬟小司是如何也没想到素来矜持的主子竟会做出半路拦人的举动,又惊又吓的将头含在胸前,恨不得缩到地里去。不过主子做得再出格,小司想起方才经过的十九皇子,却觉得再正常不过。毕竟若她曾有郭这样一位夫婿,她也舍不得拱手让人。十九殿下,原就是自家主子的夫婿,若非乡下那位半路杀出来……
    姜怡宁却觉得心中仿佛梗了一块,上不去下不来。
    虽说她早就做好了周和以可能会冷淡些对她的准备,但真正直面过这仿佛布了一层寒冰般毫无反应的反应,姜怡宁还是深受打击。周和以怎么能对她如此漠然?她是姜怡宁啊,自小便与他有婚约的人,难道这都不值得他侧目?
    姜怡宁此时想不通,去到前院的路上她便将方才的情景反复回想,还是觉得不应该。
    应不应该,周和以都没什么兴致与她寒暄。姜氏上辈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这辈子却不是。尤其这辈子陈二花那直愣子提前进了京,他与姜府的亲事十之八.九会变。周和以并不想在情况都不明的状况下,折腾出那些有的没的徒惹麻烦,此时自然是以不变应万变。
    上辈子姜家他来得不算多,但四下里也算熟悉。
    进了内院,月牙门前就有一个体面的嬷嬷早早候着。周和以认得,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李嬷嬷。
    上辈子这李嬷嬷,还是姜氏的陪房。打理庶务很是有一手。姜氏是个只会吟诗作赋的才女,平日里除了悲春伤秋,就只剩下胭脂水粉。溧阳王府的庶务姜怡宁是打理不来的,府上的一切,就全指着这精明的李嬷嬷来操持。
    如今再看到李嬷嬷,周和以难得给了一个好脸色。
    李嬷嬷很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躬下身行礼。事实上,她是昨日才被放出来,听孙嬷嬷说,还是才归府的小主子亲自开口求的情。李嬷嬷虽不知小主子是如何得知她被公主罚了,还替她求了情。但出了静室,她的这心态也变了。
    怡宁小主子,看着温婉动人,心肠倒是有些硬。虽她不指望姜怡宁替她求情,但她也算照顾姜怡宁长大,关得这俩半个月,怡宁主子连去看一眼都没有。面上瞧着那样软和宽宥的人,却比长安主子冷情。
    王爷冲李嬷嬷点了头,便随她去会客厅。
    按理说,正经世家宴请客人,是该男宾与女眷分开的。但姜家与别家不同,姜家如今除了长公主祖孙两个主子,哦不,应当是祖孙三个主子以外就没别的男主子了。所以此次认亲宴虽办得大,邀请的世家多,实则主要都是各家女眷。
    周和以则不同,他是姜家正经的未来姑爷。嗯,至少婚约在时他便是。
    匆匆被叫来,一方面是长公主有心叫长安亲眼看看他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叫他这个准姑爷暂代了姜家男主人之职,替姜家招待男宾。
    如今时辰还早,宾客也只到了最相熟的几家,周和以则先来给长公主见礼。
    李嬷嬷带路,两人走得飞快,一刻钟不到便到了。屋里沈家人还在,沈星月沈星雨姐妹几个则避嫌,躲到旁边的花厅里去吃茶。长安本想作陪的,毕竟姜怡宁不知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回来。但长公主的人三催四请的,她也只能失陪一下。
    长安今日穿着一身朱红的云锦广袖撒花裙,束血玉腰带。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只用一只拳头大小的金冠。额间点了一株红莲,最是妖娆绝艳不过。
    她匆匆从花厅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会客厅中央,傲视众人的红衣男子。
    那人背着她站,但极俊逸的身形叫人能想象得出此人有如何俊美的容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安冷不丁瞧见,心口也小小跳了一下。不过瞧见长公主在上首冲她招手,她忙收起了遐思,小步走了进去。
    长公主很是直接:“十九啊,这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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