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明显,但他却是知道的。陈二花这直愣子面上看着冷冷淡淡,实则就是一个看脸行事的好.色之徒。之前他是陆承礼的时候,大多数时候犯了这人的忌讳,她都能看在陆承礼那张面皮的份上忍了。就是不知这好.色的愣子今日瞧见了他,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缓缓地偏过脸,眼睛不出意外地与长安抬起的眸子对上。
周和以眼中也是闪过惊艳的,不过更多的是诧异。诧异是诧异长安拾掇起来,果然很有几分样子。长安则是颇有些控制不住表情,袖笼里的手都兴奋地微微颤。
……他,他娘的,这人真的是真人吗?怎么觉得长成这样太不现实了呢?长安有点不太适应,果然小说里的男人就是要有这种不合理的长相吗?这个头顶上放羊放出一片青青草原的男配,居然是长成这幅模样的吗?!!
好吧,她如今有点佩服姜怡宁了,对着这样一张脸,她是如何做到三番四次出轨别人的?
不能想了,想多了容易污。
总之,绿帽王爷不可能不行的,这种身板怎么可能不行?长安克制地想。
“来,长安,来这里,”长公主被长安这毫不掩饰的惊艳表情给噎住了,心里不悦,她暗暗瞪了一眼周和以,私心里骂他就是个祸害。手下却冲长安直招,赶紧打断她的目光道,“这是你表兄,当朝十九皇子,你且见个礼。”
长安低头快步走上前,动作生疏地给周和以行了个平辈礼:“表兄。”
周和以虚扶长安的手腕将人扶起,叫她不必多礼。
长公主拽着长安的胳膊,把人拖到自个儿身边坐下。周和以的眼睛不经意地落在长安身上,再不经意地移开,长公主眉头不由地蹙起来。
周和以状似不知,只一幅晚辈的姿态,聆听长公主的训导。
长公主自然不会当着沈家人的面指使周和以做什么,只指了孙嬷嬷,叫孙嬷嬷引他出去详说。事实上,递去法华寺的信上便大致说了事由。此时孙嬷嬷说得不过是补充。周和以又瞥了眼乖巧窝在长公主身边的长安,转身出去。
发呆的长安则被长公主重重拍了一下手,回过神。
长公主教导她道:“记住,姑娘家出嫁要看人品,千万别被皮相给迷了。”
长安干笑,不是她没定力,是这周和以的皮相太惊人了。
“罢了,你瞧也瞧过了,一会儿各家的姑娘也该到了,且去花厅陪星月星雨吧。”说着长公主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她自去。
长安去到花厅,姜怡宁已经带着她交好的各世家姑娘在花厅坐下了。
各大世家的姑娘瞧着都傲得很,此时端坐在花厅,神态都十分矜持。见着长安,大多目光就是一滞。而后须臾就又恢复常态,笑着起身与长安见礼。
人群中的姜怡宁似乎有些不在状态,笑也勉强,见长安进来,只干巴巴地给姑娘们引荐一下便又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长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与几个姑娘寒暄。
而被打发去外院的周和以,此时端坐在外院独设的会客厅里,听着一群人花言巧语地恭维他。事实上,溜须拍马的话说得多容易重,听的人也心生厌恶。周和以维持着一幅不冷不淡的态度,偶尔点头附和两声,倒是叫这些人受宠若惊。
十九皇子这么给脸,一时间他们恭维得更起劲了。
正当一群人吐沫乱飞,周和以忽地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清凌凌的,不仔细听,其实不大容易听见。但王爷是习武之人,且武艺不算弱,自然听得清晰。
他转过头就看到,角门里走出来一个白衣公子。只见这公子神态天真,举手投足之间有股孩童的稚嫩。此时正脚步轻快地在长廊上穿行。
而白衣公子的身后,跟着一声不吭的小七,以及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
王爷的瞳孔,几不可见地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见面啦!!
☆、第二十九章
那是……陆承礼?
周和以紧盯着不远处的人, 心中有一瞬的悚然。大体是用那俱身子久了, 他私心里也默认了陆承礼那副皮囊也是他。如今瞧着另一个人在用那副皮囊嬉笑, 便怎么看怎么别扭。陆承礼对周和以的目光毫无所觉, 倒是他身后的小七抬头目光追了过来。
长廊的正对面, 是一间宽敞的会客花厅。
小七没发现有谁注意这边, 只看到被一众宾客簇拥着的红衣公子目光泛泛地在人群中点落。似乎是发呆,或是只随处瞧瞧。毕竟那红衣公子瞧着品貌气度, 俱不像是一般人, 不大可能认得自家主子。方才那古怪的眼神, 应当只是他的错觉?
心里想着, 小七低下头去,仿佛影子一般亦步亦趋地贴近了陆承礼身边。
陆承礼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好玩儿的。走着走着,又转身往后走。他走得轻快, 手腕上的金铃铛随之叮叮叮地响。
人群中周和以又投过来一眼,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一位正在唾沫横飞说个不停地老大人一见他蹙眉, 下意识就以为自个儿没留心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这位祖宗不高兴, 胡子都缩一截:“殿下?殿下?”
周和以偏眼瞧了他一眼,眉宇中淡淡的, 心中却觉得有些烦躁。陈二花那直愣子居然真去打了个铃铛?什么铃铛声儿这么响?叮铃铃的闹人。
修长的手指轻点在红木椅的扶手上, 他又浅浅呷了一口茶水。
认亲宴还没开始, 但看时辰也差不多。王爷看了看天色,起身失陪一下。他人一走,花厅里的氛围立即就轻松起来。众宾面面相觑, 只觉得这十九皇子虽年岁不大,却十分吓人。尤其冷着脸时那不经意间露出的气势,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似的。
他们自然想不到,周和以确实是一个从北疆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哪怕皮囊在年轻,内里芯子早换了。
且不说众宾在窃窃私语,周和以才将将走出花厅,恰巧碰上长安来找陆承礼。
长安今日的装扮,当真是应了一句话‘倾国倾城’。尤其此时的陈二花尚未经受磋磨,比上辈子空有皮囊的小姜氏不知耀眼多少。仿佛一盏美人灯被点亮了烛火一般,从内里散发出的光芒叫人心神舒畅。
他站在花木背后,静静地看着长安拉着陆承礼的手腕,牵着人去廊下横栏边坐下。
陆承礼方才不知在哪儿蹭了什么,一边脸颊上沾了些红红的汁水。
只见这傻子丝毫不以为意,双目亮晶晶地盯着长安。他的一只手乖乖被长安牵,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粉红的菊花,举着递到长安的面前。长安接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弯了眼角便笑。而后抽出袖笼里的帕子,捧起了陆承礼的脸,轻轻替他擦拭起了脸。
一阵风吹起长廊下湖水泛起阵阵涟漪,而长廊中的两人,仿佛一对璧人。
周和以微微眯了眯眼就,目光渐渐有些幽幽。
他不知为何,低头看了眼脚边迎风摇晃的白菊,忽地弯腰,也摘了一朵捏在两指之间碾转。未曾经历过风霜少年时期的他,手指竟比白菊的花瓣还要润泽。周和以掐了一片花瓣,拍拍衣摆,从花树后面走了出去。
他生得本就高挑醒目,这一站出来,立即就吸引了长廊边的人注目。
长安一扭头,就看到回廊下花树前站着的人。
眨了眨眼,似乎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些不妥,便放下了捧着陆承礼脸颊的手。眼看着远处的周和以一步一步走过来,长安拍了拍陆承礼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行礼。
陆承礼歪了歪脑袋,虽然不明白为何,却很听话地站起来。
长安自然地牵起他一只手,走到周和以身前三步远停下。屈膝行了一礼:“表兄。”
陆承礼这段时日在公主府,长公主也特意为他请来的先生教导。礼仪规矩什么的都学过,只是他心智太小,学了也记得模模糊糊。此时见长安屈膝行礼,他也屈膝行礼。长安赶紧拍了他一下,他抬起头来,眼神还很有些迷茫。
长安被他逗得笑了下,教他道:“叫表兄。”
陆承礼很乖:“表兄。”
周和以呼吸一顿,他记得,陆承礼应当比他大不少吧?居然真叫表兄
心中如此,王爷缓缓开了口。清悦如玉石相击的嗓音一出,清凌凌的叫人心生清凉之意:“表兄?”而后看向长安,挑了一边眉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义兄,”长安不敢直视这位绿帽王爷,怕被美色勾引,“是我姜家的公子。”
周和以点了点头,“既然是表兄妹,便不必如此多礼了。”
说着,他状似不经意瞥到一般,看着陆承礼手腕的金铃铛:“方才便听到一阵一阵轻巧的铃铛声儿,是他手上这个?这是什么?”
长安有点跟不上他的眼睛,也看了眼陆承礼的手腕,点头:“是铃铛。”
“铃铛?这是朵花儿?”站在近处瞧,王爷才发现这铃铛外型的别致。小巧的喇叭花一般的铃铛,被花枝的叶子缠绕着红线套在白皙的手腕上,显得很是精巧可人:“这是出自谁人之手?花纹样式倒是没见过,很别致……”
“这是我画的,”长安趁机看了一眼他的脸,近处看,她快被绿帽王这神颜给闪瞎眼了。忙移开视线,她暗暗吁出一口气,“是小女献丑了。”
“哪里,”周和以移开视线看向长安,“样式十分别致。”
长安自然又是言辞上谦逊几句。
陆承礼左右听不懂,见长安和周和以都盯着他的手腕瞧。便兴奋地举起系着金铃铛的手腕,叮叮叮地晃着。
长安与周和以寒暄来寒暄去,说得全是虚言。别说长安耐不住性子,就是周和以心中也颇有几分纳闷。这直愣子不是最会没话找话说?往日对着他一个‘傻子’都能说半天,怎地今日对着他,好似多说一句都要她命?
王爷有点不习惯,奈何如今他已经不是陆承礼,好像也没了与长安随意的便利。
面对面站了一会儿,长安没憋住抬眼又瞄了一下美人。
周和以状似没动,就见长安瞄了一眼,又瞄他一眼。而后仿佛被烫着一般缩回去。
那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瞬间冲销了王爷心口的那点子不悦。他微蹙的眉头悄悄然松开。果然,这好色的二愣子,就是在觊觎他的脸吧?这般干巴巴说不出话,偏又偷偷摸摸地偷瞄他的行径,难不成是在害羞?
王爷默默换了个站姿,这般瞧着,更芝兰玉树了些。
果不其然,长安又瞄了他一眼。
王爷终于肯定了,陈二花这女人,就是在觊觎他的美色。
他顿时有些莫名想笑,但不可否认,陈二花在觊觎他这个认知,叫王爷心口很有几分舒泰。如此,他暂且便原谅她胆敢将他的东西给了别人这件事。
又瞥了眼陆承礼晃着玩儿的小金铃铛,他很是冷淡地开口:“这花样子,戴起来还真有几分有趣呢……”
说着,他挑眉去看长安。
虽一个字没说,但眼神的意思很明确。这铃铛之类的东西虽看着很有几分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但胜在十分有趣。看在有趣的份上,你若知趣,不若也给本王打一个。
长安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自己浑身上下,不知他眼神在看向何处。
是的,蠢笨的直愣子陈二花,完全没有领会到王爷的深意。
她继续摆着手,十分谦逊地道:“表兄您谬赞了,当真太抬举我了。这不过是我灵光一闪画出来的花样子,打出来讨人欢心的小玩意儿。若真要戴金子,自然得去请大师打造。我这点东西哪里只当别人去戴,可千万别贻笑大方了。”
王爷差点没被梗死:“……”
“承礼戴着……啊,是我的疏忽,”长安一拍脑袋,介绍道,“这位我的义兄,姓陆,名唤承礼。表兄见谅,承礼跟旁人是不同,幼时伤了脑子,如今行为举止便有些孩子气。若承礼有哪里冒犯,还请表兄莫与他计较。”
现在才想起交代这事儿,周和以吐出一口气,陈二花还是那个陈二花。
“怎么会?”他出来也够久了,是时候回花厅,“陆公子天真活泼,是个好的。莫说冒犯不到我,便是真冒犯了,我又岂会与他计较?”
长安一想也是,绿帽王虽说为人颇有些冷漠,但十几年在沙场拼搏着保卫大盛子民的人,心胸怎么也不该会狭窄。
于是道了谢,顺势也请求他带陆承礼一道进去。
长安想得很直接,承礼往后也算姜家的正经主子,今日认亲宴的主角,没道理因为他有些痴傻,便把他撇到一边去。
之前大半年,周和以被长安强迫的事儿多了,形成了条件反射。结果如今长安这一拜托,他想到没想,下意识地就答应了。等领着陆承礼走出一大截后,他忽然回过神。他玉面罗刹溧阳王,何时这般被人指使过?
不悦也没办法,人都到门口了,自然得领着一道进去。
陆承礼离了长安身边,便十分安静。他哪怕神志不清,却是个非常听话的。此时随周和以在主位上坐下,不开口的模样,仿佛一个被世家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小公子。陆承礼不喝苦茶,下人一见他,立即去后厨端来长安特地教会后厨傅替陆承礼烹煮的杏仁羊奶奶茶。
陆承礼弯着眼角笑了一下,捧着杏仁羊奶奶茶,旁若无人地便喝了起来。
周和以慢条斯理地啜饮茶水,眼角余光瞥去一眼,又是一滞。
这是什么?陈二花又捣鼓新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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