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已经渐渐有了凉意
一大早,林君已经带着钟离艮和姜如玉在部队门口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逐渐带走了晨露和秋凉。
应了那句,望穿秋水盼君归
“艮儿、如玉,你们进去里面呆着吧,看来一时半会他们到不了了”林君说着,用手拭去眉梢的汗。
“不了,我给银狼准备着惊喜呢”钟离艮看着林君,又转过脸朝姜如玉眨巴了一下眼睛,姜如玉会心一笑。
林君揉揉她的脑袋,“你个小机灵鬼,又带着如玉计划什么秘密行动了”
钟离艮朝林君吐了下舌头,依旧笑容可掬。路边铺满梧桐的叶子,于一阵风里四处飘,又散到道路的尽头。
“快看,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钟离艮把脚踮得老高,总算看到了最后军绿的卡车车棚,银狼走时,就在那辆车里。
队伍最前面,是一辆坐着姜龙天军用越野,很快的就停到了他们面前。
姜龙天从车里缓缓下来,几个月下来,姜龙天变得黝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本来合身军装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大了。
林君看着他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忍住噙着的泪,侧过身子微微的抽泣。
将近五个月了,每天她都提心吊胆,生怕姜龙天会有什么危险,不敢经常给他打电话怕影响到他抗震救灾的工作。她很清楚,那里的人民需要他,她也很清楚,他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已经是上天最大的馈赠了。
姜龙天走到她旁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一言不发。
“姜叔叔,你走了,林阿姨每天都念叨你,念叨老姜有没有受伤,老姜什么时候回来,都快成唐僧了”钟离艮把头凑到林君面前,顺带做了一个鬼脸。
林君看着她,噗嗤一下,喜极而泣的面容瞬间有了该有的表情。
“就你能说”林君说着轻轻的用食指碰了一下她的鼻尖。眼角的泪也渐渐被风吹干。
“我要去找银狼啦”钟离艮站直身,转身蹦跳着朝停在后面的军用卡车跑去。
“艮儿,你过来”姜龙天突然的一声,钟离艮有些未停住脚,往前又走了几步,不经意望见了在第二辆车里的瞿起,他仿佛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呆坐在车里。钟离艮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朝姜龙天那边走去。
近了,姜龙天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块吊牌,递给钟离艮。
钟离艮看着姜龙天略微凝重的表情,心跳一瞬快了,她缓缓地伸手接过。
“这是去之前统一换下来的胸牌,新的吊牌都有定位芯片”姜龙天看着钟离艮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犹豫了
钟离艮拿着手里再熟悉不过的吊牌,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问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手里的吊牌。
“银狼它,救了很多人,也救了瞿起”姜龙天朝钟离艮走近了一步,把她和身后的一队军车隔开。
“它,没保护好它自己,是吗?”
钟离艮说着,声音越来越颤抖。
贰
“泥石流来的时候,银狼救了瞿起,它没来得及跑开”姜龙天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紧紧握住手里的吊牌,快八年了,银狼对于钟离艮来说,更像是家人。
第一次见到银狼时,它跟现在的狐一很像,胖成了一个毛球。钟离艮怯生生地远远看着它,它看到钟离艮后,跑三步跌一步的朝她那边。跑到她面前时,钟离艮往后退了一步,它却躺下,在地上不停翻滚着。钟离艮才敢慢慢的靠近它,蹲下,想要伸手去摸它脖子上的一圈银毛。
“艮儿,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犬了,给它取个名字吧”
“银狼”
......
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犬了,从那以后,它不是她的犬,它成了她最亲近的家人
一阵风起,吹得梧桐树叶不停从枝头坠下,盘旋,着地。
“我已经在家给它准备好它的犬舍了”钟离艮说出这句话,太过平静,连流出的眼泪,也让人难以察觉。
他们身后,狐一从部队大门后探出脑袋,它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彩色的拉花,头上还套着粉色兔子耳朵。
钟离艮早早的给它们好好打扮了一番,让它们在门口等着,等银狼一下车,就给银狼一个惊喜。
朝它们走过去,钟离艮的每一步都太沉重艰难,狐一的彩色拉花已经被它咬下来一半,在阳光下闪烁,有些刺眼,钟离艮在它面前停下,却别过头不去看它。
狐一拖着拉花绕到她面前,抬头望着钟离艮,不停摇着尾巴,朝军用卡车方向叫着。
听见狐一的叫声,小三只也从后面聚过来。大只戴着领结,小两只则是耳旁扎着蝴蝶结,他们身后,金狐静静的站着,眼望着卡车方向。
此刻,钟离艮脑里那根弦,顷刻绷断,眼泪不停打在狐一的拉花上。一下瘫坐在地上,捂着嘴抽泣,金狐带着它的孩子全部上前围到了钟离艮身边。
过了一会,金狐起身朝卡车方向奔去,停下后站起身往卡车里不停探头看,随后又缓缓放下前爪,走回钟离艮身边,趴下,脑袋搭在两个前爪上,不再移动。
“他们可以从后门进吗”林君见钟离艮这样,跟姜龙天轻声说,不想再让钟离艮伤心。
“不用了,姜叔叔你们和银狼它们都是英雄,我先走了”她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前挪去,狐一小三只跟在她身后,金狐最后才缓缓起身,跟在后边。
经过坐着瞿起的越野时,钟离艮朝他望去,瞿起也看见了已经满脸眼泪的她,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连眼神,都变得陌生。钟离艮站定,用手指在窗户上写着,写完继续慢慢朝前走着。
瞿起依旧望着窗上,眼角却溢出眼泪
“没关系”
这三个字,他不知道,钟离艮是以怎样的心情写在窗上的。那是银狼,那可是银狼......
叁
部队择日举行了抗震救灾的颁奖,姜龙天也因功升为了中将。
瞿起不再出现在部队里,说是去医院养伤。奖项里,有一块专门定制的奖牌,金穗花边仅刻两字“战狼”,颁奖时,放在了银狼的相框旁,同时放着的,还有银狼的退伍证。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两分多钟,没人再说一句话,这掌声,既是给银狼的,也是给自己的。
颁奖那天,钟离艮并未去,只是一早就坐在已经搭好的犬舍边,一言不发的靠着犬舍。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都是她跟银狼的回忆,第一次银狼跟她学游泳,第一次银狼叼回她扔的飞盘,第一次银狼随着她徒步......
她以为,银狼这次回来,她就能陪着它过完它的退伍时间,就如同小时候银狼陪在她身边长大一样;她以为,银狼可以跟她一起,像梦里那样,带着它的孩子和爸爸团聚;她以为,她有了一个不会突然就离开的家人
日渐渐落了,钟离艮已经在那儿坐了一天,林君送去的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凉,最后只能远远地望着钟离艮的背影,不住叹息。
楼上,姜如玉倚在窗边,手里拿着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