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家根本没对他做什么,一群人刚把他围住,他就已经被吓哭了。
陈满笑话他是个怂蛋,刚刚还说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绝不放弃呢!转头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被吓哭了。
高立文虽然是被吓哭了,但他对齐文的贼心,绝不会因此而死去。在他软磨硬泡地纠缠下,每日站在二班门口的人,从送情书的他变成了帮忙送情书的我。
陈满骂高立文是孙子,被恐吓了就找个女的挡枪。我也怀疑我是脑子被门夹了,更多的,可能是因为他给了一本日本原漫诱惑我。
好吧,他成功了。哪个女生不喜欢漫画呢?
但是接下来的情节没有丝毫的发展,齐文或许是怕我难堪,每次都会面露难色地收下情书。但是我曾亲眼目睹她转头就会把高立文奋笔疾书一晚上的成果丢进垃圾桶里。我不知道高立文知不知道这一现实,但他还是会日复一日地将崭新的情书交到我手上。
二班的学生已经彻底的记住了我,我往他们班门口一站,他们就知道我要干什么。
一个女生拿着水杯倚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哟!又来给齐文送情书啊?”
我红了脸,羞涩的点点头。
那女生胖呼呼的,皮肤白到发光,我怀疑她妈怀她的时候,铁定是拿牛奶当水喝了,而我妈,一定是咖啡喝多了。她短短的齐流海露出大半个额头,长得像极了画报上的福娃娃。他整个五官皱在一起,成功的把眼睛眯成了一条我看不见的细缝。
她笑着回头喊,“齐文,你的情书又来了!”
“又!”多么刺耳的字眼,成功的让我和她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羞耻感。
她在众人的注目下来到门口,接过我的情书,不过这一次没有走,而是很小声的问我,“你能到天台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有点儿诧异,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我一路跟在她身后,想象着各种会发生的事:会不会她一上天台就开始性格突变?撕掉她平时文静弱女子的假面具,然后冲上来狠狠地扇我两个巴掌,让我别再过来烦她?或者他向我袒露心声,说她喜欢上哪个班草或者校草,送情书让她很难堪?
学校的教学楼只有六层高,我还没想完,我们就已经到了天台。
她倚在护栏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长长的头发随着一阵风拂过而轻轻的摆动着。
她的确长得很漂亮,确切地来说是很秀气,有点像江南女子的模样。两条柳叶弯眉,精致的鼻子,小巧的嘴巴。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长相。
她打开手中的信封,很认真地看了起来,没过一会儿,笑了,“文笔真差。”
我即使没看到里面的内容,应该也知道里面是怎样一副天灾人祸的场景。高立文的成绩连我都不如,摸底考试的作文只交了个题目给大川,想象得到他的文笔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齐文回头看我,“听说我哥去找过他了?”
我点点头,“嗯。”
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缓慢,“让他别送了,我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转学了,我们之间没可能的。”
我有些诧异,抬头问她,“去哪里?”
“七中,”她垂下了头,眼里似乎充满了无奈,“我哥被勒令退学了,我妈托关系在七中找了人,我也会一起转学过去。”
七中是出了名的乱,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突然想到她那么优异的成绩,本来完全可以去十三中的,结果却要转去那样的地方,我实在是替她感到可惜。
她脸上有一丝无奈,“其实我本来和人约好要去十三中的,结果他去了,我却没有。我妈怕我哥在学校惹事,就让我来一中看着他。”
我心想:就算你来看着他,他还是一样会打架闹事,最后还不是被勒令退了学?
“那个人……应该也不需要我了……”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哀伤,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这么一个并不算相熟的人说这么多,但我感觉得到,她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俩还在天台上。
她突然转过头对我说:“谢谢你啊,听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有的时候,也许陌生人更让你安心,因为你对她没有期待,就不会觉得失望和悲哀。”
我没有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她过的并不快乐。
她朝我招招手,“快走吧!已经上课了,一会儿主任要上来抓人了!”
她转头拉开天台的大门,我在背后喊她,“如果你不想,可以不转学啊!没有必要一定要和你哥待在一起啊!”
她回头,眼睛深邃的像暗夜里的湖泊,她笑了,眼神里都是伤痕,“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对,我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固定的轨迹,每个人的遭遇、境况也都是不一样的。没有经历过的人自然无法说我理解,我懂的。谁都重复不了谁的人生,因为我们都是独立,鲜活的个体。
回班的时候,正巧是老王的数学课,我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心想这下死定了!
老王转过身子,重重的把数学教材拍的讲桌上,“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上课十分钟了你才回来,自己学习不好,你还耽误大家的时间?说吧!干什么去了?”
老王的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我的大脑急速运转,可这怎么说?说我在天台上和学霸交流学习去了?别说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
突然,陈满在后面举起了手。
“老师,她下课不舒服,我让她去医务室了。”
我越来越佩服陈满撒谎的功力,学霸就是学霸,撒起谎来都气定神闲的。
我朝他投去了感激涕零的眼神,老王用余光撇了我一眼,拿起他的教材,继续讲起了我听不懂的天书。
我栽倒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看着陈满,“谢谢你啊!”
他撇我一眼,“我还以为你送情书,把自己一块儿送了呢!”
我咧咧嘴,“她把我叫到天台去,和我说了好多听不懂的话,不过我觉得,她好像过的不是很快乐。”
陈满轻蔑的看着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心没肺,活的跟个二百五是的,就你这智商,听不懂很正常。”
我噌的一下爬起来,“你有病……”
啊字还没有发出来,老王就在前面重重的敲击着黑板,“某些人自己不好好听课,也别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陈满朝我做了个鬼脸,我只好乖乖收敛。
我不喜欢老王,特别不喜欢。不单单是因为他讲的是我听不懂的数学,而是不喜欢他这个人。用陈满的话说,就是他活的太现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活成了这个世道最容易生存的样子。我一度觉得他应该去做个商人,而不待在这里当一个教师。我甚至害怕我笔直的三观被他带跑偏。
我开始深深的为他教过的学生感到担忧,不止是他,而是整个社会把我们变成了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工具。我们泯灭了天性,丧失了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甚至连价值观、道德观都严重的扭曲,似乎我们除了成绩,什么都不需要拥有。可是大家似乎都忘了,我们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