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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这样走?”申老双眼微眯,而后笑着堵住了姜煜。
    两人一来一往,下了好一会儿。
    “说吧,你想说什么。”申老冷不丁开口问。
    他抬眼看着这个挺拔又俊美的男子,姜煜惯来是爱笑的,今日却显得凝重,从方才起便没有笑过了。
    “老师,学生确实有件事要说,只是这事说出来老师定是要生气的。”姜煜垂眸道,“等会儿老师怎么骂学生都可以,只是不要伤了自己身子。”
    给申老做了心理准备之后,姜煜才将他与太子之事道来。
    “学生虽应了太子,但并非抛弃了良知与底线,不该做的事学生永不会做。”姜煜深深弯腰。
    申老并未伸手将姜煜扶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姜煜静静地等待。
    “……朝晔,你知道庭雪怎么死的吗?”
    “死在伴驾途中,死在土匪的长刀之下。”
    申老叹了口气,“错!他死于树敌太多!”
    姜煜眼睫一颤,没有说话。
    “他言语犀利,早已得罪了严老那一帮性情古板的大臣,偏偏不知收敛,每每在朝堂之上与人当庭对骂。大臣们建议皇上充实后宫,他站出来骂他人居心叵测,还骂沈家人有夺嫡之心,沈家气得没几个月就将自家姑娘嫁了出去。”
    “十二年前南方大旱,他又头一个站出来,鼓动大臣们捐钱捐粮,许多人分明不愿,却不得不舍出家财,心中对庭雪恼恨不已。”
    申老看着姜煜,“就连你父亲,他也得罪过。那时京中传你父母不和,他便上奏提议将你监视起来,以免你父亲将你接出京城,从此再无顾忌。他手中有二十万大军,若起了反心,危害极大。”
    姜煜想起那段不得自由的时光来。
    “你父亲回京之后得知此事,虽未斥骂庭雪,可见了他从没有个好脸色。”
    申老咬了咬牙根,“可这都是皇上的授意!他不过代为张口罢了。朝晔,你真当老师对庭雪失望至极么?我只是不想再见到这样的事情重演!”
    “如今你又……你又!”申老指尖不住地颤抖,“你是想让老师再经历一次当年的心伤么!”
    姜煜喉间发堵,“老师放心,学生决不会……”
    “当年他也是这么说的!”申老打断了姜煜,“庭雪多聪明啊,一点就通,偏偏走了这样的路子!他就算踏踏实实地走,不出十年也能官拜三品。可他走了‘捷径’,最后将自己的命也赔了进去!”
    看姜煜始终弯着腰,申老叹道,“你站直了。”
    姜煜依言起身。
    申老看了他许久,心知姜煜既已应了太子,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转而想起应对的法子来,“庭雪出身寒门,而你是世家子弟,底蕴足些。家中给你配备了多少府兵?”
    姜煜抿了抿唇,“总数五百,常年跟在身边的只有二十。”
    “好,你记住,如果走了这条路,身边要带更多的人,以保证自身安全。”
    姜煜点头,而后道,“老师有所不知,学生懂得如何规避树敌,还请老师切勿担忧。”
    他能将许多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有些事却是怎么也避不过的。
    果然,申老说,“朝晔,庭雪也不傻,可他还是树敌无数。而且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要升官升得快了,都会树敌。”
    譬如谢华。
    表兄弟之间尚能因为嫉妒而反目,遑论其他人。
    “老师,若避无可避,学生当迎面而上。”姜煜目光坚定,“若学生心生怯意,只怕活不到现在。”
    申老一想,身为大将军之子,姜煜的成长环境确实比常人要复杂一些。
    或许,他不会重蹈庭雪覆辙?
    姜煜来申府,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申老,此后申老留他听课。
    申时,申老饮了口茶,开始扯闲话,“你岳丈这回也是气狠了。”
    申老大笑道,“你知道他做什么了?”
    姜煜疑惑抬眼。
    “他得了宫里的消息却装作不知,反倒拍了朝中许多大臣的家门,上门去求助。午后又拍了一遍,说不必麻烦你们了,太子殿下帮小女证明了清白,一边感激太子高义,一边将此时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申老摩挲着茶杯,眉眼带笑,“这下三公主构陷臣女之事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姜煜还未接到这个消息,听了也觉好笑。
    “你猜老师怎么知道的,逸风也来了我这儿,我瞧出了他意图,就说——”申老模仿当时的口气道,“你别在我这儿耽搁时间,赶紧的去下一家。”说着还挥了挥手,一副赶人的模样。
    傍晚,宁大学士赶在了宵禁之前回府,常氏在他面前打开了木匣,将千年老参给他瞧。
    宁大学士笑得文雅,却透出一股蔫坏来,“皇上破费了。”
    ☆、南疆战火
    次日, 兰尚书在朝堂之上提起三公主一事, 皇上自称管教无方, 将三公主禁足三月。
    姜煜默默算了算,三个月,岭南的消息也差不多该传来了。
    此后宁姒出门总有闺秀凑过来探问她是如何得罪了三公主,问得宁姒烦不胜烦, 干脆不出门了。
    离婚期仅有几月,常氏为她选好了嫁衣缎子,接下来宁姒有的忙了。绣嫁衣是个细致活,有的女子一绣就是一年。
    幸而茶汤茶蕊女红都不错,能帮宁姒分担一些。
    月底,江临初翻身上马,身后跟了数十骑从。
    晨光熹微, 空中薄雾如纱,现在时辰尚早, 大街上空空荡荡,江临初往后瞧了一眼, 也不知是在等谁。
    等到日头升起了些,身后的随从一声不吭,马儿却不耐烦地打了个象鼻。
    江临初不再等,一夹马腹, 马儿撒开蹄子往前跑。
    “师兄……江师兄!”这时身后远远传来一道清甜嗓音,大概追得急,喊两声便喘了口气。
    江临初心中一动, 抬手示意身后随从停下,而后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
    宁姒身着浅紫色春衫,骑着雪白的马儿,整个人清新又妍丽,隔着半条街宽的距离,仿佛有晨雾蒙着她,轮廓朦胧柔软,叫江临初想起宁大学士带他们出去西山玩耍,山上一丛丛的乱子草。
    那时宁姒还不知道他的心意,现在乱子草后头肆无忌惮对他笑,招他过去一起玩耍。
    “师兄,爹爹上朝去了,不能为你送行,这是他送你的别礼。”
    江临初驭着马儿走近了些,见宁姒解下了绑在身后的狭长木匣。
    “这是他的亲手所作,师兄回去了再看吧。”宁姒伸手将匣子递给他。
    江临初又走近了些,接过匣子,垂眼瞧了瞧,猜测里头会是一副字还是画。
    “好,我会妥善收藏。”江临初抬眼看来,“你呢?”
    “嗯?”宁姒眨眨眼,而后反应过来,“这是我送给你的。”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玉佩来,“多谢你在皇上面前为我说话。”
    江临初伸手接过,手指在细腻的玉质上摩挲了下。
    不经意一瞧,发现宁姒手指上有两个小痂,江临初微微皱眉,正要出声关心,却想起宁姒婚期在即,指头上的伤应当是绣嫁衣时不慎扎到的。
    他没有立场关心。
    宁姒还在辨别他到底是哪个江临初,就见他笑容温和地谢她,“我很喜欢,宁妹妹。”
    宁姒回以一笑,“师兄,一路顺风。”
    江临初调转马头离开了。
    一背对宁姒,面上那单纯和善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与隐忍。
    忍着将她掳走的冲动。
    江临初出了城门,瞧见前头停了辆牛车,牛车上载满了新鲜蔬果,驾车的农夫见了他,吆喝道,“这位公子,可要看看小的这些蔬果?可新鲜了,凌晨才摘的。”
    江临初眉头一皱,一般农户见他穿着非富即贵,是不会向他推销蔬果的。
    正因为觉得不对劲,江临初反而停下来,“都有什么?”
    “公子自己来瞧瞧啊?”那农户悠哉游哉地往牛身上一靠。
    农夫这话一出,江临初身后的随从立马斥道,“放肆!”
    江临初抬手止住身后人的斥骂,当真翻身下马来,走到牛车旁边,伸手翻了翻。
    “怎么样,可有公子想要的?”
    江临初摸到了一片温热,神色微变,而后出声,“这些我都要了,包括你的牛车。”
    ……
    天气渐热,人心也躁起来。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封来自岭南的信件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南国已经与岭南正式开战,然而木家军中瘟疫四起,士兵们一个个倒下,木家家主下令救治。还未上战场,军饷先告罄。
    因而写信向朝廷求助。
    “皇上,战事方起,就出来什么瘟疫,这其中……”
    另一位大臣厉声打断,“你什么意思!木家难道会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
    又有人说,“这是在向朝廷讨军饷呢,北边战事未歇,南边又不安分,这可怎生是好!”
    “要不多派一些大夫过去?”
    此人刚说完,便遭了白眼,“等大夫过去,南国都打进来了!”
    乱哄哄的,各执己见。
    “够了!”皇上一拍龙椅扶手,而后看向申老,“太傅,你可有什么高见?”
    申老合手一礼,而后看向兰尚书,“皇上,老臣要先问问兰大人,国库支出了西北军饷之后,能否负担起南疆的军饷。”
    兰尚书整了整神情,出列,“皇上,除去皇室开支、官员俸禄、修路建桥等工程支出,国库剩余不足两千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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