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夫人只听得前面两句,之后太后的喃喃自语她就听不到了,只见太后神色变幻,一会儿狰狞,一会儿阴沉,吓得她心中咚咚跳个不停。
“原来是她在捣鬼,我说怎么这大半年来,接二连三像是约好了似的出事!”杜太后冷冷一笑:“她怕是得意极了,觉得自己手段高明,想要给她的亲属翻案呢……”
杜太后眼神像是冰淬过一样:“漏网之鱼也想掀起大风浪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好了,别哭了,”她嫌恶地看了一眼承恩侯夫人,道:“你按我说的,告诉鹤龄,说自己诬告是出于对临川的爱慕,把事情担下来……毕竟是太子的舅舅,皇帝还能让他以死谢罪?”
承恩侯夫人到最后也没听明白太后到底给了她什么保障,擦了一把眼泪,又小心翼翼道:“妾许久没有见过太子了,甚是想念……”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太后不耐烦道:“太子在我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承恩侯夫人吓得一缩,诺诺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不需要被溺爱,”杜太后道:“将来要做皇帝,怎么能留恋亲情?”
温泉行宫中。
终于传来了云阳王自杀的消息,为时四个月的叛乱彻底平息。
楚嫣将写着祁正茂名字的竹签投入火盆中,看着火苗舔舐着那暗红色的名字,心中就像被风吹起的湖面,但层层的彀纹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
“善恶到头终有报,”她喃喃道:“杨荣,你的报应也要来了……”
晚上崇庆帝回来地比寻常晚了许多,因为战后的扫尾以及安抚还是很忙的,不过让他忙中添乱、哭笑不得的反而是宗室。
因为这次的叛乱波及的地方很广,一些个诸侯王有的抵抗了,有的弃城而逃,如今被纠责的时候就振振有词地拿梁王说口,毕竟梁王不仅不想抵抗,还差一点倒戈了。
“梁王是陛下的亲叔叔,与皇室血脉最亲,”楚嫣听到这里不解道:“为什么反而不肯出力气,还心向敌人?”
“朕记得小时候他就跟朕不亲,”崇庆帝回忆道:“想来是朕的出生,让他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当年父皇无子的时候,曾说过千秋万岁后,当传位梁王的话。”
“看来天子金口玉言,的确不能轻易承诺,”楚嫣一笑:“梁王有了希望,却又落空,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想来父皇也觉得愧疚,所以给他最大最好的封地,”崇庆帝道:“还嘱咐朕要好好待他。”
楚嫣被逗笑了:“梁王比陛下大二十岁,先帝却把梁王托付陛下。”
“就像是知道梁王叔会惹事一样,”崇庆帝也笑了一下:“你看他在宗人府也不老实,还嫌弃饭菜不合口,还嫌弃永穆姑母送去的衣服,大模大样地,比朕这个主人还舒坦。”
楚嫣哈哈一笑,从贵妃榻上起身,却感觉胃上猛地一酸,不由自主呃逆起来。
她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反而弄得自己眼圈通红。
“怎么回事?”崇庆帝过来扶住她:“快宣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揣包子啦o(n_n)o哈哈撒花~~
作者君有点小感冒,话说也就是换衣服的那一两分钟,汗杀下去就能感冒(*/w\*),郁闷…………
话说高考中考的小天使们也要注意不要着凉,考个好成绩~(^o^)/~
第五十一章
等太医把一切孕期该注意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楚嫣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我有了?我真的有了吗?”
却见旁边的崇庆帝龙颜大悦, 大手一挥, 正在漫撒金钱,这温泉行宫里上下几百人,口中不住恭贺, 闹得倒像是什么大节日一样。
“夫人有孕, 各赐三月赏钱, 朕记得行宫内库还有百镒黄金, 也都拿出来分了吧,”崇庆帝道:“若是伺候得当,还有赏赐。”
听着众人的欢呼雀跃,楚嫣掩口一笑:“陛下,这下可人尽皆知了,真的好吗?”
“宫中四年多不曾有喜讯,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有了,”崇庆帝道:“你的这一胎, 不管是男是女, 朕都要诏告天下,普天同庆。”
“陛下又不是没有皇子, ”楚嫣不赞同道:“怎么我这一胎反而要弄得兴师动众的?”
“什么兴师动众,朕的小公主就要来了,”崇庆帝心怀大畅:“你看朕那天对你说什么?朕对你说,要个小公主,你看小公主就来了。”
他盯着楚嫣的小腹, 又伸手摸了摸,满怀期待的样子,看得楚嫣一头黑线。
“你看她好像还对朕有反应呢!”崇庆帝感觉手下仿佛有轻微的响动,不由自主想再摸一摸。
谁知手下的肚皮“咕咕”一声,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楚嫣随即仰倒:“哈哈哈……陛下,三个月不到的孩子能有什么反应,那是我的肚子……我的肚子饿的叫唤呢!”
楚嫣笑得满床打滚,缩成一团,看得崇庆帝故意板起脸来:“快起来,别压着孩子了!”
楚嫣笑得浑身发软,差点把眼泪笑出来,看着崇庆帝传唤御膳,一轱辘从床上翻下来,跳到了崇庆帝的背上。
“快下来,”崇庆帝被她的动作一惊,伸手托住她,想要斥责,口气却低沉得不行:“太医说了,不能乱动!”
楚嫣伸出手掌,将崇庆帝的眼睛盖住,悄咪咪附耳道:“李、元、休——”
崇庆帝嗯了一声,耳朵呼扇了一下。
楚嫣觉得可爱极了,又抓住他的耳朵呵了口气:“陛下还说别人是大耳贼,其实自己才是大耳贼吧,我生的女儿要是也是一双大耳,可怎么办啊?”
“女儿一定像你,”崇庆帝由衷道:“像朕岂不是成了个金刀大马的女汉子?”
楚嫣用崇庆帝的面孔设想了一下,圆滚滚胖乎乎藕节似的身上,却是崇庆帝不怒而威的脸,顿时把她笑得死去活来,差一点从崇庆帝的背上滑下去。
刑部。
看着刘鹤龄爽快承认是自己诬陷了驸马,赵安国没有半分释然,面色反而更加冷凝:“……你为什么要诬陷驸马?”
“我刚不是都说了吗,”刘鹤龄道:“我爱慕临川公主,求而不得,所以设计诬陷了驸马……把驸马害死了,我不就可以得到公主了吗?”
见刘鹤龄始终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而且还无法反驳,张朝元不由得道:“……刘鹤龄之后的确也求婚公主,只不过公主不曾应允。”
“刘鹤龄空口无凭诬陷驸马,他怎么确保杨荣不会查出真相?”赵安国摇头道:“明显他和杨荣是有串通的,我更倾向他之前说的……有人指使。”
“难道真的是……太后?”张朝元心惊道:“这个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这个先不要走漏半点风声,”赵安国似有顾虑:“……先对刘鹤龄诬陷罪量刑,该怎么判决呢?”
此时的大牢里,刘鹤龄想起承恩侯夫人给他带的话。
“皇帝不会真的要你抵罪,你是太子的舅舅,你妹子为了给他生孩子死了,他心里但有一点不忍愧疚之心,就不会要你命!”承恩侯夫人言犹在耳:“太后说了,你认罪之后,她给皇帝说情,判你流徙三千里,不过几年,就遇赦而还了!”
“怎么相信太后的话呢?”刘鹤龄忍不住道:“便是她指使我诬陷驸马的!”
“你是不信也得信,不做也得做了!”承恩侯夫人痛哭流涕道:“……你忘了吗,太子在太后手里,咱们要是不按她的话去做,那太子可怎么办啊?!”
太子是他们刘家的希望,不图现在,也图将来。
“我的儿啊,”承恩侯夫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问道:“太后为什么要害死驸马,你不知道吗?”
“我只记得太后对敬太妃,似有不满……”刘鹤龄回想起八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太后气得脸色发红,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敬妃有野心,”刘鹤龄喃喃道:“敬妃只有一个女儿,连儿子都没有,哪儿来的野心?”
温泉行宫。
临川公主情绪激动:“他害死了驸马,只判他流放?!”
崇庆帝不得不安抚道:“刘鹤龄是太子母舅,刘家本就根基浅薄,太子又失了皇后,无所依靠,朕是害怕他心中多思多虑……”
他道:“太后想要从轻判决,流徙千里,遇赦而还——朕不同意,朕打算杖责四十,遇赦不还。”
临川公主啜泣了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了一点:“这个判决,还是太轻了。”
“承恩侯爵位改系,”崇庆帝又道:“交给庶支。”
谁知临川公主惨然一笑:“皇兄能为我做到这般地步,臣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皇兄在的时候,自然是臣妹的依靠,只怕皇兄千秋万岁后,太子即位,不仅不同臣妹亲近,反而怨怼……而那时候他若是恩赦刘鹤龄回京,要给刘家加官进爵,臣妹也没有办法阻拦……”
临川公主自嘲地说了一通,自觉有些过了,又道:“臣妹说这些有的没的,是神志不清,迷了心窍了,皇兄正当盛年,如今又有喜讯传出,臣妹还没贺喜呢!”
崇庆帝嗯了一声,面色舒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都好,后宫这么些年不曾有消息,阿嫣生个什么,都是宝贝,”临川公主高兴了许多,道:“不过,皇兄,你可为这孩子考虑过?”
“考虑什么?”崇庆帝问道。
“怎么上玉牒?”临川公主问在关键上:“玉牒之上,生母怎么写?皇兄难道忘了,阿嫣如今还是长平侯夫人,连个名分也没有,哪怕是个宫人呢,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何况太后那里,还没有告知,若是太后反对,孩子难道一直无名无分?”
崇庆帝道:“朕会跟太后说的。”
他顿了一下:“也许太后会反对,但朕有两个办法,总要行一条。”
“哪两条?”临川公主道。
“要么阿嫣晋封贵妃,孩子载入玉牒,按例十岁封王;”崇庆帝道:“要么孩子生即封王,阿嫣可以没有名分,将来朕千秋万岁后,她就是王太后,跟孩子去藩国。”
临川公主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从汉武帝之例?”
虽然皇子生母随儿子出就藩国的先例从汉朝就有了,汉武帝的王夫人,便是以“齐国太后”这样的身份薨的,但是从那以后的朝代,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本朝更是没有。
“生个公主也就罢了,生个儿子,将来就藩,朕怎么忍心她们母子分离?”崇庆帝道:“朕怎能留阿嫣一个人无依无靠呢?”
临川公主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两条,太后都不会同意呢?只怕孩子连玉牒都上不去,玉牒可在太后手上!”
她摇头,忽然道:“……玉牒怎么一直收藏在太后那,不该是宗人府收藏吗?”
小红端着盘子走来上来,低着头道:“陛下,公主,夫人让我送四月的新味过来。”
那托盘上面的小食盒里,一半水灵灵红艳艳的樱桃果子,一半切得平平整整的嫩笋,临川公主拈起一颗樱桃,才道:“阿嫣有巧思,身边的丫鬟也伶俐。”
她说着打量了一眼小红,不由得称赞了一句:“倒也是好颜色……”
说着问崇庆帝道:“陛下,阿嫣有孕,没想着让身边的人服侍你?”
“就她那个小醋坛子,”崇庆帝想到什么,摇头一笑:“朕同宫人说几句话都不乐意……”
“我看还是陛下情深罢,”临川公主笑道:“不舍得叫她难过。”
小红低垂的脸上,露出嫉愤的神色,却连头都不敢抬起,只能顺耳听着。
“当年驸马待我,何尝不是一往情深?”临川公主笑过之后,又伤感不已:“愿得一人心,得到了就是沧海巫山,其他的又怎能入眼呢?阿嫣比我,有福气多了……”
小红匆匆提着盘子,绕过假山,却不留神同一个人影相撞,两人同时“哎呦”了一声,差一点跌倒。
“妹妹没事儿吧,”竟是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宫女,看着却十分热络:“伤着哪儿了,我看看?”
“没事儿,”小红抬起头来,不由得道:“姐姐是哪儿的人,倒是眼生。”
“我啊,”这宫女笑道:“我是行宫新进来的,我姓周,你叫我周姐姐吧。”
“新进来的?”小红疑惑道:“怎么会有新进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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