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又转念而想,人生在世,本就浮梦一场,况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又何必再惧。
屋外寒风凄凄,吹了一夜的冷风,沈姝揉了揉跪着发痛的膝盖,心中暗暗有些后悔,不该那般意气用事的。
祠堂清冷,又是寒冬,沈姝瑟缩了一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几个牌位,心中思量这近些日子的发生的事,竟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商回房后,亦十分烦心,待到冷静下来,又有些后悔,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去看望沈姝,想着她今日都有胆量将忠义忘了,又顶嘴。
自己就这样去了,岂不是更加助长了她的威风,这家中先老已逝,他是这个家的家主,俗话说“长兄如父”,这话也是有几分理的,这样想着,沈商又止住了想法。
入夜,沈商听着外面的飒飒北风,心中又不由的担忧起跪在祠堂的沈姝了。她素日身子便不好,这些年来虽然较往日好些,可祠堂那是什么地方,她那身子如何受得住。
犹豫了一会,披上了衣服,便径直向慈堂走去,透过门窗往里看,只见沈姝瑟缩成一团,沈商的心又不由的心软了,忙推门而入。
接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直接披到了沈姝的身上,见沈姝睡着了,二话没说,便一把抱起了沈姝往她的屋子里去了。
沈姝醒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的屋子里,心中有些奇怪,奈何口中干渴难忍,祠堂中不仅清冷,便是连壶水都不曾备有,不过想来平日她与兄长也只有祭拜的时候才会进去,自然不会时常备着茶水。
又见云华正做在那里做着针线活,唤道:“云华,倒杯水。”
云华见沈姝醒了,高兴的笑道:“姑娘,醒了。稍等。”说着便到桌案边为沈姝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沈姝急急地便喝完了一杯水,然后将杯子交给了云华。
云华一脸心疼兼无奈的道:“还要吗?”
沈姝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云华叹了口气,坐到了沈姝的床边,道:“家主将姑娘给抱回来的。姑娘,奴的身份虽低贱,可有些话,奴还是得说,奴虽然不知姑娘是因何事惹恼的家主,可是这么多年来,奴亲眼见着姑娘和家主两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
虽说兄妹吵架的是常事,可这些年来,姑娘和家主别说拌嘴,便是脸红过都没有,这次闹成这样,想必姑娘和家主心里都不好受,姑娘纵使有什么委屈,好好说就是,何必要去惹恼家主呢?”
沈姝听了,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云华以为她是在耍小性子了,不由的觉得有些好笑,道:“云华姐姐说的是,以后姝不会耍小性子的。”
云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样就对了嘛,姑娘和家主是亲兄妹,又共患难了这些年,亲兄妹之间就该团结才是。”
沈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外面的,见外面明的晃眼,笑道:“昨晚吹了一夜的北风,还以为今天要下雪了,不想竟还出了太阳。”
云华点了点头,道:“是啊。姑娘若是有精神,不如一会出去逛逛吧,老是呆在这屋子中,到不好。”
沈姝笑着点了点头,突然正色道:“云华,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云华不解的眨眨眼睛,道:“去哪?需要云华收拾些什么?”
沈姝顿了一会,似乎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会,道:“云华,我要去战场。”
“战场!”云华惊的手中的衣服掉落在地,焦急的抓着沈姝的手臂,道:“姑娘!”却又不知该怎么阻止,只好焦急的抓着沈姝的衣袖不放手,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焦急与不安,还有不解。
沈姝从云华的神情中知道了她心中的忧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没事。只是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这个家,兄长是个大男人,有些事情难免想不周到,你素日以来都是让人放心的,交给你,我才能安心。”
云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战场是什么地方,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故而云华才紧紧地抓住沈姝的手臂,似乎在要一个解释,又似乎是在祈求沈姝能够留下来。
碍于身份,她无法阻止沈姝的决定,可她却是从心底希望沈姝能够留了下来。云华呜咽着声音,道:“多久回来?”
“少则一年,多则……”沈姝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剩下的彼此心知肚明,如果不幸死在沙场,怕是此生都回不来了。
沈姝一怔,伸手替云华试泪,笑道:“没事的,我会平安归来的,到时候靖国灭了楚国,我给你带楚国的玩意回来。”
云华不由的破涕为笑,拍了一下沈姝的手臂,道:“什么玩意?又不是小孩子,云华只盼望姑娘能平平安安的便好。”
沈姝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又闲谈了一会。
待云华离开,沈姝便知道兄长不会再阻止自己随军出征了,兄长这一关便算是过了,沈姝知道兄长是个心软的,往日虽然已有了这个打算,可到底没有明说,现如今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
沈姝便知道,这事不成功便成仁,这份苦她无论如何都得吃了,可她知道自己兄长的脾气禀性,虽然会一时恼火,待到平静下来的时候,肯定又要心疼,到时候再与他细细的讲道理,便不怕兄长不允。
靖国的冬天多持续两三月,山中大雪初融,靖国的军队也要出征了,沈姝在出征的前一日,子都公子赶来见沈姝,沈姝虽不解其意,却还是接待了子都公子,子都公子与沈姝闲谈了一会,便将自己身侧的一个女子介绍给沈姝。
道:“姑娘,可还识得这人?”
沈姝细细端详了片刻,只觉得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沈姝笑着摇了摇头,道:“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子都公子道:“沈姑娘可还记得当日在平都街头遇着的那个小姑娘?”
沈姝怔了一怔,似乎有了些影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子都公子身后那个女子,虽然瘦弱却有一股韧劲,笑道:“姑娘如今这样子,一时到认不出来了。”
子都公子笑着道:“你这如今随军出征,军旅疾苦,还是有个人照顾的好。月羽别看她瘦弱,没想到还有几分武功,又是女子,想必跟在婧媛身边是极好的。”
沈姝笑着推辞,道:“这怕是不用了,姝虽不才,可照顾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子都公子笑而不语,这时立在一旁的月羽,道:“姑娘,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而且月羽是真的想去战场。”
沈姝笑了笑,问道:“为何?”
只见月羽低下了头,脸颊微微泛红,道:“月羽曾遇见一个人,他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他常对月羽说战场的壮美,故而月羽想去看看。”
沈姝见状,知晓其中必然有一段隐秘,故而也不再追问,答应了。
接着子都公子又道:“子都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婧媛应允。”
沈姝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道:“公子请说。”
“子都想请婧媛每月予书一封,子都想知道婧媛在战场之上是否安好,虽知有些不合适,但婧媛可将此作为一个朋友的牵挂,不知婧媛意下如何?”子都有些忐忑的看着沈姝。
沈姝一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到晚间沈姝又与沈商促膝长谈了一夜,像这样的长叹这数月之中,他们已经进行了数次,不过最终谁也不曾改变谁,却也对彼此的坚持多了几分理解。沈商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临别之际,沈姝看着兄长和云华眼中泪水,竟也不争气的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渐行渐远,沈姝冲平都城内的亲人挥手道别。这一去,生死不知,然此心无悔。
随军出征,自然是与平都的安逸不同,且不论衣食住行,便是这军队急行赶路是辛苦,虽然辛苦,可沈姝却觉得十分有趣,她骑着马自军队后到军队前,有时又骑着马在山岗上,看着这浩浩汤汤的靖国军队是这样日行数百里的。
这个时代,士兵的装备都是自家准备的,那些家庭为了让战场上的将士能够活下来,那是砸锅卖铁也要为他们备好一副好铠甲,有钱的最好还买上一匹马。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马匹都贵,赚钱多,虽多强盗,这些做马匹生意的商人为获巨利,都会舍命一搏的,想沈商这种曾经的世家公子做起马匹生意,便更是不同了。
他们有爵位,又有钱,往往会带着一大帮保镖走南闯北,那些强盗见他们人多,往往也不敢动手,而他国官府,见是官家的人,也不敢如何。
夜间,沈商往往会在撩子的帐中,听撩子讲课,也会说说自己的心得。沈姝有时候想想,若是自己前世也有这般努力,怕也可以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如今想来,前尘如梦。
军队急行一月,便来到了靖楚边境,靖楚一交战,必然是血流成河,然而最开始撩子并未让沈姝参与军队作战之中,而是让沈姝去下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