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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玉苦笑道:“她是殿下的乳娘,在宿寒宫里,除了殿下之外,就只有她最大了,今日之事,奴婢多谢郡主。”
    她说着就要拜下去,秦雪衣连忙将她扶住,道:“这有什么值得谢的,如果真叫你们挨了打,就是我的错了。”
    她认真地道:“所以即便是今日林侍卫不来,我也不会让你们被打的。”
    绿玉听了,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其他的宫婢们也都纷纷围过来,向秦雪衣道谢。
    秦雪衣笑眯眯地摆手,看了看那院门口的位置,见没有人,才眨眨眼,小声对众人道:“秋千放在这里,你们若是还想玩,等晚上没有人了再来,想必那桂嬷嬷也不会知道的。”
    她倒是心大得很,众宫婢们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悄声答应下来,各自散去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秦雪衣正在与绿玉说话,忽见有几个人进了院子,皆是面孔陌生的宫婢,从前没见过的。
    绿玉见了,立即垂下头去,过去俯身行礼:“几位姑姑怎么来了?”
    打头那个宫婢没理她,只是扫了秦雪衣一眼,语气轻慢道:“我是奉了桂嬷嬷的吩咐过来的,这院子住不得人了,还请长乐郡主移驾去别的地方住。”
    绿玉愣了一下,道:“为何住不得了?”
    那宫婢瞟着她,不耐道:“宫殿每年都要修缮打理,你不知道?”
    绿玉欲言又止,那宫婢却懒得与她废话,径自吩咐身后的太监与宫婢去收拾殿内的物什和摆设,搬的搬,抬的抬,不多时就把这座院子给搬空了,连张床榻都没给剩下。
    这显然是没法住了,绿玉只能去问那宫婢,好声好气道:“姑姑,这里既然要修缮打理,那郡主要去哪里住?”
    宫婢头也不回地答道:“新晴院隔壁那边不是还空着一个院子嘛?嬷嬷说了,让长乐郡主搬去那里。”
    听了这话,绿玉就领着秦雪衣找了过去,越走越偏僻,等终于到了地方,她顿时傻了眼,震惊道:“这怎么能住人?”
    说这是个院子都算抬举了,巴掌大的地方,只有一间屋子,旁边两间耳房,绿色的藤蔓爬了满墙,一直蔓延到屋顶上去了,青苔满地,墙角还生着几丛干枯的荒草,颇是凄凉。
    这也就罢了,屋子里只有一张竹榻,上面草草卷着一个铺盖,用手一抹,尽是厚厚的灰尘。
    绿玉有些生气,道:“这院子,比奴婢们的住处还不如。”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秦雪衣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拉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绿玉气得眼睛都泛起了红,道:“这院子根本住不得,嬷嬷这是在为难郡主,奴婢去找她说。”
    秦雪衣转了一圈,手在那被子上拍了拍,惊起微尘无数,她道:“我看那个桂嬷嬷的脾气,不像是能被说动的人,你去说也没有用的。”
    绿玉担忧地道:“可是郡主怎么能住在这里?”
    秦雪衣推开窗,探头看见了后院,很僻静,空地还挺宽敞的,她甚至有点满意,道:“怎么不能住?我看就挺好的。”
    适合她扎马步练拳,之前那个院子人多眼杂,她还有些束手束脚的,要是住在这里就好了,怎么练都行。
    尽管秦雪衣表示出很喜欢这个院子,但是在绿玉看来,她却是在强颜欢笑,这院子破破烂烂,许多年都没有修缮了,比她们的下人房还不如,郡主千金之体,住惯了高枕软榻,怎么能睡这种地方?
    绿玉觉得是因为秦雪衣今日替她们说话求情,才与桂嬷嬷结了仇,受了刁难。
    虽然气愤,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罢了,能做的事情终究是有限,因着秦雪衣阻拦,绿玉也没去找桂嬷嬷理论,只是拿着扫帚和抹布,把这院子和屋子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了一遍,确定一尘不染之后才罢手。
    原本放在这里的铺盖是不能睡的,又潮又脏,绿玉又去抱了几张干净被子来,仔细铺好,才道:“郡主夜里若是觉得冷,就多盖一张被子。”
    秦雪衣嗯嗯点头,眼看天色擦黑,绿玉便离开了,她本不是专门伺候秦雪衣的,如今自然要去别的地方做事,临行前,她回头看看,只见那艾青色的身影站在窗前,纤瘦而孤寂,仿佛是在发呆,心里不由觉得既是怜惜,又是难过。
    等绿玉一走,秦雪衣便挼起袖子,开始准备活动筋骨,这身子骨太弱了,她需要勤加练习才行。
    力求在不久的将来,她一拳就能把那个桂嬷嬷打飞出去!
    这一练就是几个时辰,等绿玉送了晚饭来吃,夜已经深了,晚上与白天不同,毕竟是深冬时候,温度极低,秦雪衣和衣躺在被子里,冷得直哆嗦,竹榻太凉,还漏风,根本不适合冬天睡。
    她忍了一会,没忍住,又爬了起来,拿起榻边的灯台往外走,摸黑循着宫墙一路往前。
    不远处的游廊上,一行人正在走着,燕明卿忽然停下脚步,看见右前方有一点豆大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着,仿佛随时要被吹灭。
    那灯火宛如漂在半空中,光芒微弱,只照出一个朦胧的影子,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看起来十分诡谲,令人毛骨悚然。
    燕明卿注视着那一点火光,道:“那是什么?”
    她身后的段成玉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迟疑道:“是个……人吧?”
    林白鹿也看了看,道:“好像是个人。”
    段成玉疑惑道:“谁这么大半夜的在外面晃悠?不怕见鬼么?”
    燕明卿盯着那将灭未灭的火光,过了一会,才道:“去看看。”
    段成玉立刻一缩头,手肘捅了一下林白鹿:“殿下让你去看看。”
    林白鹿知道他怕这种东西,手往游廊阑干上一撑,整个人便如一只猫似的,轻巧地跃了下去,朝着那一点火光悄然而去。
    等过了许久他才回来,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燕明卿见了,道:“怎么了?”
    林白鹿答道:“殿下,那确实是个人。”
    段成玉嗤嗤笑:“要不是个人,你还能顺利回来?”
    林白鹿没理他,继续道:“那人……是长乐郡主。”
    燕明卿一怔,语气里染上几分疑惑:“她半夜不睡觉,举着灯烛要去哪里?”
    于是林白鹿表情更加古怪了:“属下看见她拿着烛台,去了宫婢们住的下人房,然后,推开窗跳进去了。”
    燕明卿:……
    段成玉:……
    这是什么路数?
    而此时的下人房里,秦雪衣正跟绿玉挤在一处,被窝里暖呼呼的,美滋滋地睡过去了。
    想治她?知道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呀
    秦雪衣:哼,我现在不仅要睡你的宫婢,我以后还要睡你的主子呢!
    第8章
    秦雪衣白日里去那个偏僻的院子里练拳扎马步,晚上就溜到宫婢们的舍房,与绿玉挤在一起睡,其他的宫婢们都替她瞒着,不叫别人知道,一时间倒是相安无事,秦雪衣过了两天的安生日子。
    岂料最后还是叫桂嬷嬷知道了,秦雪衣晚上再去跳窗时,就发现窗被锁了,她心中疑惑,敲了敲窗,小声叫道:“绿玉,绿玉。”
    里面传来了绿玉压低的声音,紧张道:“郡主,嬷嬷把门窗都要锁上了,恐怕她是知道了,您晚上不能再睡在这里。”
    她悄声道:“窗台下的缝隙里,有一把锁匙,您拿上,往东边回廊走,走到尽头有一座闲置的院子,您去那里歇下便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秦雪衣在墙缝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了一把钥匙,她举起烛台,照着绿玉说的,顺着回廊走到尽头,那里确实有一座院子,安安静静的,唯有门头上挂着两盏灯笼,光线昏暗。
    未免引人注意,她吹灭了烛火,举步向前,拿出钥匙来时,秦雪衣发现这门却是虚掩的,许是绿玉记岔了。
    她便将钥匙塞了回去,悄摸着进了院子,院子里是点着灯笼的,只是不太亮,一眼望去,树影重重,秦雪衣转了一圈,好容易才寻到了主屋,推门进去了。
    屋里也是点着灯的,烛光朦胧,她今日练了一天的拳,这时候便觉得分外疲累,打了一个呵欠,将烛火吹熄,摸着黑爬上了床。
    床还挺软,被子暖呼呼的,还带着香,睡意袭来,秦雪衣迷迷糊糊地感慨,绿玉真贤惠啊,连被子都给暖好了,若她是个男人,就要把她娶回家去。
    啧,可惜她少了一样东西。
    夜色渐深,远处的小径上,一行三人正往前走,打头的那个身着藏青色衣裳,上绣赤红色花纹,眉目秾丽,斜飞的眉压着一双潋滟的凤目,她的神色冷清,灯笼的光芒给她的面孔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好似暖玉一般,倒给她添了几分烟火气。
    等到了院子门口时,林白鹿与段成玉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燕明卿径自推门而入,之后门被关上了。
    段成玉打了一个呵欠,道:“殿下歇下了,我们也回吧。”
    林白鹿提着灯笼,两人又一并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院子里的光线不甚明亮,燕明卿熟悉这里,即便是没有光,她也能找到路,空气寂静无声,只听得冷风从树梢间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来。
    在宿寒宫中,长公主的住处,一旦到了晚上,是不需要宫人值守的,若无吩咐,甚至不许宫人们进入,所以宫婢和太监们在傍晚时候就会把一切准备妥当。
    等到了寝殿时,燕明卿顿了一下,今日一反往常,殿内黑漆漆的,竟是没有点灯。
    恐怕是哪个粗心的宫人忘了,燕明卿在这里住了多年,自然清楚其中的布局,闭着眼睛都能走,遂也懒得去点灯了,径自去侧殿沐浴之后,才披着外裳回来,走到窗边。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落下来,清冷而皎洁,她的鼻尖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清苦气味,那是独属于药的味道。
    燕明卿伸手打开桌上的食盒,里面放着一只药碗,黑漆漆的,是满满一碗药汤,苦涩的难闻气味愈发浓烈了。
    令她五脏六腑都忍不住要为之翻腾起来,燕明卿十几年如一日地喝这药,也从不见什么效果。
    她将那药碗拿起,推开窗随手往外一泼,哗啦一声,全浇给了窗下的花草。
    燕明卿准备去歇息,然而才掀开锦被,她便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纵然她素来稳重,这会儿也不能淡定了,惊得退开一步,厉声道:“什么人?!”
    秦雪衣原本在床上睡得正香,冷不丁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她猛地惊坐起身,迷迷瞪瞪道:“谁?”
    燕明卿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
    听了这话,秦雪衣一个激灵,登时醒过神了,这地方是绿玉悄悄给自己说的,若是被人发现,说不定会连累了她。
    想到这里,秦雪衣立即弹起来,把面前这人的嘴给捂住了,那人手用力,似乎想把她给推开,秦雪衣急了,轻声哄道:“嘘嘘,你别嚷嚷,别嚷!”
    那人果然没嚷了,也没动了,秦雪衣大松了一口气,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人软化的态度,应该是个能讲道理的人,遂好声好气道:“姐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那人:……
    秦雪衣见她在听,便继续道:“我以为这里是个闲置的院子,就借着睡一晚上,天亮了我就走。”
    片刻后,那人动了动,压低声音道:“这是我睡的地方,谁跟你说闲置的?”
    秦雪衣有点疑惑,但也来不及多想,生怕连累了绿玉,她眼睛一转,道:“我见没人,不就以为是闲置的么?是你的正好,姐姐,这么大的床,你一个人睡着不寂寞吗?两个人睡才暖和啊!”
    她说着,又往床里面拍了拍,道:“我就占一小块地方,晚上睡觉也规矩,不打滚,不磨牙,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在这里睡一晚上吧,天一亮我就走。”
    那人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何不在自己住的地方睡?”
    秦雪衣委屈道:“我那里哪能睡啊?屋子八面漏风不说,大冬天的让我睡竹榻,都快冷死了。”
    她见那人又不说话了,就当她答应了,自己主动往床里退去,拍了拍软绵绵的枕头,殷切地招呼道:“姐姐快来睡啊。”
    那人:……
    秦雪衣见她不动,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索性将她拉了上来,按倒在枕头上,又贴心地给她盖好被子,笑眯眯地调侃道:“姐姐若是怕冷,夜里可要告诉我呀。”
    紧接着她便自个儿躺好,盖上被子,却觉得身边的人浑身僵硬,躺在床上好似一块木头似的,便好奇道:“姐姐,你睡不着吗?”
    那人嗯了一声,秦雪衣原本睡到一半被惊醒,这会儿又不困了,道:“既然睡不着,我们就来说说话吧,我叫秦雪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顿了一下,才答道:“我叫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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