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声音,栾巧倾扭过头,才注意到树荫下还有一个人。
白衬衫的少年,晃着修长的腿,坐在那个三四米高的台子上。听见声音时他放下手里的书本,抬了抬眼。被树荫下的光影描摹过的五官俊美极了,薄唇的流线,鼻梁白皙挺直,还有一双墨色的眼。
栾巧倾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
但少年不怎么和善。
他冷淡地瞥过她,视线移开,手里的书本扣合上,往开口的那个男生那儿一砸。
“《长恨歌》再背不过我今天又见不到小蚌壳,你特意来害我的?”
男生讪笑着接住,“不是,楼哥,下次绝对不敢耽误您时间,您继续背,继续背。”
栾巧倾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学的不良少年,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小蚌壳”是……
“巧巧。”
“!”一听见这个没起伏没波澜的声音,栾巧倾背后一毛。她嗖地一下转回头,应激反应地张口就喊:“姐姐!”
“……”
这一声喊得动静有点大,引得那边台子上下几个人都看过来。
空气突然安静。
栾巧倾第一次在宋书的脸上看到很明显的表情——女孩儿望着她身后的某个方向,慢慢皱起眉。
“你《长恨歌》背完了吗?”
“……”
这话显然不是在问她。
栾巧倾扭头看过去。
然后她看见那个让她惊艳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
意外让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没有来得及压住情绪——
他望着栾巧倾身旁安静皱眉的女孩儿,那一瞬间眼底腾起的情绪近乎狂热。
她同桌说的没错,这少年确实是个疯子。
栾巧倾想。
因为一定要形容这个眼神和表情的话……
就像上瘾的病人。
那是无法压抑的渴求。
第11章
宋书并不知道栾巧倾是来约战的,更不知道自己被叫来是给栾巧倾加油助威的。
等听完栾巧倾有点磕巴地解释过前因后果,宋书表情平静地点点头,“这次月考你总分多少?”
栾巧倾:“……”
学霸有种神奇的魔力,那就是不管什么话题他们最后总能给你扯回到学习上。
而这绝对是学渣们最想逃避的话题。
所以栾巧倾选择装作没听见,“姐,你和那个秦楼认识啊?”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斜后方。
之前少年见到宋书出现时,分明是一份按捺不住要扑上来的眼神,结果再次被宋书问了一句“《长恨歌》背完了吗”后,不知道怎么就被使了定身术似的,懒洋洋地坐到树荫下的台子边上,在三四米的空处晃着腿,还非常应景地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废模样。
除了偶尔落过来的目光,明显藏着点……“狗”视眈眈。
栾巧倾收回目光,听见宋书说:“我和你提过,他是秦爷爷的孙子。”
栾巧倾一噎,“就是你说的那个能在两分钟的时间内复原任意一个六阶魔方的?”
“嗯。”
“……”
真不是人。
长得帅就算了,脑子也这么好用,这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栾巧倾腹诽时,宋书似乎就什么问题思考了几秒,然后她转过目光,看向栾巧倾斜后方。
“秦楼。”女孩儿喊了声。
前一秒还满脸“人间不值得”模样的少年,眨眨眼间已经站到宋书身旁。速度快得让栾巧倾都有点懵。
宋书示意了下栾巧倾,“这是我表妹,巧巧。巧巧,这是秦楼,也比你大两岁。”
近距离看着那张帅脸,栾巧倾作为一只颜狗心里有点慌,“哥、哥哥好。”
秦楼轻眯起眼,目光很快从栾巧倾身上掠走,追到宋书那里,“我如果也喊你姐姐,那也能住进你家里吗?”
栾巧倾:“……?”
宋书很淡定:“不能。”
“你搬回来住也行。”
“秦爷爷不会同意。”
“那我搬出去和你一起住。”
“秦楼,别闹。”
“……”
看着从来没什么情绪的姐姐露出无奈的神色然后说那句“别闹”,栾巧倾深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稳准狠地劈在了她的脑门上。
过去好几秒栾巧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你们是……男女朋友?”
空气一静。
前一秒还笑得恣肆没什么正行的少年突然侧过身,目光冷冰冰又压抑着什么躁戾情绪地扫了她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她。
目光里只有因宋书而起的警告。
栾巧倾身影一僵。
而宋书木着脸,似乎很不赞同地看向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学习。”
栾巧倾:“——?”
这特么是她胡思乱想吗??
直到那两人交谈着要离开,栾巧倾才回过神,一脸怀疑人生。
此时,身后那个和秦楼一起来的男生走上前,笑了笑,“哎对不住啊栾妹妹,你说你早说你是宋书的妹妹,那我们肯定不敢难为你啊。”
栾巧倾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哈哈,那还能为什么,大家都怕楼哥,而楼哥就听宋书一个人的,所以做个代换就是我们都听宋书的嘛。”
栾巧倾越听越茫然,“那他们不就是男女——”
“哎哎,小妹妹,这个词你可别在楼哥面前提了。”
“可他看我姐的眼神明明……”
“像狗见了骨头是吧?我们都知道啊。”那男生笑了,“全校都知道楼哥喜欢宋书喜欢得要疯,但是宋书自己不知道。我听说他们俩一起长大的,宋书根本分不清他们那是什么关系,大概她以为楼哥和她是发小或者兄妹呢。”
“秦楼呢,秦楼自己也不解释吗?”栾巧倾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急了。
“楼哥啊……”男生停了几秒,叹着气笑——
“他就是太喜欢了。”
那一刻栾巧倾还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在她心里,越是喜欢越要说出来。
后来她在那两个人的身边待了两年,慢慢慢慢地懂了——
爱甚至能教疯子学会“克制”。
喜欢到极点的时候,连这世上最无所顾忌的疯子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为他怕失去。
那是他唯一的承受不起。
——
2009年的除夕,秦梁破例把白颂也邀请来家里,说是公私上都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两家坐下来谈谈。
一整天,秦扶君脸上的笑都有些不自在。
宋成均和秦扶君的两个孩子都在,白颂又带来了宋书和栾巧倾,再加上秦楼,几个年纪相仿的未成年坐在偏厅里,空气却安静得叫人窒息。
宋茹玉和宋帅姐弟近些年学得乖多了,无论家里学校见到宋书都是绕着走的,生怕哪天一不小心招惹了她,还得附赠一份“大魔王的怒火”。
——致命debuff,附带增伤流血后果,无冷却时间,一不小心就彻底gg。
长此以往,他们对表哥秦楼的阴影与日俱增。即便秦楼现在没小时候那么“疯”了,但这也丝毫没能减轻他们看到秦楼以后本能的从心而生的畏惧感。
譬如此刻。
秦楼倚在椅子里,长腿抬起来搭在桌边,低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转魔方,神色懒散又无趣。
然而这已经让坐在他对面的两个面如菜色、两股战战了。
栾巧倾看得幸灾乐祸。
这种死寂场面一直持续到宋书从楼上下来。玩魔方的某人的眼眸像是瞬间被点亮了,注意力直接跳跃过去。
“做完了?”
“嗯。”
“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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