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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消退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条笔直布满血迹的通道之内,怀中空空如也。
    黑发男子稍稍回忆了一下之前扫过的,楼层结构图,再飞快查了一眼手机中红点的定位,便疾步冲向回旋的楼梯,下行而去。
    “我还在想,你如果再磨磨蹭蹭不来的话,大概,就真的能见到我变成的怪物了。”
    几分钟之后,等他破门而入,急促地喘着闯入这间地下密室的时候,被牢牢绑在手术台上的少女眯着一双,原本是百无聊赖地盯着上方手术无影灯看的绯色美目,转头过来,风淡云清地牵唇一笑,看他。
    她雪白的颈间一片樱花艳冶,尚系着那根他送的红宝石黑丝带Choker,笑容依旧带着那种从来都轻松无所谓的,戏谑,像只调皮的黑猫,对他呲了呲牙,“大概得比你小的时候给你看的样子更丑的那种,估计,这次总能够吓到你了。”
    对比她的镇定,黑发绿眸,容颜秀美的年轻男子就相对狼狈多了,他的胸口尚在遽剧地起伏着,额间也尽是细汗,顾不得停歇和说话,就直接长腿一迈跨过了魔党纯血血族倒在一旁的尸体,一把推开那只流着血搭在她身上的苍老手臂,到了她身边。
    他从靴间拔出匕首,干净利落地几刀断开了绑带,再径直一刀划在自己的手腕间,以流血的腕部送到她朱红的唇边,好听的声音依旧在低喘着,有些沉。
    他问:“娜娜,这个人和你说过,你中的毒是来源于什么吗?”
    这个从来自持,总是冷静得不紧不慢的家伙,焦急和忧心,都是为了,她。
    “来自于亚伯的后裔,莱茵哈德说,相当于提纯过的亚伯纯血。”
    她也确实很虚弱,于是没有拒绝,垂着长密的簇簇睫羽,捧着他的手腕吮舐了几口,回答道。
    “那就好,我猜对了。”
    他似是狠松了一口气,于她身侧坐下,揽着她的肩将人纳入自己的怀里,将冷厉的下颌亲密地抵在她的肩胛间,有些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他说:“娜娜,我来的路上才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凯思·梵卓,在他的笔记里说过,他曾发现他自己是亚伯的,直系后裔。”
    “所以,他才是和其他血族都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顿了顿,他伸手,有些心疼地掠过她脸上的几道伤痕,以指腹轻柔、小心地为她抹拭去血污。他的指触间尽是眷恋而温柔的,暖意;清朗的声音未完全平复下来,却是低柔让人安心的,悦耳。
    他说:“所以,作为那个男人的后裔,你应该对提取自亚伯后裔血液的V10009和X9100都有一定的免疫力,虽然会受到影响,但大抵,不会是变成怪物这么严重;至少能再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最有效的,应该是圣杯,但这个下落不明。我知道吸血鬼猎人联盟中间有一件圣物,是西奈法典(传说中上帝给摩西,让他带着族人劈海开路出埃及的那本),也可以消除负面影响,对血族也有效,我们出去,用这件圣物来消除你中的毒。”
    “希瑟,你怎么知道,这个疯子做的那些事?”
    她其实很累又很,困,意志都是勉强撑着的,迷糊;只吮了几口,便轻轻以舌尖掠过他的伤口,愈合了他,微微侧颜抬眸来看他。
    也许,真是神志浑噩、视线也有些恍惚的缘故,男子那双专注凝视着她的眼眸,隐隐和记忆深处的那人重合了起来,狭长形状,潋滟的绿意,都有着太过相似的惑人,如极夜里天边变幻的光带,有着多情而柔和的,熠熠。
    “猜了一半。幸好,猜对了。”
    男子并没有留心到她这一瞬有些流离失神的眼神,他脱下了身上那件卡其色风衣,一展间,把娇小玲珑的少女身形整个包裹了进去,严严实实掩住了之下,她身上的伤和残破的裙子;然后伸手,毫不费力地将少女连着风衣一起横抱起,吻了吻她的眉宇,便抱着她大步迈出了这间狭窄的地下密室。
    “娜娜,我们回家。”
    他的步履沉稳平静,抱着她走过血和黑暗染就的,明明灭灭的窄长通道。
    她在他怀里,在昏暗的光线里微微仰着头,分封离析的视线和沉沉垂笼的睡意间,凝视着这人线条犀利明晰的下颚线。年轻的眉目深邃却糅着秀气的柔和,安静地围绕着她的,他的风衣依旧残余着他的温暖。
    而且,是错觉吗?
    为什么,已经快一百年都没有嗅觉了的她,会觉得,这一瞬似乎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淡淡的,熟悉又安宁的,木质香呢。
    男子好闻的木香气息,幽远而温柔,不绝于缕地萦绕在她的鼻翼,也像极了杳远的记忆中,想回忆却再也看不真切,想伸手却再也抓不住的那人。
    他有着,让人安心的怀抱,高挑伟岸的身影;是个从来都是浅浅微笑着,却强大得几乎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他明明,已经,走远了啊。
    那个背影,已经,随着凋零的飞花和消逝的光阴,快要模糊了啊。
    那个提及就会心痛的名字,无数次梦回缭绕,然后给她一夜空欢喜的男人,清澈俊美却总是温柔宠溺的眉眼。
    她问过自己无数次,问了自己逾半个世纪。
    放下了吗?忘记了吗?
    放下得了吗?忘记得了吗?
    已经,真的太久,太辛苦了啊。
    渺茫的泪意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睡意上涌,微微眩晕和沉没感在黑暗间翻滚着、弥漫着;似乎甬道快到了尽头,开始,有了由远及近的光,淡淡冲开了黑暗。
    耳边那个悦耳而沉着的男声,带着或远或近的距离感,仿佛来自,飘忽未定的,让人沉醉的梦境。
    他说:“娜娜,睡吧。剩下的事情,有我。”
    他单手稳稳地抱着她,另一张精致的金质塔罗牌出现在他漂亮的长指间,玄妙的金色光弧如花枝招展的藤蔓恣意扩散开。
    ……
    所以,也许……吧。
    “嗯。”
    黑发的少女低低应了一声,伸手亲密地揽在他的颈间,将头依在青年宽阔精实的肩上,轻轻阖上了迷离的绯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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