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自出了城,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半个早上。
柳风信成功勾搭到了壮汉大哥黄大狗,他是东城街早餐铺大娘的儿子,自己做运土的,厨艺也不错,聊两句就掏出两块烙饼跟柳风信吃上了。自从逃出来以后就一直饿着肚子没正经吃口饭,好不容易到手了个烙饼,她三口两口给吞下了。
“你跟那欢妹妹,怎么认识的呀?”
黄大狗一男人脸上飞起了红晕,他看了眼柳风信,又爱抚了下手上的串子,“嘿嘿,我跟我欢妹……那天下午我刚卸完一车土直起腰,那太阳光儿就跟有了准头似的往她脸上泼,她冲我一笑,嘿嘿……”他憨憨一笑,胸腔都在颤抖,“欢妹子是洗衣房最好看的姑娘~”
“老子可就没这福分啰,有女人给我亲亲摸摸抱抱。”
转头看,那人长的瘦而长,尖耳猴腮,两只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小,看人时总有点猥琐。他皱起鼻子笑了笑,奇怪地盯着柳风信看,盯了一会儿,又朝她靠近一点:“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她本能地往后一躲。
旁边又一个人转过头:“我也觉得我见过你。”
他的话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伙计,感觉你好眼熟啊。”
“你叫啥名字啊?”
“是不是在街上演过话本?”……
要是回到现代咱化妆,咱用美颜分分钟变脸,可是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柳风信已经竭尽所能往土黑方向迈进了,冷不丁被人三言两语的这样说真是有点怕怕。他们可能认不出自己来,可碰上官大一点的真保不准。
只能嘿嘿一笑:“我娘就说我长了个大众脸,谁看着都亲切!”她把嘴里叼着的烙饼取下来,捏成一小块一小块分给周围的人,“我叫李二柱,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
这时听到前面传来喊声,“全军听令,原地休息!”
管事的人刚好抽到柳风信:“你,去做饭!”
此刻柳风信正按着炊事大叔的吩咐提着整桶的水往回走。
快到的时候,她神经质地停下,勾个头去看了看自己桶里的倒影。
里面的人,梳了个男子发髻,露出一整个清秀的脸,眼睛大而有神,鼻梁细高,下面一张细嫩饱满的嘴,仔细看的话小巧丰盈的耳垂上还有细细的孔。
如果眼前这个还是苏侯家的苏柳儿大小姐,她眼波流转,轻声细语,一颦一笑应该是很美的。可惜她被烟熏死了,掉包成了21世纪军大学生柳风信。
生死轮回真是不可测,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得好好珍惜着这条性命,不管这位小姐身上有多少瓜葛,到了柳风信这里就一笔勾销,她得活出自己的天地来。
她就这样塞着满脑袋东西回到炊事班里。里面已经忙开了,切菜的搅肉的弄面的,看起来都很熟练。
“小子,生个火。”有一个胡须大叔指使她。
生火是什么鬼?用柴吗?原谅她只会啪啪打个煤气炉。
“叔,我不会生火。”柳风信可怜兮兮地。
“那你烙了这盘面吧。”
“叔……”
“你这小子什么都不会,来炊事班干毛?”胡须大叔胡须都翘起来了,“给我再打两桶水去!”
柳风信又提着两个桶到河边。
这古代地方自己能干什么呢?做丫鬟?不行不行,就不是服侍人的命。做买卖?这个可以考虑,但是需要本钱。她柔道会一点,擒拿也不错,不知道古代招不招打手。
柳风信越想越兴奋,她瞟了一眼这河,心中感慨,人生就像一条河,永远往前往前不停的翻滚,今天会变成昨天,我们还有明天。
“河!”她又惊喜地叫了一下。
既然安全出了京城,这条军队也不必跟了,现在就能逃走去开展她的新生活!
努力回想大街碰瓷的操作,她舀了半桶水,故意朝军营的方向大喊了声,“啊!”随即纵身一跃,动作极其标准的一头扎进河里。
河水是京城从流出来的,还漂着一两个人们祈福的花灯,这年刚好过到了十五,正是酒足饭饱放鞭炮吃元宵的好时节,不过不包括被通缉和逃命。柳风信手脚并用,以自由泳姿势拼命往前游。
水流比较急,前面就是转弯了,她调整好姿势准备反弹。
就在快要撞上石头的时候,突然一股力从背后袭来,把她往后拽,她人没碰到石头,倒是撞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柳风信浮出水面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旁边飘着一缕黑色的头发。
号外号外!京城惊现杀人沉尸案!凶手下落不明!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她赶紧伸手一捞,竟然捞出了个人头。看样子已经昏迷了。
等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拖上浅滩后,她真是后悔莫及啊。
这是个男人,长的挺好看,面部线条刚毅,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的战袍,跟她身上是的是同款不同色,纯黑的仔细看还有些暗纹。
妈,难不成这位就是咱们名声在外,威武盖天的王将军?你要不要这么迅速!
柳风信蹲在这尊木头旁无语望天,彷佛能看见官兵来捉人的情景。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也不知抽了哪根筋,忍不住朝他胸口打了一下。
谁知道他竟然吐了口水。她条件反射,双手交叠按压他的胸口,十几下之后,王安魏吐出好几口水,这才悠悠地睁开眼。
柳风信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这么善良呢?扔下他跑路啊!
还没等她真抽,先被人钳住了手。
王安魏已经坐起来了,此刻直盯着她,双目如炬,声音低沉,“你是谁?”
她心头一跳,眼神闪烁,自我调整了一会儿,畏畏缩缩地鞠了一躬,“报告将军,我叫李二柱!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王安魏眼不眨嘴不动,正认真地观察她的神情。她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显得拘谨又真诚。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他指着那条河:“你把刚才的动作重新做一遍。”
幸好古代的朋友不学自由泳!她眨巴眨巴眼睛,“我家住城郊,我不会游泳的。”
他微微一侧头:“到河里去。”
“将军饶命啊!这回非得淹死我不可!”柳风信扑通一声跪下,不由自主地抱住他大腿。
他脸色一黑,扯住柳风信的衣领不停地把她往外拉。
“王将军!”“王将军!”……大佬饶命,我都拿出跪爸爸的气势了呜呜……
援兵啊!她立刻松开王安魏站起来大声喊到:“王将军在这儿!”
一队人马循着声音赶来,为首的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一身戎装,头发已经微微发白,但步履还十分健硕。
他的眼神透出一股焦急,“有没有受伤?”确认过王安魏安然无恙,再而慢悠悠地转向柳风信,“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报告大人,我叫李二柱!刚才我掉下水了,幸亏将军救了我一命!”
听此话众人都看向她,她身上全湿了,衣服贴的紧,能看出一点曲线,长长的睫毛盈满了水珠,眨眼睛的时候睫毛显得尤其灵动。
这么一大群人围着自己很心虚啊,死命低头。
那位老人瞥了她一眼,突然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瞳孔睁得有点大,他颤抖着手准备靠上柳风信的肩膀,倒是王安魏直盯着她,然后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擦擦脸,不发一言率先走了。
老人家停了动作,指指她对手下说:“让他做我的侍卫。”
啊?柳风信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周围气氛有些怪异。老人家往左右各扫了几眼,”怎么,我王围年纪大了,让这位小弟保护我不行吗?“
回去后,她一头雾水地从一个小帅哥手里领了个吊牌。这位帅哥长得清秀,白白净净的,她晃了晃眼,遂抵不住内心的躁动,朝小帅哥甜甜地一笑,“这位小哥,我这参事侍卫要做什么的呀?”
小帅哥挠了挠头发,“这个……我也不太懂,将军以前没有过侍卫这个东西……”他摸摸鼻子,“这样,你先回去,有安排了我再叫你啊。”他眼睛很大,弯弯嘴角有个小酒窝,可爱的很,“你叫李二柱是吧,我叫陈明。”陈明突然往前凑近了一点,“王参事南征北战四十多载,何时需要个侍卫保安全了?”
等她湿着身子回去找到黄大狗,午饭已经收摊了,围在一圈的几个人都腆着肚子坐地上休息,有人不停地打饱嗝。
柳风信欲哭无泪,她已经几天没有正经吃过饭了,眼下只能仰天长叹五秒,认命地打算去炊事房找点剩饭。
黄大狗看见她,从草地上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两块馒头,“二柱子,留给你的,快吃!”
“谢谢狗哥!”柳风信饿狼似的抢过馒头使劲咬几口。
黄大狗身边坐着个胖子叫李小宝,是城南酒铺的柜台,他问:“二柱子,你衣服怎么湿了?”
“我刚落水了,差点死掉!”她使劲咬着馒头,迷迷糊糊地说着话,“人家吩咐我去河边打水,我就蹲在那弯下腰去,没想到那泥地这么滑,我就掉水里了,我不会水啊!”柳风信摸摸胸口,“多亏王大将军救了我一命。”
在座的人纷纷点头,“王将军真是好人。”
“当然啦,王将军将门之子,十岁就开始拿枪上阵了,先是跟冀戎江门一战,他冲在最前,两枪撂倒了十几匹马,受伤了还继续冲,这才一战成名嘛。”
“王将军打过的仗真是比我吃过的米还多。”
李小宝:“真这么厉害?那他今年几岁了?”
“江门战是天宝元年,今年是崇拓七年,按理说今年才25岁呢!”
柳风信摇摇头,“我是不信的,你们没看到他眼角都有皱纹啦!放我们那25岁正是鲜衣怒马撩妹黄金期的小鲜肉呢。”
李小宝:“你把王将军看这么仔细。”
柳风信:“是啊,他晕过去了嘛,我多看了几眼。”
“王将军怎么晕过去了?”
“在河里他把我往后拉了一把,撞石头上了。”
空气突然安静。
一个瘦子弱弱地问一句,“王将军因为你受伤了?”
群殴她。
幸好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哨响,“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