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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院子当中只听见这孩子单薄的声音,偶有飞鹰尖啸的长鸣,在远远的山间回响,惊起院子当中伫立不动一棵常青树的枝叶,等到人的眼睫眨动之间才缓缓地落下一片浓郁的翠叶。
    好半晌,才听见里头传出来一声低哑的“进来。”
    木制的纸门在地面上轻轻地划出细微的声音,才进去,正对着的就是一个身穿薄衫的年轻女子,身上松松的裹着几片单薄清透的轻纱,一头乌发顺滑的散落在肩头上,正逶迤跪坐在地上,听见声音微微侧头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角妩媚轻佻的眼角。
    暗卫不敢多看,跪在地上,简洁的道:“启禀尊者,日前属下在山脚小镇中的葫芦巷中发现夜游宫宫主和“血鸦”段飞云的痕迹,现在他们正在那里密谋对剑宗少宗主不利的计划。且城中失踪的人,俱是被段飞云吃了,屋中有浓郁的血腥气。且属下亲眼看见段飞云浑身陈旧的血块和身上挂着的人骨,证据确凿。”
    朔风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一张泛黄的草纸,垂眸不语,似是这上头有什么让他为难的事一般,听见暗卫的话,才淡着声音的道:“既证据确凿,你们便带着堂中的人前去围剿,万勿再次放走他们两个。”说罢就不再管暗卫,显是让他即刻去办的意思。
    旁边跪着的女子眼风轻飘飘的掠过来,波光缱绻的销魂,膝行着上前,一双柔软滑腻的素手就要攀上朔风的腿,却被朔风轻飘飘的摆袖荡开,整个人重重的撞在墙上,滚落在地上。
    那女子一手撑地,艰难的支起半边身子,很是痛苦的蹙了蹙秀气精致的眉头,粉润的唇角滑出一线殷红的鲜红。眸光盈盈的看着坐在一旁不为所动的朔风,“你就这般厌弃我么?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撇下你独自离去的那件事?”
    女子眼中落下滴滴凄楚的泪光,凝在小巧的下巴上,聚出一点透明的辉光,“我从来都不想的,我当初真的是被逼无奈,虽然现在,想必你也不会相信我了。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你念着你。只是我不敢回来,我怕我见到你,我就不想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自己,要与你此生不入黄泉不相见。从前是我任性,不懂事,我也不奢求你会原谅我,我只想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弥补我这些年的过错。”怕男人不同意,女子忙拭干了脸上的泪珠,急急地道:“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是愿意的。”
    尾音有些颤抖的缠绵,白皙的脸颊上也飞上一抹轻薄的绯红,黑润润的眸中划过的一缕羞意,无声的昭示着,若是朔风想要别的身体上的服侍,她也是愿意的。
    埋头跪在地上的暗卫恨不得现在眼睛耳朵俱都无知无觉才好,朔风长老的风流韵事,可不是这么好看的。他今日就不该在这里逗留,应该把话紧赶着的一咕噜的说完的,还学什么难言之隐的忠心下属的风范,让人累得慌。
    朔风把手上的纸张放下,一双因为常年与穷凶极恶的凶徒打交道而显得异常冷厉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的觑着抱着他腿的丰满又多情的女人,冷淡的眼珠被窗外漏进来的丝缕纤薄的日光,而显现出一种金属一般的不近人情。
    他看着这个敢于抱着他的腿,在他面前施展魅术的女人,寥落的有几分兴趣的用手上卷起来的纸抬着她的下巴,并未弯下脊背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我从前从未见过你,也并未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刻骨的爱恋。是什么人派你来的,来之前都没有告诉你,要如何才能取信于我么?家姑娘应当爱惜自己的身子,莫要因为已经走错了路,就对着一个男人就随意的这样许下舍身的诺言。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姑娘你呀!”
    尾音幽幽的有些叹息,像是在惋惜女子青春韶华,因着一场本不该到来的惊险际遇,就这零落成泥,实在是让人叹息哀婉。
    跪在地上的女人有一头很好的乌发,松松的绾了一个追月髻,斜斜的簪着一支月舞梅花的珠簪,垂下来的银线密织的流苏晃动出滴滴清脆的声响。白皙的肩头因为动作的缘故,本就遮掩不住什么的轻纱更是滑落下去,露出明晰的一片肌肤来。
    女子馨甜的香味在慢慢的发酵,缭绕成一股令人目眩的香气。远远地跪在一边的暗卫五感甚灵,鼻端便被这妩媚的女儿香气给迷惑了一瞬。下一刻便想起这还是在朔风长老的屋中,心中一直压着的惊惧立时把这迷眩的一瞬驱散开来,头愈发的垂得低了些。只是心中微微的叹息一声,想必今日这难得的尤物,要斩首于这无心邪魔的剑下了。
    朔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在他还年轻的时候,面对过许多这样的诱惑。但许是后来因为他的名声渐响,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他用美人计了。
    难得的起了一点兴趣霎时便被这老旧的手段给磨得没了,本就不算怜惜的抬着女人的下巴,一下就更是毫不留情的撤了回去,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袖摆一展,便把牢牢地抱着他腿脚的女人给掀了回去,重重的落在地上,磕到脑袋,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顿时便晕了过去。
    把这女人给处理好了,朔风才淡淡的哼了一声,“还有什么话,在我这里还要吞吞吐吐的,看来是师傅没教好的缘故。该让你们再精灵辛苦些才好。”
    这一句淡淡的像是絮语的话,让暗卫心中顿生凛意,忙垂手恭敬道:“禀尊者,是诛灭剑宗吩咐,一定要让剑宗少宗主一同前去处理。”
    这句话让朔风略停了停,接着便听见一声极轻微的叹息。这声叹息实在是太过于轻微,以至于让暗卫生出了一种生了幻觉的错觉。正待他再要辨析的时候,便听见朔风长老一如昨日的清淡声音,“那你便就去吧。把这个消息告诉陈陵,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是。”
    没有了两个人的声音,这间代表着天幕山最为威严冷酷不可靠近的地方,才轻轻地生出一缕柔软的情绪来。
    山脚下的那片于白日之中的浅海,微微的摇曳出柔软的波浪,遥远的一线海岸是最浓重的红色,随着波浪的次第推开,渐渐地化作一道比一道还要浅淡的红色。待到近前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于透白的薄红。
    一缕一缕的炊烟在熙熙攘攘的城郭之中幽幽盘旋而上,把这高冷的有些不近人情的庞大山脉铺成出一片微醺的红尘烟火气。
    陈陵吸了一口气,敏锐的闻到了其中柴米油盐的平凡味道,还有胭脂香料的香味,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之气。
    “这几日才说这眼皮跳,心中多少有些隐忧,正要离开去仔细打探,没想到正正好的就撞到跟前了,倒是省了我们摸索查探的功夫。”说着是庆幸的话,但陈陵的眼中却并无什么欢喜之意,沉郁郁的宛如深渊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他低头屈指扣了扣手上的拿着的佩剑,声音中有着丝丝凝滞的肃杀,“既然他们还没有从灭门一般的苦痛中领会到其中警告的雷霆威力,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到咱们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那我不好好地去会一会,岂不是辜负了他们这奔波流离的心血。”
    “唉,现在想想也如同做梦一般,曾经还是咱们陈府的主母呢,那样笑吟吟的,又温柔又端庄的夫人,转眼之间竟成了臭名昭著的夜游宫的宫主,呵……这可真是让人无端的觉着讽刺呢!”林思脸上的风尘仆仆和旅途奔波的劳累还未曾洗刷干净,忙忙的到了陈陵身边,才刚刚吃了一顿饱饭,就听见朔风长老那里特特的传了话来,说是要他们家公子去处理逃逸的肖氏和“血鸦”,忙得连休息都顾不上了,紧挨着的跟了过来。
    “这岂不是应证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隐隐于世?”林思在外忙碌了这么久,跟着大师兄身边做了这么久的事,身上的跳脱也被磨去了好些,看起来很是稳重了许多。可是在陈陵面前一张嘴,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陈陵赞许的给了他一个眼神,“既然他们这样费尽心机的就是要抓到我,我倒不妨主动送上门去,这兜兜转转的猫抓老鼠的游戏,我已经厌了,这只只会藏匿在暗影之中的老鼠,还是早早地拉出来解决掉的好。”说着便带头往葫芦巷中飞掠而去。
    元清章跟在后边儿,如影随形,之后的便是林思和赵飞白,还有几个戚梦棠拨给他的宗门人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却又无声无息的在天光之下迅捷的飞跃,微微带起来的风声让生活在城中忙碌的寻常人疑惑地抬头一看,看见的却是高远无云的湛蓝天穹。只有仍旧在城中逗留的江湖人才敏锐的抬头跟着那拉长了的灰白影子,心中不约而同的起了一个拉长了的弦音,这天幕山风平浪静的日子,只怕是又见血腥了。
    第九十一章:清缴
    葫芦巷是个还爽平常的地方,这里住的人家大都是些老实的,寻常的普通人,并无什么太大的波澜。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今日你家来了什么客人,遇上了什么新鲜事儿,和哪家的人吵了一架,或是家中的果子树结了新鲜的果子,想要邀几个人,一齐到家中吃上一顿,喝几杯酒,或许还会对月说几句人生的不如意。
    但是这样每日的寻常日子在今日,有了些变化。
    开始的时候是最里头常年没有人住的院子,突然地来了一对看上去就十分不配的年轻夫妇,已经不算年轻的娘子端庄平和,说话间有着书香礼仪之家的人才有的婉约,很是平易近人。但是那位一家子的顶梁柱,却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走路也不像什么正经人,走过的时候,空气中还久久的飘着一股子难闻的腥味儿,像是宰杀鸡鸭时留下的那种令人欲呕的血腥味儿。
    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弥漫着浓重的俯视的高高在上。这里的人不是什么能做出大成绩的人物,但是对于这样的蔑视,还是由衷的觉出一种不快的讨厌。若不是看在这位温和的娘子的份儿上,哪里会多看那无声的透着一股不对劲的夫妇。
    “多谢您了,您告诉我们的这些消息,对我们很是重要,耽误了大娘您做生意,还请见谅。”陈陵低头对卖卷饼的大娘道了声谢,又给了一串桐子,才进胡同里去了。
    后头的大娘很是心动的看着这个才貌双全的后生,和身边的老头子欢悦的道:“唉,老头子,你说咱们闺女现在也老大不小的了,早该相看起来了,这个后生我瞧着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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