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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清避开他的眼神道:“可是我介意。”
    季绍景拦住他:“那你说怎么办才好,本王都依你,什么都依。”
    何清心里酸涩,盯着季绍景的衣袖,忽然轻轻挽起来,抚着小臂上一道凸起的疤痕随口道:“这是为了救宁大人留下的吧,秋狝那天。当初王爷将我扔出去,却为了救宁大人留了这么一道痕迹,我很讨厌。”
    季绍景慌了神:“那日本王是怕护不得你周全,才把你放到护卫中的,我...我那日打斗颇费了些力气,安置你时又慌了心神,无暇调息,送不动宁侍郎,只好带着。”
    他苍白解释着,求着何清软一软心肠,可是对方仅是望着他,像是悲悯,更像是质疑。
    季绍景只能消声。
    何清摸了两下便撤手,撇过脸去不再看他:“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喜欢。不如什么时候这东西消失了,我什么时候再跟王爷回去,怎么样?”
    诚然如覆水难收,谁不知道,这么久的伤痕,怎能褪的掉?
    何清不过是在找一个由头,悄无声息地释放自己的心酸,他只想借着这一股子从来不敢的无理取闹的劲儿发泄,最好能叫王爷知难而退,从此天涯。
    何清故作轻松的说完,见季绍景无话,起身告辞道:“期限已经说过啦,奴在锦绣馆恭候王爷带奴回去。”
    这人多可恶,情愿留在馆里,自降为奴,也不跟他回家。
    季绍景被这个认知堵着心口,见他一脚已踏出门去,急忙喊道:“你站住!”
    何清回身,冷眼看向他,倏见白光一闪,竟是季绍景拔出匕首往那疤痕处剜去。
    “现在没有了,跟我回去。”季绍景左臂血淋淋地垂下,紧咬牙关逼出几个字。
    何清愣怔地看季绍景臂上淋淋流下的鲜血,想扶一扶却害怕弄疼他,慌张半晌,徒然骂道:“你疯了不成!”
    季绍景不管不顾,将匕首一掷,攥住他要撕里衣的手道:“何清,跟我回去吧。”
    世事多荒唐,最无情与最温柔的,常常是一个人。尤其那人,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温存纠缠,又笑又哄。
    何清呆愣着,像在犹豫。
    季绍景执着于他的答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神赤城,几乎要让何清说出个“是”来。
    “清哥哥,我的香膏可都带来了?”
    二人纠缠间,冷不丁一道清越声音传来,段黎脚步轻快,触及房中生人与地上一滩鲜血,失声大叫起来:“来人啊!这里有人闹事!!”
    他的喊声尖细,活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立时便吸引了一大群倌中仆役过来。
    “清哥哥,你快过来,别叫他伤着你!”段黎一脚将地下的匕首踢的远远的,快步上前抱住何清的腰把人护在身后,朝后使了个眼色,那一大群人立马将他二人与季绍景隔来,严阵以待。
    忌惮诸多不便,季绍景无意暴露身份,而何清自打被拉离开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看不理,偌大一间屋内,只有段黎无知无畏,咋咋呼呼指挥着一众大汉排兵布阵,严防死守不准季绍景靠近。
    季绍景被撵出锦绣倌的时候,西边残阳正红。好好的人意气风发地进去,却一身鸦青云锦袍沾血、垂头丧气走出来的反差,吓了尚武一跳。
    “王爷,可是有刁民阻拦何主子出来?王爷寡不敌众,才被人打...咳,陷害成这样?”尚武想起上次自己在锦绣馆门口出师就死的狼狈,忍不住以下犯上,伸手想拍拍王爷的肩膀。
    幸亏他克制住了,因为王爷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
    季绍景抬起犹自滴血的手,恶狠狠指着尚武:“谁告诉你阿清在锦绣馆卖身。”
    “属下...属下...”尚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见王爷目光越发凶残,一不做二不休,遂两眼一闭道:“属下见有小倌与何主子状似亲热,就...猜的!”
    话音一落,杀气瞬息而来,尚武来不及睁眼就被结结实实打了一拳,多亏季绍景控制得当,他的一口牙才得以保留。
    主仆二人,一肿脸一受伤,相顾无言,唯有凄凄惨惨朝客栈走去。
    是夜,季绍景焦头烂额等着尚武传信。自从听完段黎又吵又骂的一番话,他总算明白何清不过是入馆替他送些香膏之物。奈何枉费季绍景绞尽脑汁左右周旋,仍是不能再套出更多话来,且被段黎一搅,何清也不再理他,只是躲在人墙之后,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季绍景刚刚看到的一点曙光就被掐灭在襁褓里,辗转缓不过劲来,半赏半罚,便命尚武夜探临州,势要窥尽每一户,将何清找出来。
    未至三更,身着夜行衣之人凌然跃回房中,季绍景眼风一撩,遂正襟危坐静待尚武将功补过。
    第44章 四十四
    晨钟将响,客栈小二麻利开门挂幡时,已有二人踏着熹微曙光,快步朝城东走去。
    临州处晋阳之北,虽非钟灵毓秀,然数月所历,也称得上一段传奇。
    ——前有春日寒霜,后有山贼作乱,好不容易将天灾人祸都挺过去,还正赶上瑞安王追“妻”。
    尚武觑了一眼王爷的脸色,不禁打个冷战,待看到远处隐隐显露出来的村落时,才将情绪整理妥当,指着前头岔路道:“王爷,昨晚锦绣馆的爷儿,说的正是此处,何主子每日出门都会路过这里。”
    他难得长了个心眼,昨夜一接到季绍景的寻人命令,便悄无声息地潜到锦绣馆去,找了机会将床上段黎拖起来,又劝又吓,终于撬开他的嘴,逼他交代出何清住处。
    尚武正为自己的速战速决沾沾自喜,却听王爷冷声发问,心头的小火焰一瞬被踩灭的彻底。
    季绍景看着左右两条小径,面露不悦:“你没问明白阿清住在哪一户?”
    尚武当即低头:“……忘了。”
    不是忘了,而是段黎死也不说,任他横眉冷对怒目视之,段黎再不透露一句,碍于那人是何清相识,尚武不便在他身上用出非常手段,只好往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算是报当日羞辱之仇。
    然此中内情,尚武却打算瞒下来,便将所有过失揽在自己头上,忠心等着季绍景发落。
    “算了,你跟本王等在这里,阿清一走出来,你就赶紧消失。”季绍景负手转身,向东远眺,望穿秋水。
    清晨还好,尚有凉风安抚躁动的心,及至日头渐起,纵是三月的天,躲在不显繁盛的叶荫下,季绍景仍急得额上热汗点点。
    他等的焦灼一分,看向尚武的眼神就冷冽两分,时刻一长,尚武终于受不住他眼刀凌迟,不安道:“王爷,许是何主子今日不出家门,不如王爷先回去歇着,容属下去打听的明白些后再来。”
    “本王真是昏了头脑,净听你这武夫出主意。”季绍景冷哼一声,紧皱眉头不屑道:“本王与你一起去村里走一趟,不信问不出名堂来。”
    季绍景往安静小村看了一眼,虽疑窦丛生,却照旧一头扎进土路中匆匆朝前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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