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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狭长的眼睛中如有一个黑色的漩涡,“吴鸾,朕在下一盘棋,有用的棋子自然是要留起来的。至于你,做好你的事,便是替朕分忧了。如今御史府人去宅空,倒也便利很多。”
    吴鸾哑然,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透圣上。这个局自己已然是身在期中了,却不知还有谁在替圣上效力。
    吴鸾出了皇宫四下找不到柳亦儒,想了想去了刑部。
    柳亦儒果真一直守在刑部门口,正在跟守门的求情,那人自是不肯放他进去。
    柳亦儒见到吴鸾赶紧过来问:“圣上怎么说?”
    吴鸾斟字酌句,“圣上只说他信得过你爹的人品。”
    柳亦儒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圣上说了会从轻发落我父亲吗?”
    吴鸾摇头,见柳亦儒神色黯然,也只能安慰道:“你也别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
    柳亦儒闭了闭眼睛,“我想见我父亲一面。能否请侯爷代为通融。”
    耳听他如此客气疏离,吴鸾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亦儒,你不必……”
    柳亦儒深深一揖,“有劳侯爷了。”
    吴鸾一下子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方叹气道:“咱们先进去找找秦峥。”
    吴鸾与秦峥熟稔,所以刑部门卫是认得他的,点头哈腰道:“国舅爷,您来啦。”
    吴鸾指指柳亦儒,“带我一个小兄弟去认识认识你们秦大人,他今日当值吗?”
    “当值,当值!”门卫殷勤地往里让,“刚才秦大人还念叨您呢,说是您来了立刻请您进去。”
    二人一路来到秦峥的屋子。秦峥迎了出来,“晏清,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会来,呦,柳公子也来了。”
    吴鸾的狐朋狗友柳亦儒也都认识,只是不熟识,当下抱拳道:“秦大人,家父如今关在刑部大牢,还请您行个方便,让亦儒见父亲一面。”
    秦峥犯难,看向吴鸾,“死囚都是单独关押在大牢最里头的,闲杂人等一概不能见。”
    “来来来,鸿瑄,借一步说话。”吴鸾将秦峥拉到屋外,“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兄弟我欠柳家的,死都还不上。就指着你帮这个忙,我才好夜里睡个安稳觉了。”
    “你欠柳家的,我又不欠!”秦峥不买账。
    吴鸾伸出两根手指,在秦峥面前比划,“两千两。”
    “滚!”秦峥怒道,“上次找人演戏已经还完了。我还自掏腰包请了顺天府的那几个捕头喝酒呢!你这两千两还想钳制我几回?还有完没完?”
    “行,那我上你府上找嫂夫人去!”吴鸾扭头就走,“我跟她说道说道那两幅绣品是怎么来的。”
    “晏清,晏清,贤弟留步!”秦峥追上去,语气诚恳,“你嫂子憋着劲儿拿刀剁你呢,你们吴家就你一条根,不能断在你这儿。”
    “我都断袖了,我怕什么?”吴鸾一脸的无所谓,“断子绝孙我都认了,我还怕你媳妇剁我?”
    秦峥一时语塞,张着嘴竟然半天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直到吴鸾走进了屋,他才咬着后槽牙道:“就一盏茶的时间。”
    为了遮人耳目,秦峥让二人换上狱卒的衣裳,跟着送饭的狱卒到了刑部大牢的最里头。最里头是一排大块儿青石垒成的密闭屋子,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铁门上一道一尺见方的小窗户,用来通风兼送进去饭食和水。
    柳亦儒急切地扒着铁窗,“父亲,您在吗?”
    牢房内静悄悄的。柳亦儒慌了,费力地向铁窗内张望,借着一点昏黄的光亮看到牢房的地板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父亲!”柳亦儒大喊,摇得铁门“咣咣”地响。
    “怎么了,怎么了?”守值的狱卒过来,“刑部大牢岂容得尔等肆意喧哗?”
    吴鸾踹过去一脚,“还不赶紧开门看看,人怎么躺着不动了。”
    狱卒也不敢怠慢,“呦,前天还吃了两个窝头呢,别不是撑死了吧。”
    狱卒用腰间挂的钥匙打开牢门,柳亦儒第一个冲了进去,待到近前又浑身抖着不敢去确认。
    吴鸾举着火把进来,看到柳琛平躺在铺着稻草的青石地上,一动不动,口鼻处有几缕血丝。他伸手探了探柳琛的鼻息,已是冰冷了。
    刑部的人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仵作验了,说是服毒自尽,已死了两日了,只因毒性霸道而尸身不腐。
    刑部扣留了柳琛的尸身,说是要走了手续方能将尸首归还家眷。
    吴鸾将柳亦儒一路拖出了阴森刑部大牢。自从看到父亲的尸首柳亦儒就一直目光呆直,沉默不言。
    所有安慰的言语都显得空洞苍白。吴鸾试探着问:“你与你娘和姐姐的生活如何?还是搬到我府上吧,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柳亦儒面色木然,推开吴鸾,跌跌撞撞地走了。
    吴鸾看着他的背影,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本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如今却有一道鸿沟横在两人中间。他不禁怀念之前的亲密,那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彼此之间毫不设防。是他为了成全自己的情有独钟,而亲手毁了这一切。
    第48章 凌四阿九
    吴鸾一身疲惫, 垂头丧气地回到侯府东墙外的宅子里,云绝正在院内喂金鱼,修长的手指微拢, 握着朱红色的鱼食, 一点点洒落在半人高的山水图样大瓷缸里。缸内半尺长的锦鲤张着嘴,争相游过来。
    他穿着一件竹青色的布袍, 无纹无饰,头上也只有一根紫檀木簪, 将一半头发半绾, 剩下的头发披在肩上。如此随意的打扮却俊美得不似凡人, 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
    吴鸾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瞬间安抚了吴鸾焦躁又沮丧的情绪,心也平和安定下来。
    “柳家情况如何?”云绝的声音从后背传出, 带着胸腔的共鸣显得异常低沉浑厚。
    “柳琛在狱中服毒自尽了,柳府被封,柳家家产充公。”吴鸾干巴巴道。
    服毒自尽?怪不得自己腕上的红线消失不见了。云绝将手里的鱼食悉数扔进鱼缸,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右腕。
    云绝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如今不知道两个人有多少日子相聚, 但是云绝既动了真心,便一心为吴鸾打算,看重他的想法。
    吴鸾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对柳御史这位前老丈人一向敬重有加,更何况退婚一事吴鸾更是觉得对柳家有亏欠。若是有朝一日吴鸾知晓是云绝出手杀了柳琛,两个人之间也必会有罅隙。,如今柳琛自尽, 倒是省得自己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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