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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伤还没好,你别乱动。”明云见一句话便叫祝照那轻微挣扎停下,甚至小鸟依人了起来,生怕自己离明云见远了,又碰坏了他的伤。
    明云见望着祝照的双眼,静了会儿才道:“今日大夫告诉本王,你误服了麝香。”
    祝照闻言,绯红的脸立刻苍白了起来,她连呼吸都停了,明云见瞧她脸变了,忙道:“不过服用的不多,并无大碍,本王告诉你,只是不想将此事瞒着你,麝香是从榛子酥里取出来的,日后你要入宫见太后,需得谨慎再谨慎了。”
    祝照愣愣地点头,只是震惊未消,心口的狂跳也未平息。
    食物相克,原来与麝香有关,但这麝香是从榛子酥中取出,榛子酥又是静太后给她的,祝照细想,她每一回入宫都吃过,若要细算,至少得有二三十回了。
    可……为什么?
    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祝照前段时日还在想,她与明云见夫妻事实多回,但一直没有怀子,她甚至以为是自己自幼身体不好的原因,从未往这一层上想过。
    太后这么做,难道是……怕文王有后,她忌惮明云见?
    “长宁。”明云见开口叫了她声。
    祝照突然回神,满眼惊惧地朝明云见看去,明云见道:“你没有事,长宁,所以别胡思乱想。皇家并不似表面那般和谐,碧波浩渺之下,不知多少阴谋算计,我想要你安全。”
    他想要祝照安全,所以不会将今日之事瞒着她,也不想让祝照日后与静太后保持着虚假的友善关系,反正他与皇宫里的那些人从来都不是一类。
    静太后忌惮他却伤害祝照,明云见也不会视若无睹,所有的债都有还清时,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祝照今日才知道,她以为的和睦,不过只是眼前,最难防的,始终是人心。
    “我曾说过会保护你,可还是大意叫人伤了你,是我的过失。”明云见撩过祝照鬓角的发丝,一缕绕上了尾指,他俯身亲吻祝照的额头,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祝照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明云见又道:“叫你心神不宁,食不下咽,也是我的过失,对不起。”
    祝照心口一窒,很想开口反驳,明云见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相反,他是祝照这一生中,对她最好的人了。
    祝照从未对明云见有过责怪,不管未来如何,那都是他的选择,这个选择或许伤害了他人,但绝不伤害她,明云见从未对不起她。
    一直蹲在凉亭顶上的小松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半张脸被顶上的月光照得清晰,还有半张脸隐藏在了黑夜中,少年目光微沉,眉头轻皱,握紧了腰间的长剑,撇开头。
    第101章 中秋
    祝照说要去给慕容宽送螃蟹和月饼, 中秋那日礼还没出王府, 一大早慕容家就将螃蟹与月饼送到了文王府来了。除此之外还带了一些漂亮的丝绸绢布,说是专门从他国选的好料, 色彩比大周的要明艳且耐久些,让祝照做几件秋衣穿。
    这些物件被下人们抬进文王府时, 明云见正与祝照一起在小厅吃早饭, 见慕容宽送来的全是讨女子欢心的小玩意儿, 不禁挑眉, 对古谦吩咐了一句,再将那两口青玉花瓶给慕容家送去, 不可显文王府小气。
    祝照粥喝了一半便被那金丝细线的轻纱吸引了,桃芝的眼睛也一直落在那布料上。祝照拿手摸了摸,以往含金丝的布料一般都是做外衣较多, 因为不柔滑舒适, 但这布料不同,摸起来细腻得很, 喜欢两个字就写在她眼里了。
    明云见干咳了一声,祝照才老实坐好,对他笑了笑。
    明云见道:“好吃的正餐摆在晚上, 咱们一边赏月一边品着,故而中午就吃得简单些。既然慕容公子都将螃蟹送上门了, 那我们中午吃蟹肉粥和蟹黄蒸蛋如何?”
    祝照闻言,连忙点头。
    吃了早饭,明云见便陪着祝照拿慕容宽送的布料去街市上找裁缝店, 宫里的绣娘也不是不可用,只是现下入秋,宫里的绣娘都在赶制小皇帝与妃嫔、静太后等人的秋衣与冬衣,没有功夫替祝照做衣裳。
    加上慕容宽送来的布料也不多,送入宫里被人瞧见了,指不定有人开口想要。
    祝照对宫中已无那么向往,少来往才好。
    她本想带着桃芝与小松一起出门的,不过正是休沐期,明云见也无事,便陪着祝照一同出门。两人将布料交给了相熟的裁缝店,又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不少好吃好玩儿的东西。
    小松今日倒是有些古怪,往日见到糖葫芦早就蹦蹦跳跳要去买了,今日见到也不动,紧跟着祝照寸步不离,祝照买了糖葫芦递给他,他才伸手接,似乎谨慎了些。
    文王也当真好意思,瞧祝照吃糖葫芦呢,在街上便抓着她的手递到自己跟前也要吃,惹得周围人都朝这边看,祝照脸红羞涩,糖葫芦抓在手中都没敢怎么下口。结果一串糖葫芦,祝照也就吃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进了明云见的肚子。
    祝照在外闷着不说,一回到文王府便对明云见道:“你若想吃自己去买,吃我的糖葫芦做什么?我都许久没出门了,难得出去,你还要抢我零嘴!”
    明云见笑说:“本王是怕你糖吃多了,牙疼。”
    “我又不是小孩儿,牙早长全了!才不会疼。”祝照言罢,伸手戳了一下明云见的心口,纤细的手指都用力得有些弯曲了,她皱眉道:“你就是欺负我!”
    祝照的手要收回,被明云见半途抓住,他揉了揉心口被祝照方才戳过的位置,别说,还有点儿小疼呢。
    “我才舍不得欺负你,想吃糖葫芦随时让小松替你去买,只是等会儿就得吃午饭了,你早间才说要吃螃蟹粥与蟹黄蒸蛋的,山楂与螃蟹不可同吃,才吃了这方面的亏,便又不长记性了?”
    明云见抓着祝照的手揉了揉,叹道:“本王好心被你曲解,唉,难受。”
    祝照怔了怔,她倒是挺老一辈的说过,山楂与螃蟹不可同吃,严重的可起头晕呕吐等症状。方才祝照只吃了几颗山楂,回来时路上也差不多消化,再在府内赏菊赏桂花,半个时辰后吃午饭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祝照先前没想到这一层,经明云见提醒才知道了,这回又是她误会对方了。
    祝照抿嘴,小手轻轻贴着明云见的心口,问他:“戳得疼不疼啊?”
    “不疼。”明云见见她这么快便软下心来,方才被他吃了几颗糖葫芦的脾气一扫而空了,心里便暖得一塌糊涂。
    祝照太好说话了,虽说明云见说的的确是事实,但她怎么能乖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分明可以任性一点儿说让府内厨房迟一点儿做饭,却还是立刻软着声音来哄他。
    因为中秋,前段时日便有远地产菊花的官员将今年栽培精致的菊花送上了京,小皇帝给四位皇叔每个王府都送了十几盆,明云见得到的是比较罕有的五色菊花。
    昨日菊花送入王府时,祝照就已经瞄过一眼了,不过那时为了保持菊花运输过程中不破损,故而用木头打的笼子装着,固定了花盆的位置,又用油布盖上,免得风雨吹落了花瓣。
    她昨日掀开油布看过,但也没看全菊花的完整样貌,如今这十几盆菊花都被明云见命人搬上了月棠院的阁楼,祝照从楼下朝上看,都能看见几种不同颜色的花球。
    外地进贡的,比内侍省自己栽培的要好,颜色也比祝照上回在皇宫里陪着静太后看的那些更多,更漂亮。
    午间祝照便与明云见在小厅用了饭,再去阁楼上一块练会儿字。
    祝照近来很少练字,难得明云见得空在场,祝照临了一幅明云见十几岁时写的字帖,通篇下来,几乎无错,拿到桃芝和小松跟前,两人唯有对比才能分出哪个是谁写的。
    祝照颇为得意,又拿到了明云见跟前炫耀,明云见点头,捏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逗她道:“颇有为师当年风范。”
    祝照闻言,放下字帖哎呀了一声,伸手过去就要挠他痒痒撒娇,开口道:“什么‘为师’?什么‘当年风范’?王爷满嘴尽是胡说!想得一句夸奖都难。”
    “本王这就是在夸奖你呢。”明云见看似认可的点头,祝照将信将疑之间,他自己又没忍住笑出了声,祝照便知道他方才必定是耍她的呢。
    回头瞧去桃芝与小松站在一起睁大了眼看两人闹,祝照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坐在一旁,甩开明云见的袖子,终于知道‘得体’两个字了,只是脸上的绯红是这徐徐秋风短时间内吹不散的。
    明云见瞧祝照坐在围栏边撅着嘴不说话了,于是起身卷起了右手衣袖,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再将笔放下,递到祝照跟前给她看。
    祝照抬眸瞧了一眼,只见于外人而言昂贵的上等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本王不是。
    那字……以祝照现下的眼光来看,就像是有人强按着猫爪在纸上乱掏落下的一样。
    明云见的胳膊没好,握笔也只能直直地垂下,大夫说了不好乱动,所以他用右手才写出这样的字迹来,若是用左手,那字迹依旧好看,祝照比之不及。
    就是这四个丑字,将祝照逗笑了,她双手捂着脸,一双鹿眼圆滚滚地盯着明云见的字,笑话了句:“王爷这字写得真好,我想让桃芝裱起来挂书房里。”
    明云见点了点头道:“这字写得美丑本王不评断,自是信得过王妃的眼光与审美,只是……若叫他人瞧见这四个字,本王脸上没处放,不如不挂书房,挂卧房如何?”
    明云见都这么说了,祝照就更觉得有趣,不禁想眼前人居然也有贫嘴的一面,她双眼弯弯,仿若盛满了星星,最终拿过明云见手中的纸,折了几层后收入袖中,道:“我替你保管。”
    祝照将那字藏了起来,小松与桃芝便更好奇,文王究竟在纸上写了什么?那字得多丑啊,才能让王妃笑得花枝乱颤的。
    午后耗时过去,祝照与明云见回寝室午睡了会儿,再醒来便入傍晚天,桃芝切了一盘甜瓜放在了屋内,两人醒来正好就着甜瓜解解渴。
    今日天气好,晚间太阳刚要落山,圆月就现了出来。
    半圆的太阳如鸭蛋黄,周围笼着一层不刺眼的光,就在祝照与明云见的头顶方向便有淡淡的圆月痕迹,太阳越落,月亮就越亮。
    五色菊娇艳得很,院内的金桂也分外芬芳,兰景阁内的建兰这个时候也都开了花儿,被明云见挑了几盆亲自搬上了月棠院的小阁楼上。
    阁楼二层垫了一层软毛垫,似乎是兔毛,柔软又厚,还放了两个蒲团让人坐着。
    长矮桌上摆满了迎合中秋的美食,除了京都有名糕点铺里做的酥皮月饼之外,还有菊花茶、桂花糕,酥皮烤鸭片成了薄薄的一片片,沾着细盐或者细糖吃。
    这一餐桌上两边分化开,明云见那边是菊花茶配鸡汁面,百合汤和片藕,都是以清淡为主的,祝照这边摆着的就显然丰富多了。
    烧鸡切块,旁边有一碟调好的料汁可蘸,油炸小鱼条儿,鱼都是提前腌制过的,去了细刺,裹上面糊从油锅里过一遍,那面糊里头揉了点儿胡椒进去,吃进嘴里满是鲜香,外酥里嫩,分外馋人。
    油炸小鱼条儿旁边还有一盘炙烤的牛肉,切成了一口一个的小粒,上头涂了葡萄汁,入喉甜滑爽嫩。
    明云见的盘子里是一块月饼,祝照跟前的盘子里放的是一只巴掌大的螃蟹,还有一套金灿灿的吃蟹工具。
    祝照不记得这些工具如何摆弄了,明云见将螃蟹拿到自己跟前帮她剥壳取肉,祝照只负责吃就好。
    今晚的饭菜的确丰盛,且没有特地迎合明云见的口味,倒是让祝照能够大快朵颐。
    明云见将螃蟹壳掰开,蟹黄满得几乎溢出,泛着橙红色的油光,他将蟹黄与蟹肉都取出放在了蟹壳里,祝照拿着蟹壳用小金勺舀着吃,见他还在取蟹腿肉,于是问了句:“王爷为何不吃螃蟹?”
    明云见只低着头笑了笑,祝照突然想起去年周大夫过寿时,明云见与他说过,在他年幼时的一年中秋,周大夫的长子因为受人挑唆给明云见的螃蟹下毒,叫他险些丧命,文王府与周家也是从那儿之后开始不对付。
    或许便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吃。
    明云见道:“螃蟹性寒,你也不要吃多,今天就只能吃这一只,明日想吃再叫小厨房替你做。”
    祝照点了点头。
    这螃蟹不是用清水蒸熟,而是用桂花酒蒸的,蟹壳上头有淡淡的桂花酒的味道,就连蟹肉也添了一点儿芬芳。
    祝照吃的螃蟹还剩一半,她将剩下的给了明云见,道:“王爷若不嫌弃,就吃我剩下的吧。”
    明云见不解,朝她看去,祝照道:“你不是因为年幼时吃到了有毒的螃蟹,现下才不再吃蟹了吗?午间的蟹肉粥与蟹黄蒸蛋也没见你碰,反而吃了点儿清粥。现在不同了,这螃蟹我替王爷尝过,没毒的,王爷可以放心大胆地吃。”
    祝照说这话时,眉眼带着几分笑,竟然比天上的皎月还要明亮惹眼。
    明云见怔了怔,心下柔软了几分,就好似寒冬中四肢百骸被人灌入了一股暖流,温遍了全身般,舒服安心至极。
    “本王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是我本就不怎喜欢吃螃蟹。”明云见将螃蟹放回了祝照的盘中,剩下的蟹壳残骸又能拼成一只完整的蟹状。
    他微微垂眸,道:“当年的螃蟹,是我知道那蟹里有毒,才去吃的。”
    若是当年中秋夜的螃蟹没毒,明云见碰也不会碰。
    第102章 螃蟹
    成永年的中秋前后, 也算是明云见尚在宫中当皇子, 没有离宫封王的那些年里,出事最多的一个节日了。
    皇家十多个兄弟姐妹, 明云见最小。
    因为先前陆续生下皇子公主的妃嫔,大多渐渐年长, 不再漂亮了, 太宗明璟帝四十多岁, 最后一次选秀女。明云见的母妃当选, 因为他母妃容貌过人,又擅琴音, 所以颇得明璟帝的喜爱,入宫才第二年便怀了明云见。
    明云见与上一个皇子之间都差了不止七岁的距离,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幺, 也最受明璟帝喜爱。明璟帝对明云见的喜爱, 是因为明云见的母妃年纪尚轻,家境不错, 书香世家又有老文官的底子在,故而明云见在六岁之前都是不食人间真烟火,不通皇家无真情的天真孩童。
    他见到比自己年长的兄弟, 都会主动招呼,叫一声皇兄, 然后问他们平日里的功课,其实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就连先帝明天子也不怎与他说话, 多是敷衍。
    于明云见的眼中来看,他兄弟姐妹多,从不缺玩伴,母妃与父皇待自己都好,就连平日里看人眉头紧皱的皇后,见了他都要夸赞几句,他当真无忧。
    只是后来,明璟帝起了立储之心,如此几个皇子与他们之下的党派,才将明云见以为的宁静和谐打破。
    那日母妃娘家的一位表兄在朝中得罪人,后被人冤枉,母妃焦急等不来明璟帝,便带着明云见去乾政厅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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