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匕是早已藏在了袖子里,扬起便直刺胸腔。
人群里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郑秀看着倒卧在面前的女子,唇角终于显现一抹凄恻。
这又是何苦呢?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爱慕过任何女子,起初对永嘉的怜爱,也无非是因她虽贵为帝姬却在年幼时就没了生母照庇而已,钱氏从来不能将永嘉视如亲出,妹妹更加只把永嘉视作宠犬爱猫而已,所以生为金枝玉叶又如何呢?在那富贵窝里照样孤凄寂寞。
后来永嘉对他坦白情意,他心动,更无非是因为他有几分欣赏永嘉敢于挑战世俗礼规的勇气,他想人间的欢爱原本就不应受任何礼法约束,这样看来永嘉确然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都要有趣。
这世上刻板的人,着实太多了。
可人于人世,谁也无非过客而已,谁又需得着谁生死相随,谁又需得着谁厮守终生?永嘉也终究是糊涂执迷的人,她到底还是为了别人生活,辜负了昔日欢娱。
欢娱是为了自己啊,这个傻女子。
永嘉的命断刑场,并没能阻止铡刀的斩落。
春归默默转身,她想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她可以不再怨恨他们。
兰庭告假数日,观刑后即陪着春归往息生馆,其实凤翁凤妪昨日便已抵达京都,但为了观刑,他们今日才去相见,说起来也确是慢怠贵客了,他这回是主动去信相邀,又之所以因为待客告假,因为要与凤翁商量的也确为朝堂政事。
温骁获罪处斩,福建四大望族有三姓皆因罪行获刑,晋国公又不能长期镇守海防,太子对于福建都司的继任者很有些举棋不定,所以兰庭打算问凤翁举荐武官,以防东瀛各岛名主听闻国朝变动群起侵劫沿海百姓。
“让我举荐武官?”凤翁大笑道:“迳勿觉得老夫够不够格?”
这下把兰庭都惊住了,虽还在饮谈,忙不迭置杯便起身揖礼:“凤翁若愿出山,可谓求之不得,实乃社稷之幸。”
“你们这些后生都能为了君国死而后已,我这老匹
夫若还只求在山野林泉逍遥渡日,还哪里担得住德高望重四字?”凤翁伸手把兰庭给按回坐席:“志在林泉者,从来不拒身处朝堂,只要不是权场所需,而为社稷尽用,迳勿小友,你这回可真所谓闹出了大动静!你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先别说福建申、徐、桑三家是何等庞然大物,便只论温骁,你要是逼得他在福建起兵谋反了,难道就怕如汉时晁错一样被‘清君侧’?”
“温骁身为海防将领却里通外夷,此罪绝对不能姑息。”
“是不能姑息,但你的岳丈却被牵涉其中,万一不能证实温骁罪行,里通外夷的可就成了你赵迳勿!”话虽如此,凤翁却眉开眼笑:“真是后生可畏,我们这些久涉权场的老匹夫,太过顾及厉害,反而可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一旦失了先机,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你啊,我可不敢说你是莽撞,还当赞你一声果敢。”
凤妪这时也对春归笑道:“我也不知你们两个小辈是怎么察实婉娩士的身份,不过确断的是你们还真舍近求远了。”
“凤妪与婉娩士相识?”春归疑惑道。
“我们曾经是同一个养主,你说我们相不相识?我和她啊,自幼在一处学艺,马马虎虎也能称得上姐妹吧,不过后来我就被外子赎籍,和她断了交往,不过她当年凭借一曲慕蓬莱艺惊废燕坐上客,慕蓬莱原本却是我的旧作。”
凤妪又问春归:“今日鲍文翰获斩,未知鲍家妇如何?”
“同罪获诛。”
弘复帝仁厚,对罪官家眷一般会饶其不死,不过鲍家妇当然不同,她原本就是废燕余孽,假死更姓易名才得以逃脱,且无论是废燕谋逆抑或鲍文翰附逆,她都不是单纯的知情者而有帮凶之行,所以一同获斩。
“我不是同情鲍家妇,只可惜了昔年的婉娩士,她原本也有个意中人,是养主家中的琴师,虽两人情投意合琴师却无能替她赎身,我曾建议过他们干脆私逃了,寻一山野林泉藏身,日子过得清苦些倒也能得个舒心惬意,婉娩士也有这决意,奈何,那琴师竟然胆怯,两人终于分道扬镳,大抵是婉娩士被意中人辜负,后来才一心去图富贵吧。”
往往这世间女子的悲惨,归根结底都是所遇非人。
相比起绝大多数的女子,凤妪和春归都是最幸运的人了。
这世间不给女子自立门户的余地,女子只能依附家族和丈夫,说起来无论贵庶都是如此,婚姻皆靠父母,既嫁便指望夫婿,而如婉娩士这样的风尘女子,她们更加没有富余的选择,凤妪的幸运是遇见了一个可靠的人,婉娩士付出真心者,却并不珍惜这个绝代佳人甘愿与他长相厮守的真情,被遗弃被辜负后,婉娩士只能争取富贵,直到遇见鲍文翰才赢得了扶正的时机,过了很多年后,她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之下,顶着不属于她的姓氏生活,她就再也不能干涉过多,无非,鲍文翰生则她生,鲍文翰死则她死。
很多很多年后,或许市井闲言,将鲍文翰与婉娩士的一段故事,再次归咎于红颜祸水,渐渐的,鲍文翰无非就成糊涂一时罢了。
第769章 再将风雨
弘复十二年冬,太子已经有了独立任命将官的权力。
所以凤翁很快经正式授职赶往福州,而对于临淄王的处刑也终于有了结果。
到底还是太子力排诸言官的谏议,他留了临淄王一条性命,只是罢为罪庶,然不夺其姓,终生囚禁于凤阳高墙,唯其独子,因年幼未涉罪行得以宽免,交予四皇子宁王抚养,玉牒宗谱仍记为庶出,故并不当立其为宁王世子。
太子能做出这样的决断大合弘复帝的心意,就此彻底放手,将军政大权置之不问。
只下令将太子生母敬妃擢位皇贵妃,这又有如一个信号,在他龙御殡天太子克承大统之后,太子生母可为太后,免却了太子还得和礼部官员进行一番祖制法礼的争辩,才能恩封生母享太后之尊。
这一年因为不少官员为沽水逆案牵连,处斩的处斩罢职的罢职,朝堂、地方官位均出现不少空缺,甄怀永得以从外放调职京城,这日小姜氏受堂姐姜才人相邀,往秦王府拜望,她看着堂姐已经隆起的腹部,笑着道声恭贺,想更亲昵一些用手掌和堂姐腹中的孩儿“打个招呼”,却被姜才人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她这“腹中”塞的就是个绣花枕头,糊弄人眼也就罢了,可骗不了有过生育经验的堂妹用手掌接触。
多年未见的姐妹,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小姜氏反而更加唏嘘:“当年要不是阿姐相让良缘,而今便是我提心吊胆了,只我如今却不能报偿阿姐的恩情,甚至无法劝说大伯父体谅阿姐。”
“我可像提心吊胆的样子?”姜晚溪眉开眼笑,她手里抱着暖炉,指尖有下无下拨弄着暖炉顶盖的红瑙,一只手肘,把身前几案将倚未倚:“殿下待我恩厚,王妃也从来不是妒悍的性情,便是早前发生的沽水逆案,的确让殿下很担心了一阵,怕皇上和太子误解殿下也参涉其中,我却是不曾杞人忧天的,这生死富贵,原本由天不由己,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乐意陪着殿下,这么些年来,我深蒙殿下的恩宠厚待,活得比多少女子更加舒心惬意,又有什么不甘不足呢?”
“阿姐当初……确然是对殿下先动了情
意?”这是小姜氏心里的一个疑问。
“说不上动情吧,但殿下对我极其欣赏,我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不像甄表哥,对我只是礼节上的敷衍,他俨然也不满意我这未婚妻,我何必讨人嫌呢?所以那姻缘,原本就该阿妹的姻缘,不用谢我成全。”姜晚溪的指尖终于在手炉顶盖的红瑙上安静下来,笑意更深:“至于阿爹,他就是那样古板执拗的性情,在他看来礼法体面重于一切,根本不管子女生活是幸与不幸,人和人之间皆有缘法,父母与子女也不例外,或许我和阿爹间也就是这缘法了,我既然已经不为甄门女,既嫁从夫,和阿爹各自相安也没什么不好。”
“听阿姐这话,似乎殿下已经安全,不再为太子忌惮了?”小姜氏原本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她也是出于对堂姐的关心才问一句。
“太子对殿下一点没有猜忌那是哄人的话,毕竟郑秀曾经助殿下竞储,不过是沽水逆案的缘故,皇上已经折损了庶长子,又有意庇护殿下,太子若然得寸进尺恐怕也会触怒皇上,太子已然是胜券在握,这个时候更要小心谨慎。”
“可皇上……”
“皇上到底会先走一步的,没法子一直庇护殿下。”姜晚溪替堂妹说了她不敢直言的话,指尖又再拨弄红瑙:“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堂妹。”
“阿姐但说无妨。”
“都察院的赵都御,既为太子近臣,同样也是皇上替太子日后择中的首辅人选,赵都御的谏言,太子终归是还能听得入耳的,不过殿下而今这样的处境,不便交近朝臣,王妃又一直不擅交际,我呢,怀着身孕更加不便和顾夫人来往,前一段我还听顾夫人提起过阿妹,说江南时与阿妹相谈甚欢,所以请托阿妹多与顾夫人来往,又最好是借着顾夫人的情面,能和晋国公府的易夫人及太子妃多多走动,日后待我方便了,也好借着阿妹牵线搭桥和易夫人等交际,慢慢儿的打消太子对秦王府的猜忌吧。”
小姜氏原本就觉自己欠着堂姐的恩情,自然不会拒绝这点子请托,再则讲甄家过去与太师府也并非毫无走动,她的婆母也提过而今更加得与太师府交好的话,所以小姜氏
这日便递了帖子给春归,说是从江南捎带回来不少土仪,进一进微薄的心意。
小姜氏自是不会忙着给秦王府求情,但春归当然也想到了她的来意。
只不过也不曾点破。
未久便至新岁,坊间已经不再受国丧限制,百姓商家可以张结彩幡,官宦府邸要警慎些,但饮宴却也不再受到限制了,然而太师府还是一片静肃,除祭祀祖宗外连家宴都未设,于是小姜氏也不能借着新春佳节的由头来太师府道贺,只是待元宵节过后,才试着相请春归去一趟佛寺祈福。
又想法子探听得丁氏虽然和离大归,竟然与春归常有来往,小姜氏便也逐渐和丁氏走动起来。
转眼又是一年三月,连太师府都已经解除了丧制的约束,小姜氏终于才有了设宴相邀春归的机会,春归吃了别人的东道,也自然要还以东道,两人可算是熟络起来。
一回易夫人相请春归、舒娘子等人雅集,春归便也邀了小姜氏同往。
这天易夫人悄悄地和春归避开闲杂说话:“皇上的心疾越发严重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近一段秦王日日守在乾清宫侍疾,我怎么琢磨着,仿佛都像和旧岁时沽水逆案之前临淄王间天便往乾清宫去是一样的迹象,总之心里不安,就怕在这节骨眼上再生风波。”
又遥遥把小姜氏看了一眼,易夫人声音压得更低:“甄家是不能够和居心叵测者同流合污的,只我看着,姜娘子头脑却不够机智,她是姜才人的堂妹,城府却不足姜才人三分,太易受姜才人唆使。”
春归这时也没什么好相瞒易夫人的,附于耳边一阵窃语。
易夫人顿时有如见了鬼的神色,直把春归瞪了好一阵儿都说不出话来。
春归颔首:“郑贵妃就快临盆了,我猜秦王也再摁捺不了多久,且看他如何计划布局吧。”
而这一天,顾父也终于安排好了汾阳的一应琐碎,领着嗣子华彬及两个义子返回京城,只他并没有先知会兰庭和春归,所以是到次日才请女儿女婿去家叙见。
自此顾父便于京城安家,这消息竟然也不胫而走。
第770章 几件家务
话说太子位定接掌军政以来,更兼着沽水逆案发生,皇子获罪被贬罪庶从此困于高墙囹圄,更是牵连众多高门世族也大祸临头,兰庭的外祖父早就扳着指头数过,发觉自己曾经废尽心机攀交的权贵竟然无一幸免,悲愤之余,也彻底断绝了和太师府作对的念头,苦心孤诣的盘算起应当如何修复姻亲关系来。
太师府的老太太是早就指望不上了,朱家更无可能向小沈氏折腰,而曾经因为逼着兰庭纳妾的事狠狠得罪了春归,朱老太爷直到这时对春归仍有怨气,他想着春归狂妄刁蛮,也难以笼络讨好,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哪里着手,直到听闻了顾济沧决定在京城长住的消息。
这一天便让长子亲自去拜访顾父,携带着一封邀帖,是请顾济沧过朱府一晤,作亲好间的叙谈。
顾济沧当然知道朱家与太师府是姻亲,朱老太爷乃兰庭的嫡亲外祖父,要若朱家不主动相邀,他当然不便先行攀交,可朱家既然先示亲近,他也当然不能推拒。
于是欣然赴请。
朱老太爷论来也该当顾济沧一声“长辈”,但今日却亲自款待,也是做足了礼数。
席间问起顾济沧在东瀛的遭遇,朱老太爷似乎对夷岛大名间的争斗也极为关注,当闻顾济沧曾经对东条大名的建议,他倒也能听懂些门道,抚着长须连连颔首:“世侄建言东条势力先征各岛再攻幕府,实则是为消耗东条家族兵力,让其成为其余势力的众矢之的,导致倭国争乱越演越烈,这有利于缓解国朝沿海压力,顾世侄虽然被奸徒算计不幸身陷夷族,数载以来却一直心系君国,顾世侄实乃忠义之士,老夫深感钦佩。”
便举盏相敬。
“只可惜沧到底未能劝阻东条大名劫掠沿海之盗行。”顾济沧既是遗憾又是自谦。
朱老太爷又道:“有郑秀、温骁等国贼里通夷敌,顾世侄独力又能奈何?再者要非顾世侄排除万难终于争取到回国的机会,恐怕郑秀、温骁等人的罪行至今仍然不得揭露,叛国逆奸逍遥法外,于国朝实乃莫大隐患。”
朱家几个儿子也连声附和,齐心协力把顾济沧吹捧得俨然民族英雄一般,顾济沧连饮了几巡酒,席上的气氛便更加热络了。
朱老太爷转而又问起顾济沧于仕途的打算,顾济沧亦觉这事没有什么好相瞒的,如实说了,又引起朱老太爷的连声称赞,还让自家儿子好好学效顾父的风骨,贵在立功而不据功自傲,还仍肯坚持儒学进试的正途,话锋一转,便提起一事:“外孙媳之母过世多年,虽说世侄族中亲长已经作主替世侄过继嗣子,不过先不说子嗣之事,顾世侄既然不弃入仕之志,内闱怎能少了女眷持家,便是普通交际应酬,也大大不便。
老夫是兰庭的外祖父,所以也不将世侄当作外人,并无交浅言深之虑,老夫族中,有个侄女,十五岁时为父服丧三载除服未久,侄女寡母正为她的婚事发愁,老夫今日与顾世侄晤谈,大是钦赏世侄才品,故而动意,不如作主让世侄娶了族中女儿为继妻。”
原来朱老太爷不敢再要胁兰庭纳
妾,又不甘自己完全挟制不了外孙媳,转而便把主意打到了顾济沧头上,他以为顾济沧入京不久,兰庭总不至于把和外家的嫌隙告之岳丈,懂礼之人必视不孝为一大污点,就连顾氏怕也只好替兰庭隐瞒着家父,顾济沧今日若是答应了和朱家联姻,他便趁热打铁当即交换信物立书为证,这样一来即便是兰庭夫妇二人听说了,顾济沧打算入仕的人当然不敢反悔失信。
他那族弟原本就是个窝囊废,三年前一病死了,留下寡妻孤女全赖族人照恤,侄女虽差着顾济沧一大截年岁且是为人继室,论来这门姻缘倒也不算委屈,旁人看来论不上门户不当男女不配,这样朱家也不会受到诽议,说靠出卖女儿攀交权门。
最妙的是侄女既成了顾氏的继母,管束教导那顾氏还怎敢悖逆?待三两年间下来,侄女若能替顾济沧生下男丁,虽得尊那顾华彬为长,但顾家又不是公侯勋贵之家,不存在爵位的承袭,顾济沧当然会偏心自己的亲骨肉,那样一来侄女对于顾家儿女而言,就更加有了威信。
过上些年,若那顾氏依然不能有孕,让侄女游说得顾济沧也逼着顾氏替兰庭纳妾,更好是连人选都由侄女择定,还怕不能修复和外孙子的亲缘关系么?届时轩翥堂的人脉便就是朱家的人脉,家族子弟还怕没有光明前景?
朱老太爷把算盘打得响亮,顾济沧也确然不知兰庭和外家的诸多嫌隙,这固然是兰庭仍然念在亡母的情份上,不愿把朱家做的那些恶心事大加张扬,春归就更觉没有必要在父亲面前多嘴。
然而顾济沧却根本没有再娶的念头,当即便推辞道:“贵族女儿芳华之龄,顾某却已年近半百,怎敢玷辱耽搁贵族闺秀,顾某虽感朱公青睐,却委实不敢承命。”
朱大舅连忙劝道:“顾君也太过自贬了,从来择夫是择才德,我朱家女子幼承庭训,怎会如那些市井之家粗鄙女子只重年岁相当相貌英俊?顾君可不敢说玷辱耽搁的话,这桩姻缘本是极其合适般配。”
顾济沧听朱大舅贬低市井之家抬高本族门风,不免觉得他轻浮自傲,心中便更是抵触,又直言自己对亡妻愧悔难消,且膝下不仅有了嗣子尽孝,还有两个极其孝顺听教的义子,所以立誓不再续娶。
先不说朱老太爷一番打算落空是如何气恨,顾济沧也品出了朱家人居心不良,这事儿他也不好直接去问春归,便先叫兰庭来知会了一声儿。
“朱公固然是好意,可我着实没有续娶的想法,只好直言拒绝推辞,跟兰庭你说道一声儿,也是担心日后朱公说起这事兰庭全不知情,不便于应对亲长。”
兰庭着实对自家外祖父的行迳深以为耻,闷了一阵儿才道:“岳丈放心,朱老太爷可不敢在我面前提起这事儿,更不敢为此刁难娘子。”
待兰庭回家,春归才听说这事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闷了半晌倒是笑了一声:“老太爷这怕是也没辄了,又不死心对我完全失了挟制,亏老太爷竟琢磨出这法子来。”
春归并没打算劝说父亲续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