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故后恐也忧愁父亲孤寂,但春归却极其了解父亲,身边有伴固然好,可要话不投机,又怎算得伴侣?所以父亲若真有了意中人,想再婚春归绝对不会阻拦,可要父亲自己没这想法,春归也不想添乱,用她自己的想法左右父亲的生活。
“不如择日,我去拜问几位外家亲长吧,也好教亲长放心,迳勿虽然不会助着表兄们用人势牟取功名,却也断然不至使绊阻挡他们的仕进,也省得老太爷绞尽脑汁的想怎么修复和迳勿间的祖孙之情,反而闹出更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体。”
兰庭知道春归这是替他着想,心里暖洋洋的,倾身过去便吻了吻春归的额头,差点没把正往这边走的宋妈妈吓得一个踉跄,连忙顿住了脚步,想自己要说的事也无非是汤回和梅妒的婚事,算不得十万火急,这个时候还是莫要打扰大爷和大奶奶说话的好,转身又走了。
“我刚看见宋妈妈来了旋即又离开。”兰庭却告诉春归。
春归忙忙回头,却已不见宋妈妈,她情知宋妈妈是因何避开,不免嗔视兰庭:“大爷在廊子里头坐着时,可得小心着莫再动手动脚,而今我也算正式跟着夫人及两位婶娘管家理事了,在仆妇面前也得注意着体面,我是规矩人,却被大爷连累让人笑话了去,旁人不说大爷轻挑,只会说我不尊重。”
兰庭乖乖的挨了训,问:“这段时间娇杏那头可有消息传回?”
娇杏而今在盯着郑贵妃。
“前儿个下昼娇杏才回来了一趟,说贵妃越近临盆脾气越大,秦王忙着给皇上侍疾,这一段儿倒也没往郑贵妃的居处去,秦王妃倒是去拜望了几回,宫人们拦着没让秦王妃入见,娇杏和我看法一样,秦王妃怕是一直被瞒在鼓里,贵妃当然不能见王妃,否则怎么遮掩得住有孕在身这一秘辛。
郑秀留下的最后一部人手,肯定是靠贵妃手里的令牌才能调动,也只有贵妃及心腹吴氏才知道联络点,不过贵妃而今完全顾不上这些事体,要么哭奠兄长,要么祈求顺产,所以娇杏也不曾听闻那联络点在何处,倒是听吴氏某日跟另一宫人提了句那薛化的家眷,说薛娘子和子女倒是好运数,把这说成是郑秀的恩情,但望日后,薛化的后人能涌泉相报。”
薛化便是举报申适的门客,他自然是听令魏国公,不过愿意豁出性命助郑秀行事,实则是因他已然得了绝症药石无医,郑秀将他的妻小安置在秘处,且安排好生计,薛化才会拼死效命。
他到死都没供出郑秀,兰庭之所以知道这些,其实是猜测,他请了御医替薛化看诊,才知薛化即便不获死罪,至多也只有半载阳寿了。
“罢了,薛化这样的人无非是被郑秀当作弃子,他的妻儿至始至终都未曾牵涉这些险恶之事,也不用将之斩尽杀绝。”
“就待郑贵妃生产,秦王必有动作,他也只有当将贵妃之子掌控手中,况怕才有把握要胁贵妃交予令牌。”春归断定。
原本快到了晚饭的时刻,怎知汤回忽然又来禀报二老太爷相请兰庭议事,兰庭只好去了外院书房,春归这才问宋妈妈早先是为何事。
第771章 才人有喜
汤回是太师府的家生仆,老子娘却管着金陵的祖宅,所以并不在京城,但汤回的婚事论来也就该大爷大奶奶拿主意,倒也省得让他老子娘操办,宋妈妈是看阖府满家都知道汤回和梅妒的婚事了,也是时候替他两个正式操持,便去找莫问小道卜了个吉日,就在这月底,所以才急着找大爷大奶奶商量。
“老奴琢磨着,不过是下人的婚事,也用不着大张旗鼓的操办,外头院子里摆桌酒热闹一场就算完婚,只梅妒既然配了人,就不好在住在斥鷃园里了,需烦大奶奶另外拨她和汤回一间屋子起居。”
别的先不急说,春归只对宋妈妈竟然找莫问卜吉日的事哭笑不得:“小道可讹了妈妈的钱?妈妈不妨跟我说,我找他讨回来。”
宋妈妈笑道:“大奶奶可别这么称呼三爷了呢,老爷可是正正经经认了三爷为义子,就是大奶奶的兄长,且三爷怎好让老奴出钱的,只说别忘了当日也请他来喝杯喜酒凑个热闹。”
春归想着为防万一,还是把小道定的日子另找人卜吉才更妥当,只这事也不用告诉宋妈妈,只道:“外院请一桌酒可太简薄了,但在太师府大操大办也的确有些不合适,按我看,不如去外头赁一所游苑赏园,这样一来也方便请父亲和兄长们来乐上整日,梅妒菊羞两个虽是我的丫鬟,我只把她二人当我姐妹,不能太简薄,且大爷也说了,汤回也是打小就是他的书僮,忠心得力,大爷视汤回也不比普通僮仆,早在太师府不远看中了处宅子,买下来做我夫妇二人给汤回、梅妒的新婚贺礼。”
按理说奴仆不能拥有自己的居宅,但主家赏赐的又是两说,为免宋妈妈推辞,春归又道:“汤回的老子娘年纪也大了,大爷本有意召他二老回京,还了二老的身契替他们赎籍,那处居宅也是让二老荣养的住处。”
宋妈妈听了这话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梅妒嫁期将至,春归便免了她的值差,让她好生在家中待嫁,把租赁游苑摆酒等事
交给菊羞去办,也是想好好磨练这丫头独当一面的想法,又没料到的是莫问卜的那吉日还真没什么差错,这件事便彻底算是敲定,到梅妒好日子这天,四夫人是极其乐意去凑趣的,连二老太太听说都想去玩上半天,春归又请了易夫人和舒娘子等些位,都是实则不拘小节的客人。
没想到的是连董明珠都遣了阿丹和她身边的宫人瑶雪来讨喜酒喝。
瑶雪是明珠的陪嫁丫鬟,一张嘴巴最是乖巧,性情也极跳脱爽利,跟易夫人和春归见了礼,便转述明珠的一番话:“太子妃是听阿丹姐姐来告假,才知道今日是梅姑娘的大喜,姑太太赁了游苑在外头给梅姑娘摆酒,太子妃就料到姑太太会请夫人也来热闹,太子妃是巴不得来道贺的,却因礼法身份所限不能趁心,遗憾得长声一叹短一声叹,打发了奴婢来,一来是代太子妃替梅姑娘道一声新婚大喜,也是指着奴婢把今日这场热闹回到慈庆宫后好说给太子妃耳闻,太子妃说‘就权当我也跟着母亲和姐姐玩乐了一日,心里跟着欢喜一场’。”
易夫人见这处并没闲杂在场,又问瑶雪:“明儿这一段还好?她如今正式帮着皇贵妃打理内廷事务,又得分心管着慈庆宫这头,必是免不得操忙,也就还罢了,横竖是她职责所在,就怕她遇见了烦难又怕连累我和春儿,自个儿撑着几头为难。”
“夫人放心,皇贵妃仁爱宽慈,对太子妃一直是体谅维护的,宫里头张太后虽隔三岔五的想喊太子妃去当面提点,有王太后劝着张太后一同颐养天年,张太后渐渐也就不再这样操心了,就是万、洛二位娘娘自请入道宫为社稷祈福,赎家人之罪,因为太虔诚的缘故累着了玉体,双双卧病,皇贵妃也决断让八皇子前往侍疾,亲自督促着太医院不能怠慢了二位娘娘的病情。”
这番话却是有些缘故的了。
沽水逆案一闹,弘复帝虽则没有贬黜万氏和洛氏,不过却令她二人迁出寝殿往道宫祈福,这是惩处,却说成是万氏、洛氏自愿,无非是为了维系她
们的体面而已,但此二嫔妃自然是心怀不甘的,且两人又是互相怨恨,在道宫闹了个鸡飞狗跳,这才是真正的“病根”。
皇贵妃让八皇子去“侍疾”实则就是为了安抚生母洛氏,这件事皇贵妃没有让明珠出面担当。
原本这处并无外人在,瑶雪大可不必采用这些官方说辞,不过正因为她用官方说辞做了遮掩,易夫人倒更觉得她到底是被历练出来,而今在宫里,比从前更加老沉了。
又听瑶雪转而说道:“倒是慈庆宫这头,乔才人和魏才人同时诊出了喜脉,偏是魏才人的胎有些不安稳,淋淋漓漓的还见红,所以太子妃才得用心关注着。”
才人魏氏还是太子竞储之前选充进的潜邸,出身寻常自己又多愁善感的,寡言沉默是个本份人儿,所以易夫人和春归对她都不甚关注,明珠更是从来不把魏氏当作威胁,往日里相处得甚是和平,纵然魏氏这会儿子有了身孕,易夫人倒不觉得如何。
笑着对瑶雪道:“慈庆宫两位才人有喜,也是社稷天下的福祉,明儿应是也庆幸着二位能替皇族繁荣子嗣,当然得多废些心,先不说魏才人,乔才人而今情形如何?”
这位乔才人便是起初那位乔才人的族妹,生得虽没有她族姐那样美艳,却也是个清丽佳人,嘴也巧,心机也深,自入慈庆宫以来一点错谬都没露,易夫人虽说不上对乔才人有多提防,不过却知道乔家是不那么安份的,多少会关注着些。
“乔才人自从有了身孕,对太子妃倒越发的尊敬了,见太子妃关注魏才人,乔才人也时时去安抚魏才人宽心呢,便是和魏才人一同入府的史才人因为还不曾有身孕,偶尔忍不住说几句酸话,乔才人也作浑然不察,就像没听懂那些冷嘲热讽,慈庆宫里的宫人,可都赞乔才人胸襟宽阔,性情豁达,天底下除了太后皇贵妃太子妃之外,就数乔才人也是个顶有福份的人。”瑶雪又道。
易夫人便和春归交换了一下眼神,四只眼睛又再盯准了瑶雪。
第772章 多露形迹
瑶雪回到慈庆宫,还没和太子妃说上几句话,太子殿下便来了。
看呼啦啦一群宫人拥上赶着要煮茶奉果的侍候,瑶雪却闭口不发一言了,太子显然有些不耐,先拉了太子妃一同坐下来,又挥手摒退了其余宫人,单留下瑶雪来问话:“我刚在门前儿,还听和太子妃有说有笑呢,怎么一见我嘴里就像塞了堵子一样,究竟我是个阎王呢,还是这婢子背着我竟敢拿我嚼舌,冷不丁才被吓得哑了声儿?”
惊得瑶雪越发慌了神就要往地上跪,倒是明珠阻止了。
“本是前些日子阿丹报我想在今日告假,我一问才知道她是收到了阿姐的邀请,阿丹跟随殿下往江南,一路上和梅妒也算是混得极其熟悉了,今日梅妒大喜,阿姐在外头赁了游苑给梅妒摆喜酒,我虽不能去,也想表达表达心意,所以才遣了瑶雪和阿丹一同赴请,早前可不听瑶雪在讲今日喜宴上的热闹情境么?只这些闲谈逸事,当着殿下面前奴婢们自然不好再说个没完,殿下也明知瑶雪是万万不敢逾礼的,别故意吓唬她了。”
太子一挑眉,斜挂了笑意:“太子妃倒也知道我没那么可怕,无非是捉弄人取乐。”
便就着太子妃已经沏了是第二道的茶,斟出一盏来,也不喝,只端在手里:“闲谈逸事太子妃听得,我也自然听得,好生讲,讲得热闹了我还有赏呢。”
瑶雪这才道了一声喏,转而已经带着笑颜:“今日这场婚礼,本就是普通人家的男婚女嫁,故而也没按着礼制,未知男宾席面如何,横竖女宾这里是坐了两张大通桌,饮起酒来可不分尊卑贵贱,新妇倒还有好些夫人、娘子庇护着,先倒的竟是新妇的亲妹子,菊羞姑娘先一不支,姑太太便成了众矢之的,好在姑太太酒量虽不如何,行起酒令来却有如个勇先锋,奴婢有幸和姑太太抽签儿抽到一头,光看着姑太太大杀四方了……
赵姑爷是下值的时候才至游苑,奴婢都已经够点回宫了,难得姑太太午宴时并没喝高,连菊羞姑娘都已经醒了酒,夫人、舒娘子几位都已告辞了,游苑里就剩下赵姑爷、姑太太的自家人,据说连男女都不分开在两处庭阁了,晚间时比午宴还要热闹,奴婢从游苑离开的时候,还听说好些道菜都是赵姑爷做主厨呢。”
太子听了这番话,更深的情绪几乎难以被眼睛里的笑意困锁,到底还是把茶盏给放在了案上,眉毛低压着:“所以我才羡慕外臣,只不过隔着一重宫城,他们总有喘息的时候,而我和太子妃,恐怕再也无缘参与此等不分尊卑贵贱的欢宴了。”
侧面又是笑意温柔:“我来太子妃这儿,就是想告知一声,迟些我得先去乾清宫,晚间又还有不少奏章需要批复,太子妃便无需再陪我熬神了,早些安置才好。”
说完便起身,还阻止了明珠送出寝殿外。
瑶雪本是常随明珠去内廷,也听着了几句闲言碎语,而今目睹太子这趁兴而来又莫名败兴而去的情态,心下便惴惴的乱跳,有意提醒太子妃几句,但转念一想仿佛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她也就悄悄
藏起了心思,只把易夫人和春归关于乔氏的话转告给太子妃:“夫人和姑太太的意思,乔才人是有意笼络人心,这样的心机城府竟比从前的陶才人还要厉害几分,而今乔才人又有了身孕,太子妃纵然不会因为猜忌乔才人便加害她腹中的胎儿,却也得小心提防着了,殿下储位已稳,乔家又一直欲图权臣之位,乔才人深得殿下宠幸的事必会被其本家大肆张扬,而今乔才人有了身孕,一定会有那些牟权之徒赶着攀交乔门,乔才人日后说不定便会成为太子妃及皇孙殿下的威胁,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妃切莫过于相信乔才人。”
明珠自从嫁入皇室,从王妃到太子妃这一路也经历了不少内闱之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不会像当初一般单纯的认为自己坚持无违礼法以德服人便能安泰无忧,不为阴谋诡计所损,至少易夫人和春归对于人事的判定她还是信任十足的,闻言便交待瑶雪:“们几个好生替我留意着被乔才人笼络那几个宫人,尤其注意莫让他们接近魏才人和鲤儿,但凡这些人有买通他人的行为,立即禀报给我。”
“夫人和姑太太还担心太子妃闻言会立即上报殿下,看来终究是两位过于担心太子妃仍如从前般不识世故机械了。”瑶雪本是明珠的心腹,这会儿子说话也无需过于顾忌。
“我手上可没有乔才人居心叵测的把柄,且她这会儿有孕在身,我无凭无据便在殿下跟前说这些话,反倒会让殿下疑心我,以为我有了鲤儿后,到底不能免俗,为了替鲤儿牟求权位打压嫔妾庶子。”明珠轻轻一叹。
她扶着瑶雪的手臂,步于廊庑底看天井里那株盛开的海棠,这一株花树是从周王府移栽而来,从前太子还是周王的时候曾赞过这株海棠花枝奇艳,但而今太子已经许久没有赏这一株花树了。
“瑶雪,太子对我一直爱重,原本我也该知足了,可有时候我仍然会忧愁,因为我也渐渐看出了太子与我之间到底存在隔阂,我们从来不像阿姐和姐夫一样,夫妻之间无话不谈倾心无猜,有时候我甚至想,殿下若不是殿下,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就好了,说我是不是得陇望蜀人心不足?”
明珠本少伤感郁怀的心境,瑶雪听这话后倒是也跟着难过起来,又只能作强颜欢笑的劝慰:“太子殿下因着政务繁重,才没有那多闲睱和太子妃交心,且奴婢见识虽浅,但也听过不少人议论,原本这世间的夫妻举案齐眉虽有,说到两心相知原本就是百中无一,有几个男子会把朝堂事务对妻室知无不言的?莫说皇族和世家,便连平民百姓,外头赚得几个钱还一心想着留作私房呢,别人不说,就说奴婢的爹,被奴婢娘多问几句和谁约了喝酒,都会直眉楞眼的喝斥奴婢娘‘婆娘家莫管这多嫌事’……殿下何等尊贵,对待太子妃何尝不是温言细语的,但凡有点空闲,也不忘关心太子妃可曾遇见烦难,赵都御虽则是千万男子中少有的专情,太子殿下却也胜过那些好色轻浮的纨绔膏梁百倍了。”
又转而换作更加调侃打趣的口吻:“不过呢,撇开尊荣地位不谈,姑太太的福气着实也让天下不少女子羡慕,所以连太子妃都觉偶尔眼红
也着实算不上咄咄怪事,这不是人心不足,当真便是天下女子的心愿,谁不祈求将来夫郎能待自己一心一意,太子妃有这样的想法,正是从来就不以尊荣地位为重,心里保留的,无非任一女子那份纯真愿想而已了。”
明珠果然就被逗笑了:“我何尝眼红阿姐了?我心眼儿就这么小么?”
“是是是,太子妃可一直庆幸姑太太能得佳缘良侣的,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太子妃君子之腹了。”
瑶雪这头安抚了太子妃,转过身便寻太子身边的内侍打听:“太子妃交待我迟些给太子殿下准备宵夜,还特意叮嘱了我莫忘记落下龚先生那份,可我记得早前在游苑中似听赵都御提过一句龚先生也相跟着去了游苑喝喜酒,但我没见着龚先生,担心自己是听错了。”
“今日赵都御及龚先生原本都在慈庆宫议事,下昼时殿下让上茶点,岂知茶点并不合殿下的口味,殿下便问今日茶点难道不是阿丹姑姑烹制?小的才禀报阿丹姑姑已经向太子妃告了假,说是受顾夫人之邀去游苑里喝喜酒了,太子殿下问谁的喜酒,小的哪里答得上来,还是赵都御替小的解了围,小的又多了句嘴,说不仅阿丹姑姑去了,太子妃还让瑶雪姑娘也跟着去凑兴,龚先生就问赵都御可请了尹先生兄妹,听说请了,也告假要相跟着去,殿下原本不肯许假,龚先生却说这关系到他的终生大事,原来龚先生竟然思慕太师府尹先生的妹妹,一门心思要争取尹姑娘的芳心呢,殿下这才许了龚先生假。”
瑶雪原本是知道龚望相跟着去了游苑的,她寻这内侍试探打听自然是有别的用意。
当下便暗忖:太子妃虽说是前两日就听说了梅妒今日大喜,但直至今日,太子殿下并没有来太子妃的寝宫,太子太子妃这两日根本没有碰面,太子妃当然不可能将这点小事特意知会太子,我原就怀疑今日太子特意抽空来太子妃寝宫断非巧合,现下越发肯定了太子是无意听闻我往游苑去的事,听说我回宫才赶来打听游苑里的一番情境。
太子对姑太太的事如此关注,且听闻赵都御和姑太太/恩爱如昔的话后立时便觉郁悒,看来传言还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可怎么是好?!
若是告诉太子妃吧,这事原本不能怪姑太太,太子妃断然不会因此与姑太太生隙,但心里只怕更会烦恼太子待她毫无真情挚意了,且太子妃性情刚直,若是为此指责太子违悖礼法,激怒太子可是大大不利之事。
可要是瞒着太子妃,万一太子因为无人劝谏当真行为违悖人伦礼法的事体,那就更加是一场祸殃了!
瑶雪独自苦恼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躺在床上还翻来覆去的琢磨,迷迷糊糊时倒突然清省了春归好些回来慈庆宫,太子妃苦留她宿上一晚好些回却都被推拒,便是因为皇后薨逝,她推脱不过才答应留宿慈庆宫帮几日手,也不肯在太子妃寝宫共进晚餐,岂不就是防着与太子碰面?
瑶雪这才舒了口气,心说既然姑太太自己已有了提防,凭那位的聪明才智,必有办法化解劫殃,才决定把这件事暂时瞒着太子妃。
第773章 贵妃产子
弘复十三年四月初一。
进功坊的这间占地阔绰的宅院,照旧是大门紧闭。
直到听见拍门声,门房里守着的宦官才隔着大门悄悄询问一声“哪位”,听闻回应后才又敢拉开门栓,从门缝里窥望见门外人果然是吴氏和秦王,终于大开了门扇恭身让至一旁,当然,秦王入内后,门扇又立时被合拢,严丝合缝杜绝他人窥望。
吴氏低垂着头一路疾走,过前庭,经甬道,入垂花门,上山廊,下石梯,转竹径,到后/庭正院,她又进了一个月洞门,终于站住步伐,她冷冷转身,两手相叠于腰腹:“殿下便在此稍候吧。”
秦王也就站住了脚步。
他忽而往右一望,几乎没吓得娇杏浮高三尺,怀疑秦王竟然能感应她这亡魂的存在了。
但则秦王只是望了一眼那株尚未开出艳朵的榴树而已。
他膝下无子,秦王妃虽有所出,生的却是个女儿,另一选侍也是生的女儿,没养足月竟然还夭折了,他最宠爱的才人姜氏却多年无孕,不知郑氏腹中这个孽胎,究竟是男是女?不过郑氏产房外的这株榴树,大抵是个好寓意吧。
秦王一番四顾,踱步至一张圆石墩前,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他连咳嗽都不曾咳嗽半声儿,但已经引来了正往里端送热水的一个宫人,百忙之中的怒视。
这是多大一头白眼狼,贵妃娘娘正在生产的生死关头,此处无人发声准许他坐下,他竟然敢心安理得坐下,还敢把腰杆子在娘娘居卧外挺得笔直,也不想想要不是魏国公一直庇护,他怕早已经人头落地了!魏国公替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出生入死当真不值,待娘娘缓过这口劲来,渡过这桩劫难,必定会将这白眼狼挖心断肠让他不得好死!
宫人恨恨的暗骂着秦王,却不敢稍稍减慢步伐。
产床上,咬着棉巾发力也是不敢高声疾呼的郑贵妃早已是大汗淋漓,几乎没法子抓稳床架上垂下的帛结,郑秀还未曾处斩前就已经请来关禁在居院里的稳婆,急得同样是一头一身的大汗:“娘娘,娘娘,孩子还没露胎顶呢,娘娘可不能就泄了劲儿。”
吴氏眼见着郑贵妃气若游丝已是有心无力,拽了一把那稳婆,示意她跟出外间问话:“情形究竟如何?”
“已经极其危险了!若胎儿再不分娩出母体,恐怕……便是诞出也已气绝,至多能保娘娘玉体……”
“若是小殿下有个万一,娘娘便是性命无碍恐怕也是再活不下去了!”吴氏一腔怒火发泄在稳婆身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算是冷静下来,招手叫来另一宫人:“快让大夫进产房,让他再想想办法。”
“可,可,可娘娘正在分娩,怎好让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