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凑在铜镜前看自己的脸,他看得很仔细,从额头看到眉毛,再看到鼻子,最后下巴。端详片刻后,他忽然“铮”一声拔出腰间佩刀。
刀是关外所铸的弯刀,刀刃锋锐,刀身锃亮,散发着割喉的寒意,却被他拿在手里往下巴上比划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刀——剃须。
门外传来敲门声,他头也没回就道了声:“进来”。来人推门而入,看到他的阵仗就先愣了。
杀人的刀拿来剃面,穆溪白拿刀的动作,可比杀人时候小心翼翼得多了,刀刃轻轻滚过下巴,逼近咽喉,一丁点胡茬都不肯放过,看得来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嘶。”
一不小心,他力道大了几分,在下颌割出道不足指甲盖长的伤害,冒出几滴血珠,他大惊,扔了弯刀,指腹捻过伤口,凑在铜镜前左看右看,直叫来人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他人假冒。
毕竟,他可是在关外赫赫有名的穆大掌柜,连刀子捅进后背,命悬一线之时都未曾皱过眉的男人。
“什么事?”见来人迟迟不语,穆溪白不悦转头。
“穆……穆爷,船老大说,快到佟水了。”来人结结巴巴道,若非那双眼仍旧带着关外杀气,他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英俊男人是谁了。
剃了须,散下发,宽袍大袖,风流无双,依稀还有七分旧日模样。
“知道了。”穆溪白摸着光洁的下巴,又看了看镜子,叫住正要退出舱房的下属,“等会,你看爷现在如何?”
下属不知他在问什么,穆溪白又补充了一句:“俊吗?”
“俊!”下属有些错乱,仍不忘战战兢兢答道。
穆溪白伸手:“拿来。”
“穆爷要什么?”下属一脸茫然。
“离京前,你不是在京城最好的胭脂铺里买了最好的面脂和口脂?”
“……”下属傻眼,那是买来送给媳妇的东西,他是怎么知道的?
满脸不情愿地从胸口摸出面脂口脂递给穆溪白,下属哭丧着脸接过他递来的一锭金子——强买强卖啊这是。
“穆爷这是要送……相好的?”离去前,下属不甘心问了一句。
穆溪白已经当着他的面把那盒面脂打开,挑了一大坨抹上脸,看得下属目瞪口呆。穆溪白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脸被关外的风吹得粗糙了,唇也干得起皮,现在补救,可还来得及?
佟水,已近在咫尺。
我陶陶是颜控,不喜欢你了不要紧,你还可以用美男计,所以保护好你的脸。
儿砸,亲妈只能帮你到这份上了。
——来自亲妈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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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三年重逢
佟水府署今日有案在审,署门外已聚集不少百姓,隔着木栅栏,被衙役们拦在大堂外头,只能探头朝内张望,小声地交头接耳,不敢喧哗。与往日不同的是,此番审案聚集观望的百姓,多是山西各地学子,大部分已过童试,皆为佟水各大书院的生员,正等着八月份的乡试。
其实在外头张望也看不清里面,只能听到些隐约声音。大堂幽深,正中悬匾“明镜高悬”,堂内设了公案,大堂已升,左右两侧各列“肃静”“回避”等仪仗,佟水知府端坐公案之后,神情凝肃地听着堂下人说话。
今日这案子,已经审了有小半日,仍未有结果,知府心里也隐隐着急。堂下站的人,不论是告状者,还是被告者,皆有来头,都得罪不起,况且此案从案发到开堂过审,不过三天时间,已闹得满城皆知,倘若一个不留神没断清此案,留下话柄与人,他这乌纱帽怕要不保。
是以此案虽非命案,却让人更加头疼。
这案子,乃是山西两大书局,文涌与玉墨联名告发百态书局擅改监本翻刻,并百态书局所印的乡试并会试用书质量低劣,以次充好牟取暴利之案。涉案书局已暂时被封,所有新印书藉作为证据已尽数被搬到府衙,共计五千册,已有部分流入市面。
经过比对,百态书局翻刻之书,确与国子监发行的官刻有出入。另外又有佟水官学的两位老先生作证,百态书局的老板在翻刻前曾往官学询问修订事宜,官学以国子监为准,已严令不准擅自修改,然而百态书局仍旧擅改监本。
此为其一。
其二,这批新印书藉所用纸张与常用纸有所差别,纸张泛黄粗糙,质量低劣亦是有目共睹,与往年其他书局所承印的书藉质量差别巨大,有以次充好牟取暴利之嫌。
“大人,此案已经证据确凿。百态书局受国子监信任,独得山西监本翻刻权,本更应严谨以对,方不负国子监信任,不负皇上圣恩,可如今百态书局却狂妄自大,擅改监本官刻的内容,本就有罪。再者论,乡试已近,会试也在来年,这批书倘若流入民间,岂非以讹传讹,到了考场之上害得便是我山西数万学子,大人,这……可是误国误民的大罪!”说话之人愤慨陈辞,语毕抱拳重揖,正是玉墨书局的孟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