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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宋以乐找到沈云淮的时候,他真如所说般就站在原处,距离房门不远的地方背对着,左肩抵在白墙上,隔着薄薄的衬衣能清晰可见后背健硕的肌肉线条,出门急,宋以乐这才发现沈云淮的衬衫没塞好,一小块布角从腰间裤头处跑了出来。
    彼时医院平道空旷得很,没有哭喊声,没有脚步声,以至于宋以乐稍稍侧耳便听见了沈云淮和电话那头操着流利的英语争辩着什么。他张了张口,寻思不该这时候打扰,刚转过身去,手腕却落入了一个暖和的掌心。
    “deal。”沈云淮拉着他,匆匆地和对方说了声,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
    宋以乐摇了摇头,垂眸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我爸。”
    “你确定吗?“沈云淮呼吸沉了沉,本来松松握着宋以乐手腕地手滑了下去,扣进指缝里十指紧扣着。
    宋以乐“嗯“了声,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就是想你陪着我。“
    虽说与理想中的见家长方式略微天差地别,也不碍着沈云淮感到紧张急促,但场合到底是不怎么合适,沈云淮只是装作云淡风轻地问了宋以乐自己的形象是否可观,得到恋人自带滤镜肯定的答案以后,刚想敲门,又被宋以乐拽住了袖口。
    “等等。“宋以乐狡黠地眨了眨眼,探出手捋平了沈云淮衣摆的褶皱。
    沈云淮垂眸,看着宋以乐低下头露出的发旋,头顶的日照灯忽明忽暗地闪了闪,照得两人的影子交叠成了亲昵的样子,一晃一晃地,却至始至终没分开。好像天地生来,最初本该这般姿色,黑白潦草的,不分你我。
    然后沈云淮便很轻很轻地笑了出声,那更像是喉间漏出的慰叹,惹得宋以乐抬头,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沈云淮笑了笑,隔着自己的大衣揽上了宋以乐纤细的腰,”就是有点紧张。“
    也有点雀跃。
    等进了病房,宋爸爸已经睡了过去,唯独宋芸正坐在一旁,手里拧干滴水的热毛巾后缓慢又轻柔地擦拭着宋爸爸垂在身侧陷入被单里的手臂。见身旁有了声响一回头,先是看见了宋以乐身边的沈云淮,视线往下,是两人紧握着不放的手。
    她收回目光,朝沈云淮笑了笑:“来了?“
    “教授。“沈云淮点点头回道。
    “刚睡下。“宋芸看了眼阖眼沉眠的宋爸爸,抱歉地说,”要不然就能让他看看未来儿媳长什么样子了。“
    宋以乐闻言愣楞地看了看宋芸,又望向沈云淮,朝他乐不可支地笑弯了眼。
    等三人并肩走出医院已经是凌晨的两点,朔风夹着雪霰钻进衣服空隙里,冷得令人打颤。沈云淮倒是问了宋芸要不要一块儿去吃点东西,宋芸还没来得及反对,宋以乐倒是先不满地歪头,掰着指头数着沈云淮几个小时没睡觉了。
    那倒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前两天沈云淮一直忙着和主办方沟通颁奖典礼的流程,熬了两个大夜以后好不容易阖眼打盹,没打满两个小时,又今天一大清早被李谬一通电话闹醒去了酒吧处理闹事的人。宋以乐抬头,看着沈云淮眼底清晰可见的紫,以及嘴巴周围一圈刚冒出来的灰青色胡子,是他没见过的,一边感到新奇,一边又心疼得紧。
    “再不回去睡觉,我,“宋以乐顿了顿,像是纠结着什么威胁的话较有威慑力,”我就叫安波挠你了。“
    “挠在你脸上。“他诺诺地补充。
    沈云淮咂巴咂吧嘴,愣是在两人一股子药水味的身上品出小朋友话语里泛着的甜。
    于是他抬着手,做着投降模样:“我错了,放过我吧。“
    很幼稚,但两人愣是对彼此的这种威胁与服软方式乐在其中。
    宋芸在一旁抱着胳膊听两人的对话,她又哪见过这般撒泼撒娇的自家儿子。在她的记忆长河里,二十岁的宋以乐沉默听话,让他做一从来不二;二十一岁的宋以乐淡然平静,从来不把喜怒哀乐表现在面容上;直到二十五岁,当他手里攒着大公司入取信站在她面前,还没来得及夸赞儿子的成功,宋以乐垂着眸咬牙把薄薄信纸撕得碎裂。
    散落一地的信纸上的皱褶与裂痕,安静地躺在那儿,白纸黑字印刷得清晰,仿佛嘲讽着失败的亲情。
    宋芸忽然感觉有些惆怅,她的孩子,到底还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长大了,就像那棵被栽在老家的芒果树,哪怕生不逢时,却也开出绚烂的花,饱满晶莹的果实。此消彼长,而沈云淮,便是他带到自己面前来的答案。
    甚至就连两人都没想得那么长远,宋芸却觉得如果是他们,大概会陪着彼此走过漫漫人生长路。
    目送宋芸打车离开,两人便回了临时定的酒店——还是沈云淮趁着飞机起飞前那得来不易的几分钟匆匆忙忙定的。宋以乐看了眼沈云淮手机上出示的预订页面,大床房三个大字赤裸裸地摆在上头,还没来得及害臊,前台小姐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地递来了一张房卡,慢条斯理地说了句“晚安”,眼帘愣是揭也没揭一下。
    凌晨四点,一个划分白天与黑夜的暧昧时间,半敞着通气的窗户外偶有车辆经过的轰鸣声,大城市总是座不夜城,有人白日失眠,有人黑夜清醒,而宋以乐却难得的成为了前者。
    父亲的情况比想象中来得好些,至少现在就医生所说没有生命危险,紧绷了一整天的情绪算是松懈了下来,洗完澡换得一身舒爽后,宋以乐把自己摔进软绵的床榻里,长吁了一口气,对着沈云淮说:“明天去巴黎的话,还来得及赶上颁奖典礼吧?”
    “赶得及,”沈云淮朝宋以乐招了招手,“但我们不赶。”
    宋以乐坐到沈云淮身前,后脑勺抵在他肩膀,问:“为什么呀?”
    沈云淮的声音很快隐进吹风机的轰轰声,暖热的风和有力的指尖一同抚过湿漉漉的发梢,沈云淮的动作很轻,温柔却也细心地拨弄着他的头发,舒服得宋以乐一时之间睡意猛地袭来,却又想到梗在心头没听到的回答,硬是强迫自己睁开眼保持清醒。
    宋以乐头发不久前刚修剪过,虽然短但发量多而厚,吹了有一会儿,沈云淮才关了吹风机。
    “为什么我们不赶着去巴黎啊?” 宋以乐马上仰着头,用一种滑稽的姿势问沈云淮。
    沈云淮不置可否“嗯”了一声,缓缓扯起了嘴角,笑了笑:“因为我们不去巴黎了,我们在这里,待到伯父身体再好些,”
    说罢,他凑过去在呆愣着眨眼的宋以乐唇边落了一个吻。
    “再郑重地见一次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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