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这抱怨就离了题,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
顾以牧忍着痛,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后一狠心,啪嗒一声把错位的骨节给接了回去。
“嗷——嘶……”
那人看着瞥了一眼顾以牧红肿起来的手腕,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顾以牧拍拍衣服站起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伤好利索了?挺能耐啊,武艺高强?手!”
男人把话憋了回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顾以牧不耐烦地重复:“把脉!快点儿!”
男人这才顺从地伸出了手,他的手腕苍白消瘦,可以清楚地看见覆在皮|肉下的青色血管,难以想象这样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却能如同铁钳一般差点要了顾以牧的命。
“太医院何时有了新人?”
顾以牧翻了个白眼,不愿意搭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好像憋不住似的说:“得顺都知道来找我救命,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于是男人心中明了,大概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见顾以牧结束了把脉,他把手收回来,说:“浮躁乖张,不适合宫中。”
顾以牧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骂自己,简直都快气笑了,干脆把手往胸|前一抱,挑衅般地说:“我若不在宫中,你昨日就该命丧黄泉了。”
那人一抿嘴,没再说话,顾以牧“呵”了一声,不再理会他,把昨夜的方子稍微改了一下,因为手腕刚刚才脱臼过一次,写的字歪歪扭扭非常难看,她“嘶”了一声,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坐着的人,没好气地说:“庭杖之刑没好利索就敢坐起来,倒是不怕疼。若是落下病根,千万别说是我诊治的,我顾家的牌子虽然不怎么值钱,也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说话间顾以牧已经改好了方子,把自己的药箱一收拾,说:“该注意些什么我都和得顺说过了,既然你已经醒了就没有大碍,用不着我跟着伺候,就先退下了。”
最后几个字顾以牧说得阴阳怪气,好像肚子里憋了大火似的,提上药箱就走了,正好碰上取早膳回来的得顺,连对方喊她都没应。
“得顺。”
就在得顺奇怪的时候,屋里传来一声呼唤,他惊喜地叫起来,拎着食盒就往里跑:“主子,你醒啦!”
季秀林身上的伤像是假的一样,他脚步稳健地从床上站起来,吩咐得顺端水,得顺就颠颠儿地去打水伺候他洗漱,一边还要哭:“主子,你吓死我了,昨日你一直都不醒,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顾太医,呜呜主子你疼不疼啊?呜呜呜……”
季秀林对得顺的哭诉没有任何回应,却也没有呵斥,他仔细地把手擦干净,没事人一样地坐在了桌边准备用膳,他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在这深秋的时节也不觉得冷似的端着一碗清粥一口一口吃着,何识君便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督主。”
冷厉的男人恭敬地在季秀林面前跪下,季秀林慢条斯理地擦了嘴,淡淡地开口:“说吧。”
“那春荣已经全都招了,但没抓住同党。”
季秀林挑了一下眉,冰冷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何识君身上,他只觉得那目光好似寒风,吹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即垂首解释说:“所截获的消息的确是昨日酉时在凤凰台水榭碰面,但那日只来了一个太医,并且……”
他觑了一眼季秀林的脸色,壮着胆子说:“那人被得顺小公公带走,不知……是否是督主的意思。”
得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摆手要解释,他想说是他找小顾太医来救命的,想说小顾太医是个好人,但季秀林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跟他说去泡一盏明前的龙井,他担忧地看着何识君,这才犹犹豫豫地去了。
季秀林反问:“既然投毒之人已被擒,她可招了同党?”
何识君紧皱着眉头:“接应春荣出宫之人十分谨慎,并未透露身份,但昨日只有顾以牧一人到过凤凰台,他又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入宫,属下不得不怀疑。”
很显然,若昨日来接走顾以牧的人不是得顺,管顾以牧是什么身份,此刻都已经在缇刑司的阴牢里了。
季秀林苍白的指尖点在桌面上,也没说顾以牧是不是他的人,只是道:“吊着春荣的命,至于顾以牧……找个由头,贬出太医院。”
“督主?”
何识君不甘心地抬起头来,听这意思顾以牧断不是季秀林派的,那昨日他被得顺接走就纯属巧合,可若他就是接应春荣之人,那就是谋害皇族的大罪!即便不当场诛杀,也得扣押审讯,竟就这样一句轻飘飘地“贬出”太医院就完事儿了?
可何识君的不甘还没来得及冒出头,就对上了季秀林薄凉的眼神,他半掀起眼皮,似乎是在问“还有何事”,何识君便只觉心里一凉,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恭敬地低下头:“是。”
季秀林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挥手让何识君退下:“如今我可是戴罪之身,下去吧。”
……
早已离开的顾以牧没敢往凤凰台去,她故作疲惫地回了太医院,这才敢趁着来往的宫人们闲聊的空档试探一下昨晚的情况,然而缇刑司做事滴水不漏,顾以牧什么风声都没听到,不知春荣的情况究竟如何,也不敢妄自打探,呆在太医院离陪三七一起晒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