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一笑,舔掉嘴角的糖渣,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我叫沐寒,是你的师兄。”
青颂瞪着眼睛:“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你胡说!”
“这事有什么好胡说的。”
他瞪青颂一眼,三下五除二吃掉最后一颗山楂,用竹签剔牙:“不信,你自己去问师父啊。”
青颂盯着他手里的竹签:“你哪来的糖葫芦?”
“你屋里拿的啊。”他满脸不在乎,啧了一声:“我看都快化了,你也不吃,多浪费啊。”
“不过我也不常吃这种东西,牙疼起来要人命。”
他话还没说完,青颂张牙舞爪的扑上去与他滚成一团。
沐寒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护脸:“干嘛啊你!”
“打死你!打死你!”
他越护脸,青颂越往他脸上挠:“叫你抢我师父,叫你吃我糖葫芦!”
他被青颂光脚追着满屋子乱跑,狠狠威胁:“你个疯丫头,别以为小爷不打小丫头就可以乱来昂。”
青颂一口咬住他的手,卯足了劲,死不撒口。
屁孩子嗷嗷叫,威胁无果后改为求饶:“错了,错了姑奶奶,疼啊,我改,改还不行啊。”
青颂斜眼看他手里的竹签,呲了呲牙,沐寒立马领会,连连点头:“好好好,只要你松口,就买给你买给你。”
青颂哼了声,这才松口,返回床榻上穿好鞋袜,他疼的呲牙咧嘴,不住的揉被咬出来的牙印:“你属狗的是不是,怎么动不动还咬人。”
“不要你管。”青颂瞪他一眼,扭身朝外走。
“师父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在身后懒洋洋的喊了声。
青颂恼怒:“不准你叫师父!”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样小气。”他啧了一声,抱着胳膊看她:“要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是师父的徒弟了,要论不高兴,也是我不高兴才是。”
见青颂不信,他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七岁。”
“那正好,我九岁。”他伸了个懒腰,不咸不淡道:“我四岁那年我爹助过师父,请师父收我为徒,好让我以后有个归属,师父便答应了,现如今过去五年了,我爹死了,我没其他去处,自然要过来投奔师父了。”
青颂顿了顿,小心翼翼问:“你爹死了?”
“遭人陷害,被吊死在自家门口,我家二十几口人,除了我,都死了。”
他说这话时一脸坦然,毫无失去亲人痛苦之意。
“你……”青颂被他无谓的态度所惹恼,有些气急败坏:“你都不难过吗?”
“我如何难过?”沐寒面无表情的看了青颂一眼,煞有兴趣围她转了一圈:“妾压正室,当家做主,庶兄庶弟无谓的迫害我辱骂我殴打我,叔婶唾弃我,就连奴仆也瞧不上我,你也想有这样的家人?”
青颂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逼退一步,咽了口唾沫:“他们怎样无谓,可你爹你娘不是生你养你的人吗,为何就连他们去了,你也不曾难过。”
“难过为何要让人看出来。”他看她一眼:“究竟是为他们死而难过,还是为旁人眼光而难过?”
青颂愣了下,他便继续说:“有没有他们,对我来说都一样,那是禁锢我的牢狱,并不是我的家,没有这个牢狱,我照样能活。”
青颂没想到,对她来说目盼心思的家人,对他来说却唯恐避之不及。
“你家人待你不好,也没缺你吃的少你穿的,你说你过的不好,可你不是也长这么大了,你爹给你拜师父,生怕你以后无依无靠,还有你娘,你是她生的,难道她也待你不好吗?”
青颂恼怒于他无谓的态度,同时也妒忌。
“你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他抱着胳膊兴趣盎然的瞧她。
“你再伶牙俐齿,你也不曾过我的生活,没有经历的事,自然也就无法体会,我不怪你。”
“你自小虽没有家人在身边,可师父待你极好,所以你不懂什么叫做冷暖自知。”
他啧了一声:“你羡慕我有家人,我却羡慕师父待你极好,你说,究竟是你能成为我,还是我能变成你,有什么用呢。”
他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分明是在逗青颂开心,她气恼,想去捉他被他灵活的闪开。
“哎,说不过我就打我,小姑娘家家的,这样粗鲁可不好。”
青颂咬牙切齿,脱了鞋劈头盖脸的朝他砸,边砸边骂:“让你话多,让你寻我开心,让你无情无义。”
沐寒跳着脚躲开,冲她十分凶恶的做了个鬼脸。
青颂从未见过这么丑的鬼脸,气的她直跺脚,抄起桌上的灯盏,一路撵他到院子。
她气的不行,偏偏这小子跑的贼快,不一会儿青颂就没劲了,累得气喘吁吁,后背也出了薄汗。
沐寒脸不红气不喘,蹲在离她十丈之外的距离,没脸没皮的笑:“果真是个小丫头片子,跑几步喘成这样,你这身体不大好啊。”
“多管闲事!”青颂喘着气翻白眼。
沐寒哎了声,摇摇头:“我是真搞不明白,师父收你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片子干什么,丢人吗?还是等着拿聘礼?”
“你你你再说一遍?!”
他没理会青颂的语无伦次,自顾自道:“等你的聘礼,怎么着还得十年,若是保持现在这样,应当还嫁的出去,若像宋波波一样,啧,那想都不要想。”
“宋波波是谁?”
“我家邻居,长得……”
他比划了下自己的脸和肚子,摆手道:“反正比猪胖是真的,一屁股压死你的那种。”
居然、居然、
青颂发誓长这么大,头一次戳心居然是为有人这么说她。
她气急败坏,也顾不得休息了,骨碌碌爬起来,继续撵他满院子跑。
如此伶牙俐齿的沐寒,小小年纪就懂得冷暖自知的沐寒,是青颂在这世上第一个朋友。
直到后来,青颂还是会偶尔想起他说的这番话,究竟经历过多少,才让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
可当时她不知,只觉得这个男孩格外的讨人厌,一副看透世间冷暖的样子,让人莫名的生气。
打不过他便骂,骂不过她便咬,既动口又动手,沐寒嗷嗷叫,急了眼,与青颂滚成一团。
宋昱回来的时候,青颂和沐寒正打的热火朝天,乒哩乓啷满地狼藉,沐寒拽着小姑娘头发不肯松手,小姑娘呲牙咧嘴拿着茶碗往他脑袋上砸。
能碎的东西几乎都碎了,宋昱呆了呆,咳了一声。
沐寒立马松了手,乖乖挨了几下。
“师父,您怎么能收这么粗鲁的疯丫头为徒呢,这这这有损您的名声。”
青颂一扭头,见宋昱就站在门口,气的她在沐寒脑门上又砸几下:“装!让你装!”
“好了青颂,别闹了。”宋昱的语气不轻不重,也足够让她听话了。
“沐寒大老远跑来,以后便是你师兄,你要与他好好相处。”
始作俑者得意洋洋,一副看吧我说吧我是你师兄的得模样。
青颂狠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还有你。”宋昱在沐寒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若调皮欺负师妹,师父定不饶你。”
沐寒乖乖答应了,在宋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向青颂扮了个鬼脸。
沐寒的突然到来,深刻的让青颂明白,什么叫一山不容二虎。
无论青颂干什么他都跟着,变着花样的取笑她,用言语刺激她,读书识字他旁边,烧菜做饭他还在,甚至于青颂自己玩的时候他都一边看着。
越来越夸张,越来越过分,看她的眼神带着揶揄,似乎青颂像个傻子一般。
谨记宋昱的话,同时可怜沐寒刚失去家人,青颂尽量忍。
可沐寒倒是变本加厉,青颂不理他他便理青颂,整日在她跟前蹦跶,臭屁又气人,偏偏在宋昱面前,装作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青颂本着宋昱淡漠如水的秉性,决心做个如宋昱般清雅之人。
想法虽高尚,奈何青颂才七岁,七岁的小孩,一激就怒,一怒便打,打不过就要哭。
没错,说的就是青颂本人了,她被气哭好多遍,还不敢明哭,只能在被窝里偷偷哭,气的咬牙切齿,又拼命安慰自己不跟他计较。
青颂忍了又忍,在连续半月后,她忍无可忍,抄起炒菜的勺子一路追着他跑,他嘻嘻哈哈,还不忘回头挑衅青颂一番,青颂气急败坏,撵他出了门,狠狠威胁要么道歉,否则别想她开门。
在沐寒没出现之前,青颂一直不知道自己脾气这么爆,因为自打有记忆起,向来都是别人说什么青颂听什么,以前如此,和师父一起后也是如此,她自得自乐用自己的方式过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宋昱向来话少,通常都是她自言自语自娱自乐。
突然来了个处处挑衅嘲笑她又偏偏打不过的人,青颂真是憋了一肚子火。
她这厢气的大喘气,他那厢一声不吭的直接翻墙上来,蹲在墙头上嘿嘿直乐,看青颂像只猴子一样在下面挥动着铁勺上蹿下跳。
可怜青颂那时候岁数小,论身高论力气论逃跑速度,是样样不如他,毕竟是比她多吃了两年饭,就算没吃饱,比青颂也强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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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师父,聘礼能一人一半吗?
宋昱: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