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淳熙在讲台上沉默地站了几秒钟,拿起粉笔道:“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夏琚偷偷看向周围的同学,见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露出厌恶和难以接受的表情。
“看来,还真是有后台。”尹东川古怪地叹气,说了句风凉话。
不怪同学们会对阮淳熙的处理方式感到难以接受,连夏琚也不理解为什么阮淳熙会如此。她好像确实如尹东川所言,在偏袒他,但这能算是偏袒吗?夏琚不得而知。
他能感觉得到,在这个未满员的教室里,真正听课的人很少。或许阮淳熙也感觉到了,所以上课的过程中,她与大家的互动很少,无论是目光还是表情都十分冷漠。
为了报答阮淳熙这一点点的袒护,夏琚努力地做到认真听课。除了备战中考那会儿,他再没有像现在这样专注学习过。不知道阮淳熙能不能感受到这么一点点的回应,夏琚只能这么做,换一点儿彼此的心安理得。
可是,阮淳熙能继续上多长时间?顶多只是两节课罢了,如果还是没有别的老师愿意来上课,夏琚不知道课堂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坚持来学校,是不是正确的。
连了两节班主任的课后,课间操的时间到了。甫一下课,同学们便鱼贯而出,转眼间几乎没有别的人留在教室内。
乔入诤的充电宝还在夏琚的抽屉里,他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还给他。想到现在乔入诤对自己的躲避,夏琚看着他的空座位,犹豫着是不是直接把充电宝放在他的桌面上。可是,接下来的两节课是选修课,大家都往各自的选修教室去了,也会有别班的同学来这间教室上课,把东西摆在桌面上到底不合适。
而且,夏琚依然希望能当面把充电宝还给他,因为自从上次碰见他和徐妙彤的争执以后,两人再没有说过话了。
“夏琚?”
正在夏琚走神时,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反应过来,这才发现原来阮淳熙上完课后没有马上离开。
现在教室里只剩下他们师生二人,夏琚不由得紧张。
阮淳熙仍站在讲台上,和他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的眉头轻微地蹙着,眼中有万千情绪,夏琚看得有些害怕,迟疑着是不是该赶去做课间操。
半晌,阮淳熙问:“是你的舅舅要求你来上学的吗?”
夏琚讶然,摇头道:“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她惊讶,求证地问:“你‘自己想来’?你舅舅呢,他怎么说?”
夏琚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夏敬行的说法,心中没来由地抵触,可她在课堂上帮了他,他还是回答道:“他说带我走,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阮淳熙了然,喃喃道:“但是,你还是选择来学校了。”
夏琚还是不明白她的用意,点了点头。
她意味深长地看他,俄顷欣慰地微笑道:“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今天班上来上课的同学,有一半人是被动员才来的。”
“老师。”夏琚忍不住问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
阮淳熙拿起自己的教案,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说:“昨天你舅舅来的时候,说打算给你翻案。”
听罢,夏琚惊愕,看她的眼神不禁变得警惕和防范。
“我不知道你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那样的事。但是既然夏先生说要申请重审,事情应该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简单吧?因为除非真的另有隐情,否则要通过重审申请几乎不可能。我相信任何一个有理智、有计划的成年人都不会轻易做这种决定。”说到这里,阮淳熙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柔软了许多,“有一回下雨了,我在报刊亭躲雨。那天我等了好一会儿,路过的学生挺多,也有认得的打了伞,但只有你在经过时问我要不要共伞。我愿意相信你是个好孩子。退一万步说,即使以前没有隐情,你真的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可法律和社会已经给你机会了。你能利用那个机会成为现在的自己,也是难能可贵的事。不是吗?”
听着老师的话,慢慢地,夏琚心里的防御卸了。他甚至觉得很难受,因为太热的缘故。良久,他感激道:“谢谢您。”
阮淳熙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说:“课间操快结束了。你选修了什么课?去上课吧。”
夏琚点头,他起身,低头看摆在桌面上的充电宝,终于决定要当面把它还给乔入诤。
在班主任那里感受到的温暖让夏琚去往选修课教室的路上,脚步再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他的外套还湿着,不得不留在原本的教室里,头发虽然干透了,可因为在大冬天里淋了冷水的缘故,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但他的心跳得格外有力。
课间操刚刚结束,做操的同学们没有马上抵达教室,夏琚走进空荡荡的选修课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没多久,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和夏琚在同一个选修教室里上课的同学渐渐地来了。他们走进教室后,发现夏琚的存在,脚步或多或少都变得迟疑。几乎说说笑笑的人在看见他以后,都不再说话,变得像是那些将要在禅房里打坐的僧人一样,寡言而静默。
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忐忑不定,可夏琚还是说服自己坐在座位上不要动。他知道他们不愿意和他发生眼神的接触,又都对他感到好奇,所以低头对着课本,任他们从窥视变成堂而皇之的观察。
不知道上这堂课的授课老师知不知道他选修了这门课?如果知道,老师还会来上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