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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那些个伺候在姑娘身边的,跟个主子似的丫头,如今也都要卖了。卖时连件整齐的衣服都没得穿,只叫人像挑牲口一样挑着,可又有谁敢买?”
    赵妈妈低声问道:“怎没人敢买?”
    “那落了罪的人家,哪个官家敢买?平头百姓家看着好看,心痒,又有几个养的起?这些天听说看的少,买的人少。只是卖掉的那几个,也是被这外商买了去的,带到了外省去。”
    那婆子皱眉说道:“这些个丫头每日都拎过去揉搓一番,早先有些人怕受了折辱已去了一批。留下的这一批原就是想活的,没成想落的跟牲口一样,这又吊死了一批,撞死了一批。如今关着杨府人的那些破亭子,每天都有死人抬了出来……”
    赵妈妈叹息道:“前些年,我们跟着故去的老夫人去正觉寺祈福。也碰到了那杨家,我虽没跟着去,没仔细看过那杨家姑娘的样子。但却知道杨家的丫头是什么样子,那还都不是些伺候主子的丫头,就单那粗用的丫头,都和旁的人家不一样。”
    说罢,赵妈妈又不由得想了这何家,想何老夫人被何安谦气死,何安谦又与吴氏通/奸,何媛疯了,何姝下落不明。不定旁人还怎么在背后笑了何家呢,赵妈妈虽是奴仆,但一直在何家过活,心里也把何家的荣耻当做了自己的。
    临到老了,赵妈妈又多病,杂思又多,倒不似以往那般凡事都不大过心。赵妈妈就皱了眉,不再多问了去,也没大有脸皮去捡了杨家的事当故事听。
    而那婆子却未觉出什么,仍说着:“赵妈妈,你说说,杨家那么一大家,怎就突然落了罪了。说是贪了不少银子,皇上才查办了来。咱也不是没听过那管家抄家的事,哪有这么快的。偏杨家不同,是皇上直接下旨,官兵直接去了,就把府上给封了。胡乱拿着东西,胡乱的拿人,□起来。竟不像是个官,好像是个贼匪一样……”
    赵妈妈听了之后,只低声念了几句佛。心道,这世间怎么就这么多波折,怎就不能太太平平的就过去了。
    待听了这事,赵妈妈就回屋歇着。她如今上了年岁,又是伺候着何媗长成的。何媗原是想让她去了庄上,过几天田园生活,活的松快些。可赵妈妈自何府中呆了大半辈子,又没个子女,虽有许多不快,倒也有很多可恋的,便舍不得去。
    何媗就依了赵妈妈的心思,让她留在了何府中,只是不让她再操劳了。且由着赵妈妈处处寻人碎嘴,何媗也乐的看见,何时杏儿就会突然笑着与赵妈妈玩笑着说上几句话一样。
    何媗是重生之人,她也觉得这人死之后该该是有行迹的,那杏儿该是可寻的。
    赵妈妈回到屋内睡了一觉,因窗户没有盖严,这夜受了些风寒,隔天一早就起不来了。府医与何媗均去看了,但赵妈妈上了年岁,许多要下了也未见效,时好时坏。
    何媗待要再看了,赵妈妈只笑着说了句:“杏儿莫要淘气。”
    就此翻眼含笑去了。
    何媗听得赵妈妈死前提了杏儿,一愣之后,就四处寻着看了一圈儿。只见芸儿、春燕、小九均哭着,再无旁的怪异的。
    何媗略呆了一会儿,见着芸儿与春燕倒还好,只是小九哭得站不起来。心知,这该也是赵妈妈死前提了杏儿名字的原因。
    而后,何媗便亲自理了赵妈妈的后事。若要论起办得多大,那是不能的。便是何媗想办,也有这层层规矩在里头,赵妈妈是个奴仆,闹得大了。人还不定传出了何府如何富贵,连个奴仆的丧事都办的极好的话来。如此,不又惹了一些贪财的饿狼来。
    但虽是这样,那丧事也在这临京城各处高官侯爵府中的奴仆里算得了体面的。
    待赵妈妈的事安顿好了,这几人坐在了马车上,心中仍是哀伤未尽。
    芸儿因前些日子何庆纳了个续弦,心神颇为不定,竟在何媗面前说道:“想当初杏儿与赵妈妈还一处玩玩笑笑,如今竟都再也见不到了。”
    往日的日子虽不见得多好,但芸儿这时想了起来,其中也有许多欢乐在。
    只芸儿话一说完,何媗就略一低头,抿紧了嘴。
    春燕便拉了拉芸儿的一角,芸儿这才觉了出来。只看了何媗的表情,却知道再劝已经是不能了。何媗随着车子晃晃悠悠的行了一路,待马车走到杨府附近,何媗便让车夫去那杨府门前走过了一圈儿。
    那车夫只回道:“姑娘,这时是去不得的。那处乱的很,因死了很多人,晚上唱有人听到女儿哭,我们这样的粗人都不敢过去的。”
    春燕说道:“姑娘,那处想着也该没什么可看,不过是一番凋零凄惨的景象罢了。”
    何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是为了看人落魄,我就开心。只是想着,看看败了是怎样的模样。便时时警醒着自己,万万败不的。”
    春燕听后一愣,也不知如何去答,想着杨家这番处境,也跟着心惊起来。
    许久,何媗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吧,我也猜到了,咱们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何媗又笑道:“听着你弟弟要进了考场了。”
    这话是对着春燕说的。
    春燕听后,脸上有了些欣喜,却更多了一些担忧焦躁,说道:“也不知能考出个什么。”
    “定是能考的好的。”何媗垂目说道。
    一边说着,何媗一边想,不久后,这春燕也是该飞走了。
    待这车内的几个女孩家说着话便到了府中,至府中,旁人并没有个异样。只何媗到了院子门口,那白露便走过来低声说道:“公子,来看姑娘了。”
    何媗心中先是一喜,而后想着不知该如何去看着褚时序,就又是一阵心中发怯。
    渐渐的,何媗心里又生起了一些埋怨,心道,自己为怕惹出了是非,留了些便利给褚时序。褚时序如今怎么得了这些便利之后,反倒得寸进尺得将何府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一样。
    过一会儿,何媗又想,在那处郡王府,褚时序也未露了许多性情,他在这里该是比在郡王府更加自在了。
    而后,何媗便命人守了院门,遣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之后才进了院门,待去了褚时序藏着的屋子。看屋内褚时序长得比走时高了一些,且面上嗮黑了一些。
    一时也没了方才的喜忧惧怕,只愣愣的看了褚时序。
    褚时序的双眼黑亮,看着何媗一个人进了屋来,便大步走了过去,把何媗揽在怀里。在何媗耳边轻声喊道:“媗儿……”
    这时的褚时序长得已被何媗高大了,整个人似能包住了何媗一样。
    何媗仍对着褚时序的亲密之举有些别扭,但觉得自己似已对他有情,他又这样待自己,又何苦为了前世矫情着,不若也试着改了一些。何媗便似被捆住了手脚一样,极不自然的被褚时序抱着。
    ☆、98
    褚时序看何媗没有反抗,就又抱紧了何媗,两个人紧贴在在一起。褚时序的脸就靠在何媗的脖颈处反复磨蹭着,何媗直如个木头一样,虽觉得细痒难耐,但也忍了下来。
    直至褚时序的呼吸渐渐重了,在何媗脖间的磨蹭变成了细吻。何媗才略有了些想去抗拒的心思,不自觉的想伸手,去推开了褚时序。
    而褚时序未待何媗推开了他,便觉出何媗略有些不自在,松开了何媗。
    但放开何媗之后,褚时序却没有说话。只抿紧了嘴唇,眼睛紧盯着何媗。褚时序的薄唇嫣红,目光灼灼,使得何媗未敢与他对视着,生怕再牵出他旁得举动。
    何媗只低头说道:“那杨家……”
    未待何媗说完,褚时序就亲上了何媗的唇。
    何媗被吓的一愣,竟就这样瞪着眼睛,由着褚时序亲去。而褚时序似乎也是一愣,贴着何媗的唇略有些疑惑的低语道:“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儿。”
    说着,褚时序就又贴着何媗的嘴唇反复舔磨。
    何媗这时实在没法受得了褚时序这般,便试着推开了褚时序。
    谁料褚时序竟似迷在里头,贴在何媗身上,不断得亲吻着何媗的嘴唇,不肯再放手。
    何媗只得加大了力气,将贴在了她身上的褚时序强行推开了一些。
    褚时序也略醒过神,盯着何媗看了一会。而后仿佛强忍了下来一样,只又抱回了何媗,脑袋搭在何媗肩上,似是抱怨说道:“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身上变得奇怪的很,有时竟不似我能掌控的一般,待想到了你就更是这样。许早日娶了你,才能消停下来。”
    何媗听着褚时序如撒娇一样的抱怨,似乎他弄得这般失控,竟有自己的错处在里面一般。
    何媗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听着褚时序说着成亲一事,未免又想到了洞房花烛之时,竟有了些惧意。想何媗在月下分尸未曾怕过,看何安谦被剐未曾怕过,亲手剐杀了王玦之时也未跑过,如今,倒是为了这事怕了起来,何媗只慌道:“你们那样的人家,早该有了伺候的人,怎会这样?”
    褚时序面上一冷,竟松开了何媗,皱眉说道:“你莫不是盼着旁的女子近我的身。”
    何媗并未如此想,只这王孙公子又有几个不是那样的,有得更甚在未满十岁的时候就有了屋里伺候的丫头。而何培旭那时,因何媗不喜这规矩,只做无知之状,暗中驳了当初何老夫人的念头。还惹得何老夫人说了几次背着何媗终究年轻,不知事。且对何培旭太过严了,不知疼他。但终究因着何媗是未出嫁的女儿,并未跟她直讲了屋中人的事。
    其他的,便是许家的大公子许靖,那也算得上个规矩的人物。
    这时,未成婚,也是有着两三个伺候的丫头。往后的姨娘,通房也少不得。
    褚时序生于郡王府,郡王妃对他那样提防,也少不得往他屋里安几个丫头,借此充作耳目。
    方才说那话时,何媗只是依着所见所识,随口一说。未料褚时序竟为了这事懊恼起来,转身坐在了榻上,低头摆弄着腰间的荷包。
    只过了一会儿,褚时序突然冷笑道:“人都说,何家二姑娘是个极泼辣彪悍的人。在我看来,倒是个贤惠的,极能容人。”
    说完,褚时序复又抿紧了嘴,过了半日,又嘟囔着说道:“我也并没什么屋里的人,往后我大约也只你一个。你便是不喜与我常在一起,也是躲不开的。”
    而后,褚时序又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只会欺我对你有情。”
    那语调似是委屈的很。
    何媗听后,心想,怎为了这一句话,引着了他这一大套话来。更何况,自己由着他亲了,且又抱了,怎又落得是自己欺了他去。
    那何媗又哪里知道,那少年深陷情局之中,患得患失的心思。何媗待褚时序往常又冷淡的很,虽这几日亲近了许多,但隐约露出了些抗拒与忍耐。褚时序那样的人中,怎看不出来,只因心中执念过深,厚着脸皮痴缠着罢了。褚时序虽知道何媗将来必是会与他一起的,无论如何,他都放不得手,但是心中对着何媗是否将来对他有情也是彷徨不定。
    这时褚时序低了头,他本生的好。现今虽褪去了孩子模样,渐有了些男人的棱角。但这般举动做起来,却还是带了些孩子的稚气的,着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何媗见识过褚时序多样面目,如在旁处听得的温润公子的模样,在白露那处看得的身为掌权者对于下属恩威并重的模样,及自己面前这般时时露了少年心性,时而撒娇,时而气恼,时而欢喜的样子。
    若是论起来,何媗还是较为喜欢褚时序于自己面前这副样子,显得惹人爱一些。
    何媗只站了一会儿,就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并未对你无情,你不必再为了这事难心。”
    此话一说,褚时序连忙抬了头看她。这时褚时序脸上也看不出个什么表情。
    “我方才的话,只是依常理推断的,并不是我心中有所期盼。”
    话已说出,何媗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几日你不在,我确实与你有了些不同的心思。便是看了史茹林,与那个前头与你定亲的杨家女儿,心里也多了些不快。只是,我虽以往有些胆子,与这事上还是胆小的很。你不要在这事上生了旁的误会,惹得你我都多了些无谓的烦忧。”
    说着,何媗略微红着脸,指尖略微颤抖,只又低声说道:“我若当真对你无情,并不会容你这么多。你怎说我因你对我有情,便借此有了仰仗,去欺你?”
    “你并非全然为了往后的谋算,为了保全何家,为了护住何培旭,与我走到现今?”
    褚时序走到何媗面前问道。
    何媗虽现在对了褚时序有一些动情,但先前两人结盟,定婚,却着是背着这些个事情推到一起的。此时说了并非为了往后护住何培旭的周全,致使何家不在权贵的争斗中就此泯灭,着实假的很,何媗就未说话。
    褚时序怎不知两人当初是如何定的婚的,方才一时情热,就问出了那般话。待未听得何媗的回话,也未恼,只红着脸笑道:“你这般说,我好欢喜。”
    而后,褚时序又靠近了何媗,十分期盼的看着何媗。
    何媗避不开褚时序的眼神,便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在褚时序唇上轻点了一下。
    褚时序连忙有贴了过去,仿若把何媗的嘴唇当做了什么糕点蜜饯一样含在嘴中。而后褚时序就靠在何媗耳边笑道:“我当真很欢喜,原来两情相悦这这般好。”
    何媗听得她只说了对褚时序略动了心思,便惹得褚时序这般样子,心里倒是对褚时序有了些愧意。
    何媗这人,不好亏欠旁人,便是得了褚时序一些助力,以后也会有钱财与各种消息回报。当初与褚时序定情,得褚时序一片真情,自觉无法回他,已是有愧。这时有了些情思还他,如今看来,似乎还不是不够的。
    何媗略微叹息,心想,褚时序这时要迫得自己陷进这情里了,只若是他日,褚时序醒了,自己若还落在里面,是否太难看了。
    于是,何媗忆起前世,心想,现在何家与褚时序绑在一起,往后必也是分不开的。褚时序这时对自己这样,往后惹了旁的女子,未必不是如此。可即便是褚时序当真对了旁的女子生情,自己便是为了何培旭也无法舍了褚时序之妻的位置,到时候只能下手除了褚时序所爱之人。
    只这样便再误了今日之好了。
    何媗尚在被褚时序所恋之时,就想及将来褚时序移情之时。
    何媗心中竟多了一些凉意,只低声笑道:“我心中也很欢喜,往后怕是渐不能容你身边有了旁的女子了,怕是要做个妒妇了。”
    “我也厌烦她们的很。”
    褚时序笑道:“你就去做个妒妇吧,天下间情深的女子才能成了妒妇。若是无情,或情浅一些,才会心甘情愿的与旁人分夫,我愿你为我做了这个妒妇。”
    说着,褚时序想起自己母亲为了裕郡王,接了史氏进府的事。说过了这样一番话,褚时序倒觉得自己母亲对裕郡王并未那么深情。若是深情,怎能容下这样的事。
    这时,褚时序正是得意之时,便是往常何媗未言明心思,何媗也未恋了旁人,自然解不了那份爱而不得的苦楚了。
    而何媗听了这番话,心中一动。心中生出了些痴想,心道,难不成这一世,我会有福气得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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