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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丫头毕竟年纪小,过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开始搞怪,阴沉脸加十万,她就加二十万,阴沉脸加二十万,她就加三十万,反正只压着对方一头。这样的加价方式并不是不允许,但所有到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挑衅行为,阴沉脸冷冷的看了看小丫头,忍着没有发作。
    两个人好像对西夏铜牌都志在必得,谁也不肯退缩,小丫头怪招很多,不但每次要压着阴沉脸一头,而且还要笑眯眯的跟他说一句:不好意思,多你一点。
    阴沉脸忍不住了,两只眼睛里的目光又阴又冷,但小丫头一点也不害怕,笑的和花儿一样,还故意逗他:“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来啦!”
    “你家大人是谁。”
    “你管呢。”小丫头抽出一根竹签,歪着头说:“不玩就认输,问这么多干嘛?”
    “好!”阴沉脸长吸了口气:“你家大人不出头,今天就陪你玩到底!”
    两个人不停的往外扔竹签,好象扔的根本不是钱,围观的人就开始议论,说这两个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因为在座的都是行家,一件货拿出来,大眼一看,就能大概估出价格。西夏铜牌即便是肉货,但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讲,都不值这个价。
    铜牌价格追到两千万的时候,阴沉脸的脸都黑了,小丫头还是一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样子,连我都感觉她纯粹是过来捣乱的。这可能是今晚最奇怪的一次竞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的神情和议论都不一样,连我手心都捏着一把汗。
    事情到了这一步,人们对竞价的两个人的来历就有些好奇,但没人认识阴沉脸,也没人认识小丫头。
    看得出来,阴沉脸在极力的忍耐,无论谁遇见小丫头这样的竞价对手都不可能淡定,尤其是当对方就拿着没事找事的态度过来和你叫板时,脾气再好的人也要怒。
    阴沉脸又抽出一根竹签,阴沉沉的望了小丫头一眼,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抛出竹签了。但这根竹签还没在桌子上落稳,小丫头干脆利索的也跟着把自己手里的竹签扔出来,还冲着阴沉脸吐舌头。
    “叫你家大人出来!”
    “哎呦哎呦。”小丫头捂着自己的心口:“你可把我吓死了。”
    阴沉脸实在是忍不住了,啪的一拍桌子,现场呼啦啦站起最少二三十个人,纷纷聚集到阴沉脸身后。我没想到他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进半边楼,心头一阵狂跳,暗自庆幸今天没跟他照面。
    麻爹就在旁边翻白眼,义愤填膺的小声嘟囔:“什么素质!一个大男人跟姑娘家家的过不去,老子真是看不下去了。”
    “麻爹,你要替那丫头出头?”和尚笑着说:“去吧,绝对没人拦你。”
    “随口说说,何必当真?”
    说实话,我也有点替这小丫头担心,毫无疑问,她背后一定有人,而且今天仿佛就专为拆阴沉脸的台而来的。阴沉脸的来历不明,但有多大的锅就做多少人的饭,他敢在江北杀老头子的人,黑老头子的货,胆子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如此一来,现场的气氛就变的很紧张,很多人盯着阴沉脸看,半边楼的人也渐渐从四面八方露头。老店的规矩在那里摆着,说不允许在铺子动手,那就是铁律,没有规矩的话,等于自己招牌被砸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这个小丫头,直到这时候还是面不改色,笑眯眯的玩着一根竹签,似乎根本不把阴沉脸还有他带来的这么多人放在眼里。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已经算是闹大了,半边楼也不想惹麻烦,却不能不管,一个楼里的管事就从旁边凑过来,想劝架。
    这时候,一楼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突然有人慢悠悠说道:“怎么,半边楼的规矩改了?在这里仗着人多欺负人?”
    这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而且中气很足,在场的人纷纷转头去看。一个四十多岁戴墨镜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从角落里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来。小丫头一看见他,立即连蹦带跳的跑过去,牵着那男人的手,叫了声爸爸。
    中年男人看着小丫头,伸手摘掉墨镜,一脸慈爱之情。现场不少人估计都认识这个中年男人,大家看着阴沉脸的目光也随即变了,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和尚拍拍自己的脑袋,小声对我们说:“怪不得这小丫头敢在半边楼里这么玩,原来有她老子在背后给她撑腰。”
    “那人是谁?”
    “雷英雄。”
    ☆、第27章 夜宴(四)
    和尚一说雷英雄,我和麻爹就有点吃惊。这个名字在圈子里可以说如雷贯耳,特别近几年,是雷英雄风头最旺的时候。这个人气魄和胆子相当大,百无禁忌,一些大家都不敢碰的扎手货他也照做不误,而且运气出奇的好,从来没有翻过船。
    我过去听老头子提过这个人,当时好像是曹实要到雷英雄的地头上办事,老头子嘱咐他悄悄的过去,打枪的不要,因为惹不起人家。道上的人除非脑袋遭门掩了,否则谁也不会轻易跟雷英雄起摩擦。大家都不傻,出来混只为个财字,象雷英雄这样的人,势力大,胆子粗,如果有意跟他过不去,那绝对是智商残次的一种表现。
    雷英雄的出现让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现场再次安静下来。我趁势打量这个传说中肆无忌惮的大人物,他大概四十五六岁的样子,非常精神,可能也练过腿脚,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赘肉和发福的迹象。而且这个人的气势很特殊,我形容不出来,象是一种天生的霸气,和他面对面站着,可能会有极大的压力。
    “这件货我本来是不想出面的,正好我家姑娘想见识见识,就让她来玩玩,如果你出的价码高,我们跟不起,那也无话可说,不过凡事最好别坏了规矩。”雷英雄指指阴沉脸:“你这副半死不活的鸟样子,我看着很不顺眼。”
    阴沉脸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冷傲狠毒,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但他的气场和雷英雄相比就差了很多,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好像一个侏儒在仰望一个巨人。阴沉脸不说话,脸色无比的难看,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的气势已经馁了半截。
    半边楼的人一看雷英雄出头了,立即就躲在一旁,规矩是规矩,但要因时而变,这一行里混不吝的角色多了去了,只要不当场翻脸动手,他们也不会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阴沉脸知道自己今天遇见了硬对头,阴森森的瞟了雷英雄两眼,也不说话,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半边楼。我觉得以他的行事作风,肯定要守在门外等着使阴招,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楼里不翻脸,不等于出门不翻脸,挨闷棍的人很多。
    阴沉脸一走,就等于弃权,西夏铜牌被雷英雄拍下,这位传说中的传奇人物只带了一个随从,跑去跟半边楼的人结款拿货,过了一会儿,钱货两清,他们也没再逗留,一行三人随后走出竞拍场。
    一些人觉得有热闹可看,就偷偷溜出去等着围观,现场顿时散了,半边楼的人只好暂停亮货竞价,宣布休息。和尚悄悄问我,想不想去看看热闹,这种场面我当然不会错过,于是马上点点头。
    我们俩借口上厕所,丢下麻爹,从小楼后门溜出来,然后钻进正楼,跑到二楼一个厕所,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看到半边楼门口处的情况。
    和尚从里面插上厕所的房门,我对他说:“这里也不是雷英雄的地头,他把话说满了,身边又没多少人,阴沉脸那帮人心肠很毒,真要斗起来,姓雷的恐怕沾不了什么光。”
    虽然我并不了解雷英雄这个人,跟他也只是萍水相逢,但我心里却很不愿意他在阴沉脸手下吃亏。和尚倚着厕所的窗户嗑瓜子,说:“你以为雷英雄是个二杆子?等着看吧,后面还有戏。”
    雷英雄他们三个人在半边楼的大门外静静站着,很快,一辆挂长沙牌照的黑色大奔从不远处开了过来,三人依次上车,然后慢慢往前开动,不过三分钟时间,街道两头同时开过来最少不下十几辆面包车,停在大奔周围,随后,从半边楼附近各个阴暗的角落里冒出三五成群的人,汇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开始分批登上面包车。
    “麻老五,青皮,砍刀,许豹子......雷英雄手下的狠角色一下来了这么多。”和尚扭头对我说:“看见了吧?那个脸阴的象锅底一样的家伙如果今天真要打雷英雄的主意,保证他被剁成饺子馅。”
    所有人全部登车之后,面包车队护送着雷英雄的车驶离半边楼。这阵势实在是太大了,难怪连老头子都不愿意招惹雷英雄。我突然觉得,半边楼的所谓的规矩连屁都不算,有人有钱就是硬道理,象雷英雄这种做派,谁敢跟他抢货。
    溜出去看热闹的人渐渐回到竞拍场,竞拍继续进行,我跟和尚回来的时候麻爹正等的不耐烦,很不满意的说:“你们俩去厕所拉金子了?把老子一个人丢在这里干坐。”
    “人有三急,来了挡都挡不住......”
    “算了,老子不跟你们计较。”麻爹打开图录,指着第七件拍品说:“既然来了,总得出去露露脸,这件货不值多少钱,老子也下场去玩玩。”
    “麻爹?请问你带了多少钱?”
    “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是真要拍下来,老子心里有数,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推筒子。”
    麻爹就是这样,只要有机会出风头就绝对不会错过,非要下去露脸。和尚不同意,我也感觉心里没底,一起阻拦麻爹,他就很不满意,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学坏了,不尊重老人的意愿。
    “老子下去玩玩又能怎么的了?中国人讲究仁孝廉义,你们把祖宗的东西都丢了,中华道统礼乐崩坏......”
    我跟和尚一起头大,也不管那么多,拖了麻爹就走。西夏铜牌被雷英雄给弄走了,这次地下拍卖已经没有任何看头。
    我们顺利的回到宾馆,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又在一起甩扑克赌钱。到了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还没见小胡子回来,麻爹赢了不到一千块钱,就找借口不玩了,我们下去吃了宵夜,看电视看到凌晨,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本以为小胡子说去办事很快就会回来,但一连等了三天,都不见他的影子。和尚跟没事人一样,我找他问,他嘻嘻哈哈的不说实话,让我们安心在这里多玩几天。
    这一等竟然等了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我和麻爹憋在宾馆里都快要发霉了。大概是整整两个星期的时候,一天半夜,小胡子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然后想单独和我谈谈。
    我纯属好奇,就问他这些天干什么去了,他说有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这个时候我就发现,小胡子的脸上和手上有几道伤痕,额头上的一处最重,仿佛还缝了针。
    “你受伤了?”
    “擦破了点皮。”
    小胡子口风比曹实都要紧,不想说的问题一个字都不会吐露。我盯着他仔细的看,这些伤不重,但很明显,象是和人动手之后留下的痕迹。
    但是他不肯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问我关于半边楼的事情,当天的过程和尚也目睹了,所以我没有隐瞒,讲述的很清楚很细致。
    不知道是不是和尚提前和他有过联系,我讲述经过的时候,小胡子一直很镇定,直到我说完,他手指轻轻在桌面敲了敲,说:“没想到这块铜牌落到了雷英雄手里,他一插手,就有些复杂了。”
    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老头子,阴沉脸,以及今天刚刚大发神威的雷英雄都在苦苦寻找西夏铜牌,但对这种铜牌的用处却一无所知。这些人无一不是火海刀山里滚过来的人物,心机和手段非同一般,他们不可能为了毫无用处的东西耗费大量精力金钱。
    “能跟我说说吗?这种西夏铜牌有什么用?”
    小胡子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对我说:“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那段录像?”
    龙飞说:
    该做的铺垫终于告一段落,故事将会进入新的情节,很精彩刺激,大家拭目以待吧。
    ☆、第28章 班驼鬼城(一)
    “当然记得。”我随口就答了一句,那盘录像带上的内容放到任何人脑子里都不可能忘记。
    “你应该清楚,录像里的内容很让人难以置信,但它确实发生了,这盘带子是我花了很大功夫才搞来的。”小胡子沉吟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我,我就觉得他好像正在紧张的思考,思考该不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或者说该告诉我多少。
    当然,对于这个人我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也不指望他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能不能再说的具体一点?”我想竭尽全力从小胡子那里套出更多的话:“我们是合作关系,一些事情有必要让我了解,否则我这样被蒙着眼睛牵着走,心理压力很大。”
    “我一直在寻找录像带里那个兔唇男人瞬间变老的原因,但是这非常困难,我顺着一点蛛丝马迹找了很久,大约知道西夏铜牌和这件事有密切的关系。”
    “还有呢?”
    “所以说,如果拿不到西夏铜牌的话,什么都是空谈,得不到任何答案的。”小胡子朝沙发上靠了靠,说:“我们要马上赶到一个地方去,那里很可能有一块西夏铜牌,或许是唯一没有被人找到的一块,必须拿到。”
    “这种铜牌究竟有什么用处?难道还有很多块?”
    “你一共见过几块?”小胡子没回答我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虽然我不打算把什么都跟他交代的很清楚,不过在西夏铜牌这件事上我觉得不能隐瞒。这东西的处用暂时还是个谜,但无疑非常重要。如果我撒谎,说不定就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毕竟我和小胡子是合作关系,我和麻爹的人身安全都要靠他维护。
    “如果加上半边楼那一块,我一共见过五块。”
    “卫长空三块,阴沉脸一块,雷英雄一块......”小胡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如果我们这一次不失手能够拿到一块,那就还有两块铜牌的下落暂时不明。”
    我飞快的算了一下,按照小胡子所说,这种西夏铜牌一共是八块。
    “我们的动作要快,明天收拾一下,立即就要出发。”
    说来说去,小胡子还是没有把真正的目的地告诉我,这让我有点不满,他经常从我嘴里套话,而他暗中做什么事,从来不跟我透漏。
    “我们要到哪儿去找铜牌?”
    “也许你和麻爹都觉得我没有诚意,很多事情不跟你们交底。”小胡子正色说:“你知道最后一块西夏铜牌在那吗?”
    “在那?”
    “班驼,可能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我现在说了也没用。”
    我听了这个地名觉得很耳熟,仔细一想,就想起被老头子派到麻占的时候,遇见的那个老学者方老,他跟我提过西夏故地中的班驼古城。
    “不要看不起人。”我点燃一支烟,故作深沉的说:“一般人可能确实不知道这个地方。蒙古第六次讨伐西夏,当时西夏的统治阶级觉得无力抵抗蒙古大军,就在首都被包围之前,把大量的珍贵文献以及物品提前转移到较为安全的地方,黑水城是其中之一,班驼也是其中之一。”
    说完后我得意的看了小胡子一眼,但他并没有表示出讶异,也没有对我刮目相看,让我觉得很没意思。
    我和小胡子大概就说了这么多,总算是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说完这些之后,我心里仍来来回回翻滚着一个很大的疑问。小胡子要找的西夏铜牌是在班驼,对于这个湮灭在黄沙中的西夏古城,我只是耳闻而已。
    我究竟能帮小胡子做什么?帮他去半边楼认认货是没问题的,但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用?
    这两个星期不见,小胡子好像累的够呛,但他和我谈完之后没有休息,开始不停的打电话,可能在遥控布置行动前所需的一切。我就更加确定,他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手底下肯定养着一批人,只不过不轻易露面而已。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麻爹睡的和头猪一样,我听着他如雷一般的鼾声,辗转反侧。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见外面一缕淡淡的月光。
    “老头子现在还好吗?”我总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忍不住去想,我牵挂老头子,因为我知道,现在的老头子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运筹帷幄,单枪匹马就斗跨薛金万的卫八爷,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老了,腰身完全塌了,每天坐在孤零零的轮椅里。只有在回味当年叱咤风云的往事中,才会露出一丝寂寞而且无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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