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茉拢手入袖,仿佛很是仰慕的模样道:“听说真理教勇士们刀枪不入,正义无敌,极为悍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女拜服!”
“哼,我们真理教……。”刺客头子面露得意,正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同伴的大声咳嗽提醒了,立刻怒目相向:“好你个妖女,竟然想诱哄本护法的话!”
西凉茉笑了笑:“其实小女只是跟您确认一下而已,您的风姿已经透露出各位的身份了,真理教人才倒是不少呢!”
那刺客头子冷笑一声:“你们知道了又能如何,一会子就要死绝了,你最好快点说出百里青这妖人之事,我就给你个痛快,若你说的无用,就教你用身子去供奉我们的教徒,以身赎罪,生不如死!”
西凉茉摇摇头,为什么所有男人见了女子,都只会想到这一招呢?
她叹了一声:“我的情报情报就是你们都中毒了,等一下就要死了。”
那刺客一惊,随后一边运气,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他冷笑一声:“你以为能吓到本护法么,杀了这妖女,再取这妖人的头祭祀我真理教的教众!”
他一声令下,刺客们刀剑齐响,但却是“哐当”一声齐齐落地。
刺客头子惊愕地看着一瞬间就倒地的刺客,刚想飞身上前一步,却噗通一声直挺挺地面朝下,栽了个狗吃屎。
西凉茉环视周围全部跌成一团的刺客,淡淡地道:“想要杀人的时候,就不要那么多废话。”在占据上风,大仇得到,目的实现前太多废话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呢。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那刺客头子终于艰难地翻过身子瞪着西凉茉。
西凉茉笑了笑:“我一进门,就闻着房里的香味实在特别,有一味罕见陀尼灯芯草的味道,小女不才,却正巧最喜欢研制香气,这味道寻常可不是用来做熏香,而是南地沼泽之国用来麻痹大型猎物之药,它的特性渐渐浸入骨髓,让人不知不觉地手脚麻痹,特别是饮酒后会发作迅速,这也是所谓的十香软筋散的主要成分吧,而解药却是红花,想必你们都服用了解药在先。
所以我在经过香炉的时候就顺手加了点别的香料进去,刚好是克制红花的,而你们之前已经浸染了太多药性,红花被克制后,便会加速加倍发作。”
“妖女!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那刺客头目红着眼怒骂,原来方才她哄自己说那么久的话,就是为了让药性发作!
“果然是为师的好徒儿。”百里青站在榻边,仿佛颇为满意地看着西凉茉轻笑。
西凉茉走到百里青身边,目光却掠过一丝诡冷的笑意:“师傅,您中了陀罗尼那么久,想必现在应该是手脚最麻痹的时候吧,何必撑着强弩之末呢,如果您现在死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您是被真理教的人杀掉的呢。”
“怎么,爱徒,你想杀了为师么?”百里青挑了下眉,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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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正文第七十三章大刺杀下
“师傅,你怎么能把单纯的我想得与您一样下流卑鄙又无耻呢,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西凉茉抚住胸口做难以置信兼受伤状。
倒伏在地上的一众天理教徒,齐齐鄙夷地嗤了一声,原来无耻是一脉相承的,你们两师徒果然是绝配啊。
百里青仿佛一点也不为此刻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而感到忧虑,只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微笑,妖美的魅眸里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哦,那你想做什么呢?”
西凉茉微微一笑,是啊,如此难得的机会,她要做什么呢?
“师傅,我想要给师傅点儿东西。”西凉茉拢手入袖在百里青的身边溜达了一圈,拿了只小盒子出来,里面躺着两枚药丸,一枚红,一枚绿,然后将其中一枚绿色的拿出来,伸到百里青面前,笑眯眯地道:“此乃延年益寿之仙丹,徒儿寻觅许久,才得到一枚,师傅请用。”
百里青挑了一下眉:“仙丹?”
他丝毫没有开口吞下去的意思。
西凉茉只得叹了一声:“师傅,您放心,这可真不是什么毒药。”说着她忽然出手捏住他精致的下颚,手法巧妙的一拆,直接毫不客气地“咔嚓”一声把百里青的下巴给拆了,然后把那药丸给塞进了他的嘴唇。
再“啪嚓”地把他下巴装回去,最后一拍他喉咙间,就见百里青不由自主地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两声关节脱臼的声音听得伏在地上的这群人都耳根子发酸?
他们不由都畏惧地看着西凉茉,暗中道,果然是妖人收的妖徒弟。
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师傅?!
百里青脸色阴霾地盯着面前的少女,眼睛里隐约掠过阴沉可怖的光芒。
“师傅莫要生气,徒儿无心冒犯,这药丸子乃是一对,里面是一对子蛊虫,叫斥离虫,这一对虫子都是雄虫,正所谓同性相斥,受蛊的之人没有任何伤害,这小虫子还会调经理气,只有好处,唯独有一点……。”西凉茉顿了顿,看着百里青稍霁的神色,将自己手里另外一枚子药丸放嘴里给吞了。
然后她才笑着补充道:“吞了这一对虫子的两个人身体不能有超过一双手面积的接触,否则绿虫子就会非常难受,它一难受,受主也会非常难受比如因为浑身发痒,而忍不住想要脱光自己的衣服或者大小便失禁之类的事情。”
她与白嬷嬷无意闲聊的时候,得知了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奇特的玩意儿,而且还是飘渺真人这个老顽童当年去苗疆的时候弄了不少来玩恶作剧的东西,她就上心了。
好容易白嬷嬷回了一趟她以前的老屋,给她寻来了几对来,她在猫狗身上和西凉仙身边那些曾经欺负她最狠的仆人身上都做了实验,效果很不错。
她正犯愁着要怎么样弄一弄给百里青吞服,毕竟他武功深不可测,为人机警敏锐,要下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里想到今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这千年老妖没事儿就戏耍轻薄她为乐,把她的‘隐忍’当‘软弱’,对于百里青这种久居上位将人当玩物之人,你若一直隐忍,他是不会有一丝一毫收敛,只会得寸进尺,愈加放肆!
百里青危险地眯起眼,睨着西凉茉半晌:“怎么,原来为师的爱徒如此讨厌为师的触碰么?”
西凉茉摇摇头,仿佛一脸唏嘘地道:“师傅,您总要为茉儿的名节考虑一下,知道的人,说师傅是不拘小节,传道授业之法特别,不知道的还以为茉儿和您一样不要脸呢!”
看着自己一番毫不客气地明褒暗贬,让百里青脸色愈发阴郁,西凉茉心情真堪称愉悦之极。
当然,撩了老虎须,踢了老虎屁股之后,还是要打个巴掌给个枣子的。
毕竟,她还不想把这一座大靠山给得罪死了。
所以西凉茉还是上前恭敬地道:“师傅,如今要怎么处理这些胆敢冒犯您的天理教徒呢?”
早前天理教在南边闹得颇有声势,以所谓的“世人不仁,妖人临世,末日降临,神迹彰显,入教者生”的理念蛊惑了不少人入教,她隐约听那些坊间传言后,就觉得这个天理教的教义其实就是上辈子经常可见的邪教教义,目的不纯,恐怕日后会成流民之患。
想不到百里青却还颇有远见,一道旨意下去,强令官府与驻军镇压解散此教,所以自然成了这教徒口中的妖人。
当然,阉党一向被士林称之为妖党,但西凉茉认为,称呼百里青是妖人,简直是侮辱了他,他根本就是一只现世的千年老妖。
百里青睨着面前的少女,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忽然笑了,色若春晓之花,仿佛在欣赏着最美丽的秋景明媚后,留下一句漫不经心的轻语:“留下首犯与三名教徒,其余之人,杀无赦。”
一众天理教徒眼中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西凉茉点头,她并不正打算怜悯这些人,当他们出现在这里刺杀百里青的时候,就已经是死士,既然身为死士,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命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们想要杀她的时候,也不曾怜悯过她不是么?
她正打算转身去阁楼外通知人进来,却忽然觉得身后一热,仿佛有什么极热的东西泼在了自己身上,她一转脸,便看见碎血飞溅,有无数长刀冰锋之影掠过,带起无数血肉横飞。
随着百里青一句淡语,不知何时,忽然如神兵天降或者说地底杀气冲天的死魂出现,无数一身纯黑绣血色红莲衣袍蒙面的司礼监厂卫杀手手持利刃将在场无论男女刺客,瞬间全部诛杀,或者说——残酷屠戮。
遍地猩红,满地断肢,凄惨的哭嚎与呼救响彻了整个湖心阁楼。
紫竹林间,再次挂上血肉,却不再是烤熟的香肉。
原本白玉台就已经染了斑斑血色,如今未曾凝结的鲜血间又加入了新的血流,汇成一道道的溪流缓缓淌入了酒池,将一池清酒彻底染成了浓郁的血酒池。
西凉茉再坚强的神经,也忍不住陡然变色,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女子间的勾心斗角总不过是台下的暗流深涌,何曾是这样直面残忍血腥?
因此她还是完全无法承受,强自忍耐着恶心与惊惧,西凉茉垂下眼,只在心中默默念摩轲。
眼观鼻,鼻观心。
不去看这人间地狱。
“怎么,本座的爱徒,不是素来胆大包天,此刻却不敢抬头看一看这天地?”一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搁在她的肩膀上,百里青诡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冰凉的呼吸轻扫过她敏感的耳垂,激起她背脊上一阵阴寒的战栗。
西凉茉依旧垂着眸子,轻叹了一声:“师傅,你根本就没有中毒,是么?”
她都能发觉的事,没有理由百里青不曾知道,她是太过自负了,低估了这千年老妖的能力。
“怎么,你不是一直都在研究各色毒粉迷脂么,如何未曾发觉我渡于你口中的酒就有红花之味呢?”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西凉茉唇角弯起无奈的笑容来:“师傅,您行止高深叵测,茉儿果真猜测不出来。”
虽然她一进来就发现了空气里的烟雾气息不对,但她不知所以然,便打算静观其变,若有异常再提示百里青,却没有想到百里青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来给她渡解药。
若非她太过错愕,大约也能知道他根本早有防备了。
百里青这样的人,能在朝廷里只手遮天,屹立不倒,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这样的刺杀。
如今人都混进府邸里来了,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未曾发觉?
百里青眯着眼,长臂一挥,毫不介意地揽着西凉茉坐在已经被血染了斑斑猩红的白狐皮软榻上,抚摸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轻笑:“原本你时机来得巧,本座还打算给惊喜与我的爱徒,让你看一看这些天理教跳梁小丑的表演,却不想本座的爱徒竟然也给本座表演了一出有趣的折子戏。”
西凉茉笑了笑,淡淡道:“师傅便当徒儿在彩衣娱亲便是了。”
既然已经在人家的戏份里演了一出丑角,何必再争口舌之高低,她打定主意,任由他如何,总不会弄死自个就是了。
百里青却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只轻哼一声,用一件轻纱覆在她的脸上,暂时不去理会怀里倔强的少女。
他转眼看着已经全部收割刺客性命完毕的厂卫们,淡淡下令:“宴会并未结束,请各位大人回位子上坐好,重新端上美酒佳肴,舞娘乐姬,可不要被那些不识趣的小虫扫了咱们的兴。”
“是!”
厂卫们齐齐躬身受命,转头分向紫竹林间而去,强行提着那些衣冠不整,外带吓得早已魂飞魄散的朝臣们回到左右的席位上坐下。
那些朝臣们经过这么一吓,原本含笑半步癫的药性也基本都褪去了,他们哪里知道百里青对他们都下了会迷乱神智的药,清醒过来看着自己浑身狼藉,再想起之前自己那种近乎当众行淫的行为,都已经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况回神一看,遍地血腥,残肢断臂,死无全尸,血腥之气让人作呕。
哪里还有心情行乐歌舞,其中大部分都是文臣,吓得两股战战,有些还直接晕了过去。
但剩下的人看着厂卫手里雪亮的还带着血的长剑,更是不敢违抗百里青的命令,只怕自己下一刻就跟这些胆敢行刺百里青的‘小虫’们一样,被碎尸万段了。
所以都半爬半被拽着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只有受伤比较严重的大臣,被人用担架抬了出去,反而成为在场众人羡慕的对象。
这些厂卫们似乎也没有打算去收拾这满地的残尸,拖着这些大臣们坐下后,各自按剑立在他们身后。
歌姬、舞姬们被召唤而入,也没有想到看到这些血腥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但却没有人尖叫,想必是她们都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
百里青对对着领人进来的蓝衣太监优雅地比了个手势,那蓝衣太监便从袖子里撒出许多金珠玉石在场中的遍地残肢断断臂间,同时用尖利刺耳的嗓音道:“督公有令,众歌姬舞娘于场内捡拾珠玉而舞,捡到的便是督公赏赐,若有不敢前者,剁去双脚,双手,永世不得再行歌舞。”
这样残暴的命令一下达,歌姬舞娘们再害怕也知道什么是必须做的,何况那些珠玉宝石,在遍地血腥间,却一样闪闪发光,烧灼着人的眼睛。
她们犹豫了片刻,看着阴森森围拢过来持刀厂卫,最大胆的那一个便立刻走近尸群间,边有些僵硬地扭动着腰肢,边歌边舞,目光所及处,还是忍不住去捡那一颗最大的红宝石,随后,又去捡那些蓝宝石与珍珠。
有一就有二,慢慢的舞姬们都过去了,边舞边歌,不时地弯身去捡尸体间散落的珠玉宝石,甚至还有好些人因为同时争抢大个的宝石或者珠玉,而起了争执,甚至动上手的。
看着这满地血腥残肢间,却有无数流光溢彩的宝石,美人红颜,莺声燕语,极度的反差形成了一种极为诡谲又阴森的画面,让在场的众人们只觉得怪异扭曲,不寒而栗。
不少人都吐了,但立刻有厂卫上来将秽物扫走,却并不允许他们离开。
惟独坐在上首的百里青支着脸颊,很是愉悦而兴味笑了起来:“多么有趣而美丽的歌舞啊,众卿难道不觉得么,本座敬众卿一杯?”
坐着的那些大臣面色惨白,却不得不齐齐用颤抖的手举起酒杯,言不由衷地颤抖着声音符合:“千岁爷英明。”
“呵呵……。”百里青放肆地大笑着仰头饮下美酒。
随后,他懒洋洋地用戴着鎏金甲套的小指轻佻地刮着西凉茉的脸颊。
“怎么,茉儿,你不是最胆大妄为的么,如何不喜这般人间都不常见的画面呢?”
西凉茉叹了一声:“师傅,您要以此震慑那些胆敢背着你做小动作,勾搭天理教的朝臣何苦拖上我这样一个无辜的路人甲呢?”
有人天生残暴,喜欢血腥屠戮以为乐事,杀人只为取乐,譬如历史上不少君王都是如此,但这里面的人绝对不包括百里青,她从今天开始明白,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有更多的深意。
百里青狭长的魅眸里闪过一丝微讶,随后指尖轻拂过西凉茉颈项上露出来的雪白肌肤,轻佻地探过她薄薄轻跳的脉搏,轻笑:“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你可听过曹操杀杨修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