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讶异看他,目色中有几分赞许,“右侧松柏林树高林密,去深百里,可至伏虎涧……”
“伏虎涧?”徐舟惊问,“我们来时路过伏虎涧,便是在那里遭遇伏击,走失帝姬。”
林峰漠然扫视他四人,“如此说,诸位便清晰了,知前路该如何走法?”
“过伏虎涧,走白灵谷,迂入九犀山北麓,便可绕开丘邑、辽城、邯城,直回帝都。”徐舟答说。
“只是——”沈金依旧望着舆图皱眉忧思,“莫嵩不会不知此路线,怎会不派兵劫杀?松柏林去深百里,是最佳伏杀之地,若遇伏兵,只怕无人生还?再有,谁能保证过莫嵩营盘而不会遭遇围杀?他若于营内扑杀我等,我等亦是难逃。”
徐舟等三人都附和着点头,齐齐盯向林峰。林峰愈发无比赞赏地看着沈金,几要上前与之勾肩搭背了,碍于众目睽睽也只能向他又走进几步,站在他身后为他指点布兵图说道,“所以须得有人先往丘邑,佯装要自丘邑归朝,使得松柏林伏兵放松警惕,最好是还能调开那里的伏兵,然后再派兵占据有利地势,在此林中形成屏围之势,不放莫嵩一兵一卒进入伏虎涧,如此尔等便可安然归去。至于如何过莫营而不遭围杀,这个……”林峰看向胖将军耿炎,学他方才语气说道,“且试试看罢!”
“谁人去试?”徐舟与沈金几乎是异口同声。
“自然是我等去试。”林峰终露笑颜和蔼,“我们长公主旨意,尔等职责在回帝都勤王护驾,而我等职责便是设法护送尔等回帝都勤王护驾。”
徐舟等四人面面相觑,所以是要靠东越将士为他们树起一道铜墙铁壁以阻挡莫军袭杀吗?
蔚珒见诸事言明,遂与他们另外嘱道,“几位将军数日行军,甚是辛苦,可先回营房休息,迟则三天,快则后日,便须诸位拔营自去!时不我待,还请厉兵秣马,准备随时出战。”于是又言说一回城中军纪,申令不可扰民不可滋事等则,便令帐前都尉送他四人下去休息了。
蔚珒又看林峰、季墨二人,“明日,谁打头阵?”
“这还用问!?”林峰叫道,“我是长公主亲点的先锋官,自然我先!”又睨一眼季墨,“实则他不来也行!凭我领四千军,加上蔚琥的五百神箭手,必将莫军拦于松柏林外!”
“蔚琥并无消息。”蔚珒叹说,“现下还不知他们是否攀过狼牙峰抵达松柏林,所以还须你兵分两路,另一路须得封住松柏林防线,否则我军伤亡难计。”
林峰略略皱眉,仍豪气言说,“我自有计。老季要来,必为你封杀追兵。”
蔚珒点头,又瞄了眼一直藏在林峰身后悄悄扯着他衣带的星儿,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青濯府上的星儿……”林峰答说。
“我知道他是谁!”蔚珒喝一声,“你不会是要带他上战场吧?”
“林大哥已经收我做副将!”星儿立时昂首答道。
“嘘嘘嘘——”林峰赧颜叹说,“我才是个副将,怎么能再收副将!你不可学得到处胡说!”又向蔚珒言道,“裴伯死在城头,总不能把这孩子丢在乱军里罢。他还扯了面大旗说是长公主捡他回来的,这也不能让长公主捡一场空不是……我就收了他,做……做参军总可以罢?”
“我是问你要带他上战场吗?”蔚珒又言。
“自然不是。”他回头看季墨,季墨立时答,“我随你后面,他不死你那,就死我这,你挑!”
“我呸!”林峰恨得跳脚,“我还没点兵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那我祝林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以四千兵过四万军而毫发无伤盔缨不乱!此去名震四方威显天下!待长公主归来赏你个十里八里的酒窖供你一醉千古!”
季墨一气讲完,众人都笑,林峰用手指点,亦是笑声清朗,“到那时也请你来酒窖喝上一杯!”众人又挑眉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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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残夏消暑,东宫禁军抵柏谷关,与迎驾之臣莫嵩议还朝之章。莫嵩请见东宫,只得东宫病榻缠绵难于召见之讯,只能由东宫之师、御史中丞师源代议诸事。双方于城下议定太子还朝之章程,莫嵩应诺兵退左右,让出一条平坦大道,仍由东宫禁军护持太子自行归朝。
师源唯恐中途遭遇伏杀,又再三申明:柏谷关城墙上会有蔚珒领东越三千精锐,以满弓载箭为东宫壮行!只要莫嵩大军稍有异动,城上便会万箭齐发,以冒犯天家之罪诛杀当下!
莫嵩意在丘邑围剿、手到擒来,全然不理会师源的小心翼翼,只在心下嘲笑这一众酸腐文臣何等幼稚!护着一个穷途末路的太子,还指望着城关危急、出城应战都不敢的东越残兵为他们壮行,当真可笑又可怜!
他自攻城以来,眼见那城头士兵一天少过一天,射出来的箭弩一批更比一批乏力,便自以为城中再无强兵。若非兄长来信说要活捉太子,他原想着再强攻个三五日或可拿下柏关谷。
所以当林峰领东越将士佯扮东宫禁军穿过他莫家大营时,莫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是放了一支重甲精锐进到了自己的阵营后方。
莫嵩端坐马背,看着四千禁军以严整阵列护送着三辆马车缓缓驶去——那队形之工整,步伐之矫健,昂首豪迈,持矛飒爽,真真是天家御林军的风范——他心头也曾闪过一丝讶疑,想到这些禁军原为莫敖治下,却从不曾见过有这等威风!却不知如今是换了谁人为将,竟得如此神兵!东宫手下几时得了这样治军高才,莫非是东越蔚璃亲自统兵……
只是他疑心将起,忽听海啸一般的声浪大作,“太子归朝——三军将士——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