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闹过以后,这少年便是一直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即不与她说笑嬉闹,也不共她寝食一处,凭她再怎样殷勤逗弄,亦或信誓旦旦立诺立志,他都是对她敬而远之!惟那一双眼,愈见明亮炯炯,愈发不分昼夜黑白地时刻紧盯着她!就是此刻她攀挂在树上,还是要受他频频举头、横眉瞪视,倒像是她还能幻化做一只白鹭顷刻飞走了似的!
这数天来他二人穿谷过林,脚程甚紧,而途中又曾遭遇三次伏杀,皆是黑衣长剑,严密阵式!俨然与蔚璃第一回遭遇之刺客同出一家,对方剑法之凌厉,剑阵之玄妙,也是欺得他二人每一次都是险中求胜,只差一点就要命断幽谷。可偏偏越是这样艰险境况,少年守着她愈是夜不安寝,昼不歇神,虽不与她言,却也是每每持剑负琴护她左右,如影随行。蔚璃为此自是感念无限,可也时常觉得愧疚无边,纷纷乱事中最最无辜便是招惹了此样赤子入局,若然伤他一分,当真是万死难赎!
风篁只是低头将几尾鲜鳞摆上烤架的功夫,再抬头却惊觉树上白影似遁风而去,顷刻没了踪影,急得他提剑起身,心下忿忿——还果然是惟女子难养,尤其是此样诡诈女子!实难处置!
他揣着满腔幽怨将一转身,正撞上她笑颜如花,兜了一衣的野果归来。
“子青寻我?”她语笑嫣然难掩得意,最爱看他这般焦心切切、满目惶惶了!望之便觉心漾。
风篁瞪她一眼,知又被她戏弄,掷了剑,重新坐回火堆旁,并不答她言语。
蔚璃近来受惯他冷落,早已不以为意,只是注目着烤架上的几条肥鳞鲜鲤,已然嗅得炙烤之香袅袅扑鼻,还真是馋人啊!只是最近这三餐一宿,他们都是各自为政,她追她的野兔,他烤他的飞禽;她喝她的山泉,他饮他的花露;她睡她的干草堆,他躺他的巨石岩!她纵是百般讨好礼让,他也无意与她同餐共饮!
可是今天这烤鱼——着实喷香诱人啊!她故意凑到他身边坐了,又将大大小小的野果倾洒一地,故意将那红艳硕大的悄悄摆去他面前,倒像是他还能被野果所诱似的,又故意朗声谈笑,“子青可知秋季流落于野有何好处?”
风篁只是注目火堆,看也不曾看她。只怕看一眼就要入她“网罗”,那娇俏模样他倒还可自忍持重不去相亲,只是那狡黠诡计实是避之不及,防不胜防!
他愈是如此,蔚璃愈是觉他脾性可爱,仍自顾言说,“其实说来——春时流落于野也有无尽好处!正所谓春华秋实,春有百花可观,赏心悦目;秋有硕果可食,饱腹充饥!”说时在地上左挑右选拣了一个红艳艳的野果递到风篁面前,“要不要尝一个!提神解渴!”
风篁扭身坐去一边,他早已告诫自己——再也不吃她手里递过来的食物!
蔚璃知他杯弓蛇影也是又笑又怜,可并不气馁,依旧调笑说道,“此果得天地所赠,没有迷药哦!不信我吃给你看!”说时一口咬下去,忽眉头急蹙,大叫一声,“好酸!”又悉数啐于草丛,冲着风篁嬉笑一回,将大果置于身后,重又拣选了一只,仍一口咬去,这回是眉头小蹙,喃喃自赏,“嗯……略酸……带甜……”她有意夸张地吃得香甜,重又递给风篁,“我吃过了!要毒也是毒死我们一双!子青就赏光吃一个罢!”
风篁对她如此厚颜缠磨也是横眼觑看了几回,倒是觉得她手里那只被咬过的野果远比地上那些红艳艳的硕果更加诱人,他犹豫着,衡量着——若是这一回骄纵了她,下一回她只不定还要怎么欺负自己……诡计多端的女子!……委实头痛啊!
蔚璃看他苦皱着眉头,那如春月似美玉的俊朗容颜,倒似着了一场秋风,萧索寂寞的紧呢!又惹她凝神看得怔住,心有戚戚然,无限怜意,“子青……真是……你们南国……真是……出美人啊!”
风篁讶疑地看着她一面不经心地啃咬着手里的野果,一面目色痴迷地盯看着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又羞了个面色飞红,急转个身避开她灼灼目光。
“南国少年尽风流……惟有子青世无双……”她喃喃吟诵,又递过手里的半只残果,“你吃不吃?再不吃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