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心事压身,眉间有道抚不去的川痕,纵使面孔英俊,气势却是摄人,不怒而威。但此时看向沈玉蓝时有,却种别样的温情。
他道:“幼灵请不必生气,我自当不会再说那钟话了。”
沈玉蓝瞥了他一眼,恰遇他的眼神对上,心中一动,轻描淡写的迅速移开眼神道:“但愿折岳知晓,束缚雄鹰的枷锁已落,便是击空时,莫要自甘堕落却做那石缩龟。”
说完,他又放下茶杯,恶狠狠道:“我方才的确是在气折岳的泄气悲观,可更是对朝廷,是陛下失望。你在战场上立下汗血功劳,当之无愧乃是大圭的英雄,可英雄却只能蜷缩在几十尺的草院内,凭什么?”
“方才幼灵不是才说,天下不公之事如芝麻多吗?”
沈玉蓝这次不肯认账了道:“是吗,我可不记得了。”
秦疏瞧沈玉蓝不肯看着自己,只是撑着下巴自顾自瞧着窗外夜景道:“幼灵每次与人论事时,总能讲的头头是道。”
“秦将军过逾了,我这人最会呈口舌之利罢了。”沈玉蓝漫不经心道。
秦疏嘴角微微上扬道:“而且每次都是在替别人挺身而出时,替别人不公。”
“折岳说笑了,官场上云介风波,我且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去管他人的闲事。”沈玉蓝口是心非道。
秦疏算是见到沈玉蓝生闷气时的功力,越是说些好话,越是较劲般与你对着干。
沈玉蓝做事滴水不漏,遇事沉稳从容,此刻他的稳重仿佛不翼而飞,与他平时君子温谦作态大相径庭,失态也失态的可爱。
沈玉蓝爱理不理,气氛有些沉默,正好此时小二上了菜,红木桌案上摆满了香气浓郁的热菜,色泽红艳。
沈玉蓝敲着一桌子的珍肴异馔,也是食欲大开,正准备不跟秦疏计较,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时。
忽听旁桌的人悄声道:“听说今年夏江闹了水患,流民争相恐后的入了建南门,被官兵们拦在外面,还不知道如何安置呢?”
“奇怪,现已是凛冬怎会突发洪灾,还是如此大规模的泛滥。”
“各位可知夏江一带流传的诗词吗?雁下天尽处,黑云翻墨时。河神如决倾,五年归雨期。”
“归雨归雨,不正是旧太子的字吗?此诗为何意?
“五年前旧太子下江南十四洲,夏江便是那时发了一次洪灾,有人说是旧太子乃贪狼破星,与水相克,导致河神不满才水淹夏江。”
“可旧太子不是已经刺杀身亡了?”
“旧太子虽不,当今太子却是他的嫡子,血缘相承啊。如此看五年已到,洪灾又起,不正是那应验了诗词上的话啊,新太子恐怕是与那河神星宿相冲,给夏江带来了灾祸。”
“嘘,万万不可声张此事啊,说不定就被哪位有心人听见了。”
正恰好被两人的口中的有心人听见了,沈玉蓝想。
秦疏见他脸色渐渐凝重下来,疑惑道:“怎么了?”
“这里人多口杂,出去讲。”
等两人付完账出了酒楼后,沈玉蓝拽着秦疏来到一处无人偏僻街道:“夏江水灾泛滥,大批流民涌入京城以求陛下庇护,现如今正被官兵们挡在门外。”
秦疏蹙眉道:“夏江离京城有一百多里远,若不是无处可去,灾民们何必长途跋涉来至京城。”
“他们是被逼无奈,怀着希望来到这里,怎么可以将他们拒之城外。”
“大批灾民涌入了京城中,不但寻不到安身之地,也会给京城本地的百姓造成不好的影响,拒之门外不过是暂缓之计,折岳不必急躁。”
“依幼灵看,该是如何?”
沈玉蓝思量半晌,道:“此事还需明日早朝之上决断,看陛下如何处置了。”
翌日下起了雨,给凛冬中的京城皇宫平添几分寒意,雨水打在昭阳殿勾檐上,滴露于汉白玉阶上,溅起水花。
官员身穿朱红朝服,鱼贯入昭阳殿早朝觐见。
老皇帝强撑着一股气力来上朝,经历了道殿炼长生丹一事,终于是改过自新认识到了长生乃是无稽之谈,想在老暮之时再做一次明君,在史书上给之前的胡作非为抹去一些墨水。
宦官拉长了嗓音道:“上朝。”
工部尚书上前一步,举起玉扳道:“今年夏江一带突发异灾,洪水泛滥,灾民官话,损失惨重。”
户部尚书后跟道:“请陛下拨一笔灾款,派一任官员作巡抚察带着灾款南下救济灾民。”
“从前都是派谁去的?”皇帝问道。
这下可难倒了官员,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片刻户部尚书道:“从前都是由左相派一任官员南下赈灾。”
皇帝冷哼一声道:“赈灾?朕看是赈到他的藏宝密室里了吧。”
朝臣惶恐跪下道:“陛下息怒。”
掌管建南门流通的从五品武官拱手道:“陛下,投奔京城的流民已经聚集在门前,臣且将他们拦在城外,设立了安置灾民的简易帐篷。”
“爱卿办得不错,其余爱卿看该如何安置这批流民?”
流民乃是一大隐患,若是处置的不好,很容易与京城当地的百姓爆发冲突,从而导致京城局面混乱不堪,更会动摇天子政业。
众臣心中虽各有各地想法,却怕处置的不当,惹皇帝不喜,断送了自己的前途,一时昭阳殿上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