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鹭点了点头。
那女弟子闻言忙上前一步准备为程振鹭斟茶,林巉却回头看着她道了一句:“不用。”
那音如石溅寒泉,一股子疏离的凉意生生让胆子有些小的女弟子顿时止住动作,她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称了一句“是”。
下一刻,还心有余悸的她便看到始终犹如高山霜雪一般的林巉居然抬手为程振鹭倒了一杯茶,他将茶杯妥帖地递到了程振鹭面前,末了还带了一句:“有些烫。”
他身侧的程振鹭接过茶杯,轻轻地品了一口,转头冲他笑了笑。林巉看着程振鹭,神色虽依旧淡然,可眼底却没了冷意。
那颖月宫女弟子有些呆愣地看着这一幕,刚将风阁等人带到典礼之处的沈寻月也被惊得不轻。
远处高位上,林巉与程振鹭坐得极近,他二人一松竹青衣一猎猎红裙,程振鹭微微仰着头对着林巉笑得明媚至极,而林巉则一扫往日的清寒,他垂眼看着她,连眉目间都隐隐透出一股柔和之意来。
犹如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
沈寻月只觉一股惊意窜上心头。
林巉与程振鹭自小同门,百年来他们一起修行,居于一派,更并肩抗过荣辱,程振鹭在林巉心中定然是不同的。
若是程振鹭对林巉有意,抓住这点不同,说不定真能……
“沈掌门,你怎么了?”正当此时,风阁掌门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祝千白虽已有数百岁,但面容依旧年轻,只在眼尾处因修为停滞多年而显出几分岁月的痕迹,他语调不急不缓,一身锦蓝衣袍,腰坠温润白玉,更显得气质儒致风雅,整个人看上去不像个修士,倒像个人界的儒生。
他看见沈寻月的神色有些异样,不由得出声问道。
但那异样只是短短一瞬,沈寻月极快地回过神来,她对着风阁掌门妥帖一笑,道:“没什么,劳祝掌门挂心了。”
“沈掌门高看我风阁,能来亲自前来相迎,我等正感激不尽。”
“祝掌门言重了。”
沈寻月将风阁众人引到位置上,恰在重山派位置的对面。
林巉看着祝千白,微微颌首:“祝掌门。”
“林峰主。”祝千白亦回应了一句。
待祝千白等人落了座,沈寻月耐下性子与风阁说了几句场面话,待一切妥当后,便告辞向林巉走去。
林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遍风阁众人,并没有发现祝风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一旁的程振鹭察觉到他的动作,她看向林巉,还未开口,身前便传来了沈寻月的声音:“林峰主,程峰主。”
程振鹭回过头,不知何时走到她们面前的沈寻月对着程振鹭微微一笑。
看到这抹笑容,程振鹭却犹如本能一般微不可见地蹙了一瞬眉头。
可沈寻月眼底坦荡,笑意也并无任何不妥,程振鹭心下不由得对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
“沈掌门。”程振鹭看着沈寻月,亦轻轻一笑做以回应。
“程峰主为何坐在这里?是颖月宫引路弟子有了错失吗?”
“并未。”程振鹭答道:“只是我想与我三师兄坐近些而已。”
“原来如此。”沈寻月顿了顿继续道:“可两位峰主比邻而坐,难免有些逼仄,这般倒也有些不便,不如我让人将程峰主的位置挪近林峰主一些,也好过现在,如何?”
程振鹭毕竟也是聪慧之人,短短两番对话之下,见沈寻月如此执着于她与林巉的位置,她看着沈寻月,又想起自己方才心底感觉到的异样之感,心念一转,顿时便明白了个大概。
她顿时玩心大起。
她又往林巉身边挪了挪,整个人几乎快靠在了林巉的身上,惹来了林巉不明所以的一眼与沈寻月果然开始微微僵硬的神情。
“无妨,我师兄妹二人向来情谊深厚,自是不拘于此。”她道。
“我自小便喜欢跟我三师兄待在一处,我三师兄也是习惯了,沈掌门不必担忧,他不会介意的。”
“我三师兄伤恙初愈,我派掌门临行前特意让我留意照看,我离他远些便觉得不放心,还是这样好,沈掌门不必挂心我们,若有事便先去吧,莫耽误了你的时辰。”
言罢,她又对着沈寻月微微一笑,眼底尽是一片澄明坦荡。
沈寻月:“……”
林巉:“?”
……
妖宫圄殿中,烛火幽暗,复玄坐在一间阁牢内,他神色寂冷,着一身如渊玄色王袍,袖口衣摆处隐晦地绣着细致金纹,端的是尊贵无双。
他的指间捏着一个光团,灵力化刃,正一刀一刀地从那光团上不断削下一些带着荧荧毫光的细碎粉末。
那光团正是顾长风的元神。
他被困在复玄的手中,随着刀锋的落下不断地求饶、嘶吼与唾骂着,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牢阁,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可复玄却犹若未闻,手上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他用刀刃不断割磨下顾长风的神智,在顾长风惨叫缓下去时,又补上新的一刀。
“尊主。”牢阁外忽然显出一个暗卫的身形。
复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传送阵已准备好了。”暗卫将头更加低了下去。
顾长风蓄谋已久发动变乱,不足短短数日便尽数破灭,谁也没想到复玄会回来得这么快,也更没想到复玄竟能直接斩杀顾长风,甚至连来势汹汹的黼烈君都被镇得几乎乖顺般地回了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