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翻手覆灭、满城流血的一幕让妖界各方势力莫不噤若寒蝉,至今复玄才算是真正压制一切,坐稳了妖界之主的尊位。
复玄半张脸都隐在烛火照不到的暗色里,他犹如丢一个小玩意儿似地将顾长风的元神丢进一侧炙烤神魄的魂火里,牢阁中顿时又响起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他神色不变,抬起眼,眉目间尽是毫不遮掩的邪气,衬着阴森的暗色与一身玄服,整个人竟显得似鬼似魅。
这一眼几乎骇得那暗卫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低下头,将呼吸都放缓到极致。
“石九死了?”他听见复玄问道。
“是。”他立刻答道:“事变之日便在牢阁被元山真君斩杀了。”
复玄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他死前跟我师父说了什么?”
暗卫愣了愣,冷汗顿时便浸了出来。
“……不知。”
牢阁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在强烈到窒息的压迫感下,那暗卫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俄尔,他咬着牙,狠狠跪地。
“属下知罪,绝不会再有下次。”
“请尊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复玄隐在暗色中,神色不明,良久后,他移开视线,站起身来,“秋明如呢?”
听到复玄的话,那暗卫死里逃生般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竭力全力让自己语调平缓起来:“回尊主,秋明如仍在牢阁中。”
复玄举步向牢阁外走去,屋外明亮的天光洒在他的靴边,被他踩在脚下。
“杀了。”
第96章 相思
时辰渐移,入位的门派逐渐多了起来。人多眼杂,她在此停留已招惹了许多目光,实在不宜再多言久留,沈寻月看着默默对峙间又冲着自己莞尔一笑的程振鹭,暗暗地咬紧了后牙。
“沈掌门,振鹭既想跟我坐在一起那便就如此吧。”坐在一旁几乎全程都没说话的林巉忽然开口道。
“劳沈掌门费神了。”
沈寻月闻言僵了僵,俄尔,她抿唇笑了笑,眼中恍惚间竟泛出一丝浅淡的苦意。
“如此,我便失陪了。”
她并未再多说什么,对着林巉微微颌首后,转身便向高台走去,只是脚下离开的步伐却有些急。
待沈寻月走后,林巉施了个隔音术,他看向程振鹭,低声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程振鹭皱了皱鼻子,答道:“那沈掌门分明对你心怀不轨,不过是看我跟你坐得近些,不满都快写在脸上了。”
林巉回想了一会儿,茫然地皱了皱眉:“有吗?”
程振鹭拈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口:“三师兄你不懂。”
“女人都是笑着算计人的。”
“她们怎么想的,面上可不会显,更不会跟你说。”
她看着自己那不甚了解情爱之事,以至于对此向来有些迟钝的三师兄,道了一句:“三师兄你可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程振鹭闻言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林巉一眼:“自然是小心那沈寻月。”
“我今日来,便是为了与她说清楚,我对她无意。”
程振鹭倒是没想到林巉有此打算,她沉默了须臾后,道:“她逐你百年,不得又不弃,如此怕是早已成了她的执念,既是执念,又岂会因为你的一次恳谈而心甘情愿地彻底放弃?”
程振鹭看着林巉,叹了一口气。她这三师兄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可这样一个人,偏又生了一副好皮囊与冰雪下的软心肠,时常动人心而不自知。
谁能不被冰雪下的温暖吸引?
谁又能不对冰雪下的温暖动心呢?
可这人,偏又是那不留心情爱的寡心之人,让人带着一腔赤诚之意迎上去,兜头便被那霜雪之表冻了个结结实实。
有时绝情并不伤人,伤人的是那看似有情却无情。
他人分明看到了那温火就藏在那晶莹霜雪之后,但当他们捧着一腔情意走到他身边时,却怎么也撞不破那层坚硬至极的冰层。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给人以飘渺的希望,最后真正得到却是真切无边的绝望。
程振鹭犹似自言自语道:“说清道明,划明界限,虽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会伤人至深。”
林巉不解地蹙了蹙眉头。
可若自己无意,又不拒绝他人,这岂不是小人所为?
那研习再晦涩道法也能融会贯通的玲珑心仿佛一时卡了壳。
“我不明白。”他道。
程振鹭看着眼中茫然的林巉,忽然察觉到自己是多思了,这世间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无情则拒,自当如此。
她复笑道:“无甚,是我想岔了。情之一字本来就最是磨人,断个痛快也比缠磨到死好。”
林巉看着她跟个小孩儿似地变脸,不由得有些失笑。
“怎么跟个看破红尘的老僧一样?莫不是还想去修佛道了不成?”
程振鹭眨了眨眼:“万一我真去了呢?”
林巉知她是在玩笑之言,他侧头看向她道:“那二师兄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