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传入了京城,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下了旨将吴世意斩首,太子关押,并彻查此事。
两个月后,太子被废。
原本太子与三皇子为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多年,如今太子被废,该是三皇子顺理成章被立为储君,而朝堂上却出现了要立五皇子程晚桥为太子的呼声。
那些支持五皇子的大多是朝中的忠义之士,皆是自发。
——
半年后,祁军攻入池州,大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抵荆军驻扎在羽灵溪外的营地。
十二年前,程晚桥领兵与荆军在此处大战,十二年后,同一个地方,再次上演一场厮杀。
这是祁军攻下池州的最后一关,从正午过后交战,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贯穿草地的河被血染成红色,青翠的草地上尸横遍野,血腥味氤氲在这一片青翠的草地上。
一战过后,荆军惨败,只得落荒而逃。
天色暗了下来,只有天边还留有一抹夕阳余晖,程晚桥卸下沾满血的盔甲,拿出一把匕首,蹲在河边刮胡子,这些日子他在军营,一直没机会收拾这下巴以及鼻梁下的胡须。
温文尔雅如他,即便是长了胡须,也有几分书生气。
江寒星骑着马过来,在他面前翻身下马,抱拳道:“殿下,荆军已经全部退到了池州地界之外!”
荆军退到了池州之外,这意味着池州重归大祁领地。这片土地也是命途多舛,十几年间便几番易主。
程晚桥把沾了胡须的匕首在河水中漂了漂,而后站了起来,正色道:“传令下去,立即安排盘查清点,安置伤者,我军将士入土安葬,敌军尸首焚毁,不可遗漏。”
“是,殿下!”
——
灵溪宫。
夜凉如水,风徐徐地吹,羽灵溪无论何时都是这样静谧,没有特别大的动静,偶尔一两只飞鸟从林间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遇辰正在房中焚香,他有个习惯,睡前总要焚香。
他动作不急不缓地压着香灰,门外传来鸿雁的声音,“君上。”
“何事?”
鸿雁道:“荆军已退。”
遇辰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他继续压着香灰,“少君可睡了?”
“刚睡着。”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鸿雁退了下去,遇辰取出云纹香篆,搁在香灰上,再取了长勺从瓷瓮中舀了一勺香粉倒在香篆上,而后用长勺压实,挪走香篆,再点燃了香,盖上香炉盖。
白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特殊的香味四溢,沁人心脾。
他握着一卷书看,看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只敲了一下,他看向门外,纸糊的门上映着一个影子。
他放下手上的书,起身走到门口,抬手正要推门栓。
“别开门。”门外的影子说。
遇辰放下了手,和他隔着一趟门说话,“所以,你不是来见我的?”
门外的人沉默了片刻,他是来见他的,来见他之前特意刮了胡须,特意换了一身没有血腥味的衣裳,只是方才那一瞬他突然就不想见了。
他怕,怕见了就不想走了。
“一年前,我不辞而别,你可会恨我?”程晚桥问。
里面的人道:“恨倒是不恨的,就是相思得紧。”
闻言,程晚桥心弦一动,他还以为遇辰一定怨他,那一次出去羽灵溪,他本意是想查清那一场大火的幕后主使,却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年。
“在羽灵溪的这十一载,是我此生最惬意的时日,这一辈子,有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够了,我很满足。从今往后的时日,我怕是不能再与你厮守。如今硝烟四起,民不聊生,我做不到不管不顾,所以,余下的时日,我想平定战乱,让大祁百姓安居乐业,让羽族再不必受欺凌。”程晚桥哽咽了一下,艰难开口道:“或许……或许……此次别后,你我今生便不会再相见了。”
“决定好了么?”
“嗯,决定好了。”程晚桥看着门里的那个黑影的轮廓,“是我负了你,对不住。”
遇辰:“那你可想好了如何补偿我?”
“我……”程晚桥欲言又止,他轻声叹息,“这辈子,我大抵是无法补偿了,你看,欠着可好?”
门里的人顿了一会儿,“好,左右我记性好,再过个百年,我也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程晚桥眼眶一热,“你曾说,下一辈子,你还回来找我,可还算数?”
“自然,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程晚桥得到他这句肯定,心里有一丝欢喜,“那你要记住,若是要带我走,一定要好好同我爹娘商量,若是你贸然将我带走,他们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遇辰道:“你看把他们也接来羽灵溪如何?如此你们也不必骨肉分离。”
“嗯,这里山清水秀,他们一定喜欢。”
沉默了一会儿后,程晚桥道:“我走了,照顾好言儿,你也好好保重。”
“好。”
门里的人看着门外的影子离去,他始终没有抬手开门,他和他的最后一面,连正脸都没看到。
第77章 心有千千结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