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他又精神抖擞起来,瞄了头顶上那灵草一眼,不大放心外面的情况,便想瞧瞧,哪知才探头出去,就正对上一双深邃如古井一般的眼睛。
两者皆是一愣,相长宁心中暗自骂娘,怎么这人竟然还没走?也不吭气,大半夜的坐在这山谷里头,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心中腹诽得爽快,却忘了这山谷也不是他的地盘,人家爱来便来,与他何干?
既然已经暴露了,相长宁索性走了出去,率先发问:“你是何人?”
那人有些惊讶,又盯着眼前这小豆丁看了看,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深更半夜藏到此处,莫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相长宁哼道:“这山谷又不是你的,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那人微微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意,尽管很快就收了起来,但是仍旧从眼中流露了几分,他慢慢地道:“不巧的很,这山谷就是我的。”
相长宁:……
娘的,现在连嘴炮都打不过别人了,这还是他相长宁么?
想到这里,他撇了撇嘴,面露不屑:“有什么了不起的?”
做出了十足的小孩子耍无赖模样,那人估摸也是起了兴,故意指了指他的脚下,道:“你踩的这块地也是我的,不请自来是为贼也,我要把你交到敬事堂去,你起码能得四十个板子。”
相长宁却不怕,上下扫了他一眼,突然道:“你现在大概是起不来了吧?”
那人一怔,相长宁摸了摸下巴,分析道:“原本以为你是受了重伤,如今一看却不见有伤口和血迹,又猜你是内伤,然而受了内伤之人必然血气翻涌,面呈枣色,你却并非如此,额有虚汗,瞳仁缩紧,脸色苍白,是旧疾复发?”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才发现眼前这青年模样生得极其俊美,修真之人的容貌大多是不差的,纵然是娘胎里长的寒碜了,一颗玉容丹服下去,歪瓜裂枣也能变得眉清目秀,虽然说玉容丹并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
从前相长宁见过最俊的人便是他的前任道侣,曲清江,如今再看看,眼前这人竟然与其不相上下,眼如丹凤,鼻若悬胆,剑眉斜飞,看上去便是一名温润公子的形象,若不是见识过他方才咄咄逼人的恶趣味,相长宁只怕都会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
那人听完他一番话,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正欲说什么,眉头一皱,面目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来,霎时间便冷汗涔涔,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下颔骨都紧绷起来,一手猛地攀住身后的岩石,只听喀啦几声脆响,那原本是一体的岩石崩裂开来,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瞥见面前的孩童,勉强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摊开,上面放着一枚血玉,咬牙道:“去,前面有一道禁制……你持此物进入谷内,内有寒泉,取、取水来!”
相长宁盯着那血玉,顿时双眼放光,这可是好东西,血玉品质上乘,灵气湛然,触之便有暖意,源源不绝,这玉模样不太规则,约莫是从什么天材地宝上面割下来的,又或者在某个火灵气旺盛的地方放了许久,其中蕴含的火灵气十分充沛,这东西或许从前的相长宁看不上,不过现在么,只要能用的,他都看得上。
那青年见他接了血玉,眼中似有兴奋之意,便极力忍住痛苦,低声告诫道:“你若照我的意思做,必然少不了你的报酬,但是若耍什么花招……”
他话未完,不过其中的威胁之意已经明白表露出来,相长宁不以为意,扔下一句:“等着。”
转身便往山谷里去了,等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青年才骤然松懈下来,疼痛如烈火灼烧,再次席卷了全身,所有的血液和灵气都翻滚起来,仿佛沸腾了,整个丹田就像是一座正在酝酿的火山岩浆,似乎随时会爆发开来。
等相长宁捧着装了泉水的瓷瓶回转的时候,青年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但见面前有个人影晃动,他反射性伸出手去,将那人死死掐住,幸而他眼下无法调动灵力,否则这一下子,相长宁必然会吃足苦头。
此时相长宁被抓住了胳膊,无法动弹,心中大是恼火,又见那青年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浓黑的剑眉皱起,额上虚汗涔涔,将鸦青的鬓发都打湿了,显然是人事不知的模样。
相长宁被钳制住,一时不耐,索性一口咬开瓷瓶的木塞,袅袅寒气自瓶内升起,周围的温度霎时间降下不少,如同从秋天一步跨入了冬天似的,这山谷里有一口寒泉倒是令他十分意外,不过这寒泉勉强算是中品,他又是要修火灵根的,看不太上,是以没有多加逗留,取了泉水就离开了。
许是痛极了,青年牙关紧咬,那泉水竟然倒不进去,不过这哪里难得倒相长宁?他聚集灵力于两指间,熟练地捉住青年的腮帮子,然后使劲一掰,便把对方的牙关给启开了,他眼疾手快地把瓷瓶往其口中一塞,冰冷的泉水便尽数倒了进去。
这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无比自然,当然得归功于相长宁从前养过的灵宠,它们生了病又不爱吃那些苦涩的灵丹时,相长宁就是这么干的。
给青年灌了寒泉水之后,相长宁趁机在他的脉门上拂了一把,这动作危险得很,若不是青年现在神智有些涣散,绝对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得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