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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唐公伯。”辛默持笑问好。
    契爷,即是辛默的干爹辛柏宏,当年九龙洪门的一把手,罪恶之城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辛默孤儿院长大,在十一岁那年被新义帮辛柏宏收养,成为当时整个洪门最大头目的唯一养子。因继承之嫌,从小到大不少人想将他除去,可辛柏宏将他保护得太好,甚至在临终前为他安排退居的后路,又把话事权交给尚且年轻的冯庆手中。
    尽管如此,依旧许多人想要辛默性命。一个说法是,辛默手中始终掌握着辛柏宏生前独一份的人源名单。
    当初辛柏宏刚离世,几大叔伯公虎视眈眈,唐国川便是盯着这份名单的第一人。
    “听说你今晚去过冯庆的场子,还与他硬碰硬,最终在他面前把人带走?”唐国川踱步上前,脸上笑纹通从前一般,只多不少。他人前常被称为笑面虎,背地里阴险狡诈。
    “庆哥亲自发话,唐伯公不好说话吧?”辛默却看都不看他,石器地上的外衣,转身出门。
    “你契爷过身不过六年,你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唐国川厉声逼问。
    “您说的哪儿话,我一个厨子,买卖靠吃食,怎敢跟您论调,折煞我,也抬举我。”吊儿郎当,活生生要将人气死。
    “这套太极等你到地下再和柏宏打,冯庆不来招惹你,你却主动去惹他。我知你怀中揣着当初那份名单不出手,今日是最后的机会,你把他交给我,我保你日性命不受冯庆要挟。”原是他想事逼从权,兜兜绕绕仍是为那份名单。
    “多谢唐伯公,承蒙厚爱!我尚且年轻有力,自己护自己周全。倒是您膝前子孙全福,我劝您应当在入土前多享受天伦之乐。”这一句喊过,辛默立马离开了四合院,当真是嚣张至极,狂骄至极。
    唐国川在深院中深吸一口气,勉力稳住心绪,冷笑一声:“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后生。”
    同一时间,夜月高起,流光皎洁,黎雪英却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
    凌晨时候他听到落锁声,心知是阿爸回来,拉开门见到人喊了一声。
    黎鹊刚行完任务回家,没想到小儿子仍没入睡,过来拍拍肩:“仍不睡,失眠?”
    黎雪英在嘴前比了个嘘:“家姐睡熟了。”
    于是黎鹊也小心翼翼放低声:“快回去睡,明天不用上课?”
    “刚考完试,学校放假。”
    “考得怎么样?”
    父子二人的悄声谈话一言一语在厅中窸窸窣窣。
    黎雪英跟父亲说了会儿话,刚才那一点困意彻底没了。犹豫片刻,他说道:“阿爸,烦请你帮我打听个人。”
    黎鹊狐疑望住他:“我认识的人同你仍会有交集?”
    “是帮我一个朋友。他帮了我大忙,我也得帮他打听点事。”
    “你说。”
    “你们警务司有没有人曾丧子?唔,年约五十左右。”黎雪英语毕望着阿爸。
    黎鹊仍在等下文,等了半天不见,问道:“没了?就这两个条件?”
    黎雪英回想一番,十分肯定:“就这两条信息。”
    “恐怕是难找。我会帮你留心。”黎鹊拍了拍黎雪英的后脑勺,“回去睡觉。”
    黎雪英回了卧室,片刻后再次开门,探出头来:“阿爸。”
    黎鹊回头,目光询问。
    “一定要帮我留心。”黎雪英说。
    隔天下午,黎雪英来到辛默打工的茶餐厅。
    辛默没在,他找到的是刘方方。刘方方一见他便惊讶,知道这就是昨天辛默所说的靓仔。
    “默哥今天不来。你找他,有要事?”
    “私事。”黎雪英强调,“不如你将他地址给我,我自去找他。”
    就这样,黎雪英又步行了半小时左右,来到辛默的住处。是那种高度密集的公屋,走近便让人心生畏惧,仿佛无形的压抑感从天而降,势要令人喘不过气来。一层一户规规整整,如同复制粘贴,又像磊高的积木,稍有不慎就会坍塌。
    黎雪英一手打着伞,一手拎着纱布和药,按照门牌找到了辛默的公屋所在。
    还没敲门就听见里头震天的呼吼。
    “叼你老母,又是对K,阿风你真行好运?”
    “衰仔你自己不行运,指望我给你放老千?”
    “丢,收声行不行?从早呛声到晚很光荣,给不给人打牌?”这一声是辛默的,黎雪英辨识得出。
    公屋的隔音效果差,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门内摔纸牌声,啤酒味烟味仍有炸鸡味在门口就能闻到。不用想都知里头是怎样画面。
    黎雪英犹豫了片刻,仍是敲门。
    “阿默你有客来,今天到这,再下去满肚气,桌都要给掀翻。”另一个声说道。
    屋内是窸窸窣窣的抱怨声,有朝着门口的脚步声:“不知是不是包租婆,早让你们几个声小些!”
    铁门开,不曾想站在外头的不是那张老肉纵横包租婆的脸,而是白白净净瓷娃娃一般的黎雪英。他又带上那双漆黑的隐形镜片,千万种思绪遮挡在墨片背后,呼之欲出。
    辛默慢慢敛了笑,招呼同屋几人离开。其他人一见黎雪英便意味深长,目光蛇信子一般咸湿,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发出意味不明的挑衅声。
    最终以被辛默一人踢一脚踹出门外落幕,他这才侧身依在门边,目光嚣张探究地上下打量黎雪英。
    黎雪英被他赤裸的目光看得面皮发热,近乎苍白的耳根竟也浮起一丝愠红,好不迷人,教人痴醉。
    辛默沉默无声在他身后关了门,房间里的炸鸡啤酒仍有烟味实在太冲,黎雪英在十几平米的空间中宛如一颗明珠。辛默把窗全打开,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踢开地上的空啤酒罐,将塞满烟蒂的烟灰缸倒干净,最后胡乱在床上拨出一块勉强能坐的空地,大大咧咧坐下,却不给黎雪英留一块位置。
    他目光审视,赤裸,带着某种禁忌般的挑衅,嘴唇微挑,仿佛本恶贯满盈的人进了皮肉生意场。
    黎雪英被他刻意营造出的气氛搞得十分拘谨,提着袋子站在他床前:“来给你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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