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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雪英拉了一下眼皮,好让他看得清楚,“并非我天生白皙,只是病因所致。就算今天来,也换过黑色墨镜片,否则要吓住一大群人。”
    说着自嘲起来。他笑模样像是真心,笑意却不传眼底。而他生得靓,当如此笑时,就难免令人心怀怜悯。
    邢世怀果然叹气,按住他的肩膀:“而你阿爸对你是用心至极,看得出对你疼爱,如此,你也是个够运仔。”
    “谁说不是呢?”黎雪英吊着眼瞧邢世怀,将后生的尊崇演绎得三分真假,“倒是邢探长气度非凡,您的孩子一定也同样非凡。”
    他知邢世怀是醉了。若他是清醒的,黎雪英也不敢贸然问这话。
    洗手间昏暗的灯光下,果然见邢世怀一阵恍惚,叹道是啊。但他很快回神,再次拍过黎雪英肩膀,这次一言不发离开了洗手间。
    那一秒钟的恍惚,让黎雪英几乎确定心中想法。他现在内心五味杂谈,既有兴奋高兴,恐怕为辛默找到了生父;又生怯意,怕自己弄错,到头来空欢喜一场;更多的还是担忧,如果邢世怀和辛默当真是父子,当初又发生什么事,以至于让辛默在三个月大时就失去父母?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他带着种种思虑,回到饭桌前心不在焉地吃饭。
    黎鹊和纪耀已回归座位,边吹水边和旁人饮酒。
    只多吃过几口,黎雪英便觉不舒服,他同阿爸道别,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提前回家休息。
    黎雪英这样的体质,平日黎鹊最怕听到的就是儿子喊身体不舒服,连忙关心地问了几句,还打包一些饭菜要他回家,嘱咐路上小心。
    至于辛默,他当然不知觥筹交错间,黎雪英正为他的身世愁苦。他悠然地躺在病床上,胸口一抽抽地疼,麻醉劲快过去,他不住地望时间。
    他不是一个习惯被动的人,向来主动,因此也少有刻意去等待的经历。而此时此刻,或许是伤口发疼,或许是刘方方买回的书刊太无趣,又或许……总之,他真的很想黎雪英。
    门外响起三声,显然有人扣门。
    辛默几乎一跃而起,当黎雪英已经回来,不禁欣喜雀跃:“还敲什么门?等你等到伤口裂开。”
    随即门便被推开了。
    只是来人比他更意想不到,霎时间令人如临大敌。
    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此刻不像人前含笑,或略带玩味,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冷漠和鄙夷。他望向床上辛默时的眼神,就宛如看一堆没有价值的垃圾。
    这样的目光无疑刺痛了辛默,他骂一句叼你老母,甚至恶狠狠翻过白眼。心中却忍不住胆虚——冯庆怎么回来?现在四下里一人都没有,若他对自己不利,是叫天不灵叫地无用。好在这里是病房,冯庆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胆大光明。
    “真没想到,辛爷带出的狼崽却是这副模样。”冯庆掩上门,将跟随的两人隔在外头,又慢条斯理脱下外套,挂在衣架,自如得仿佛来探望自己的朋友,“辛柏宏在世时我瞧你还有些骨气,没想到大树一倒,你就露出愚蠢的本性。”
    辛默伤口严重,知自己不是冯庆对手,却也冷眼唇舌相讥,毫不落下风:“你的命也是我契爷给,烦请说我没骨气时瞧瞧你自己,当初我可没少见你给人下跪,别说什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你若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也不会来看我。逞口头威风算什么男人,要比骂街还指不定谁骂谁。”
    冯庆再次冷笑,他们之间悬殊太大,不仅是地位上,年纪也相差近二十岁。在冯庆眼中辛默的确是个只会骂街的泼辣仔,再多也不能。他根本不同他计较。但是后生无法无天,总归不知界限,也实在令人心中不爽。
    冯庆很缓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见床上的辛默瞬间警戒,如临大敌般盯着他看,就笑笑:“口头威风?你躺在床上对我这样讲话,觉得合适吗?”
    “和一个背信弃义,以德报怨的小人讲什么合适?”辛默无不挖苦讽刺。
    “好,很好。”冯庆忽然扳动保险,近身将枪口贴在辛默额上。
    辛默身上的冷汗瞬间下来,但他依旧勉力保持自己以至不颤抖。他眼神凶恶,仿佛当真生死不屑一顾。绝路的兽类发出威胁的警告,尽管这警告通常毫无用地。
    冯庆透过辛默的眼看到他的恐惧,嗤笑一声,冷冰冰注视着他:“我说一句,你答一句,窦泽擦枪走火怨不得天。”
    “你尽管放屁。”辛默说。
    “你契爷手中那份名单,是什么时候的事,刘方方知不知道?”
    “关你屁事?”
    “名单中几多人,具体内容具体到哪一步?”冯庆抵着他的枪再次用力,“说!”
    “有种你就一枪崩了我!擦鞋仔!”辛默还是不答,瞪大眼冲冯庆怒吼道。他浑身皮肤发红,胸口的白纱布已洇出血,显然都是他太过激动的后果。
    这一次冯庆果然被他激怒,面色乍然狰狞,以枪托狠狠向他的后颈砸去。辛默在床上猛地一歪头,枪砸在床上。下一秒他反击,翻身打滚,左脚已用尽全力向床边人踹去,却被冯庆一把捉住,扯住他的脚踝往下猛地一拖,连带辛默整个人都拽下床去。
    辛默用尽全身力气反击,却还是被冯庆压制住。
    冯庆举起一拳,恶狠狠砸下,又是一拳,再次砸下。
    辛默吐出一口血沫,感到力有不逮,唯独一双眼越发凶狠:“九龙话事大佬好犀利,专来这里揍我一个中弹的伤患,我都忍不住替你叫好,把我契爷的脸丢尽!”
    冯庆剧烈喘息,终于收住拳头。随即喘息平稳,他站起身来,理过衣衫,又变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佬。
    “不开口也没关系,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冯庆后退两步,扯一把椅大马金刀地坐在辛默面前,“原本以为你只是和黎雪英那孩子走得近,若不是刘培明跑来告诉我,我还当真不知,你竟把黎家小孩拐上了床,辛默,好本事吶?”
    辛默体力透支,又因伤口裂开,此刻头上冷涔涔冒汗。黑发成团纠缠在额前,倒勾勒出眉眼高鼻更发英朗出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辛默捂着胸口要爬起来,唇上血色尽失。
    冯庆沉默地看着他爬起身,忽然猛地飞出一脚,重新将他踹倒在地:“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你命也不想要。我知你不惜命,因你命贱,你真该瞧瞧你现在的模样,黎家小朋友见到,你说是会心疼,还是离你远远得,免你像海洛因,沾上的没一个有好命!”
    “闭上你的狗嘴。”辛默已疼得无力气说话,却还是挣扎着用气声回答,“黎雪英不过乳臭未干的学生仔,你自己痴线找错人。老子找女人怕找不到?老子他妈靓女堆里长大,不像你嘴脸丑恶,活到四十还孤身一人,活该!”
    他却不知这一句戳到冯庆痛处,他瞳孔骤缩,瞬间火气。
    气到极处不怒反笑,再次拉开保险栓,弯腰紧紧抵住辛默太阳穴:“你真当我不敢开枪,还是看高自己手上的名单?贱格!要从此你没命再去拼!”
    第十七章 等待
    门再一次被踹开。
    “撒手!”来者一声怒吼,听得出震怒。
    冯庆多年江湖喋血的第一直觉,立马转身开枪,对面的人立马匍匐在地,躲过枪子。
    下秒钟冯庆手枪,他睇趴在地上正要起身的刘方方,和他身后脸色苍白的黎雪英。除此之外,护士医生全部围成圈,在门外面色惊恐而他的两名保镖已被保安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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