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了。”
梁易澄摇摇头,挣扎着坐起,瞥见角落的餐桌,立刻紧张起来。
符朗迟迟没有表态,他的心里已经泄了气。
“呃,朗哥,那个,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如果你不喜欢,我明天就把它退了,今天小哥已经下班了……”
“什么小哥?退什么?”
梁易澄摸摸鼻子,犹犹豫豫地指向房间一角。
“就——那个——”
忐忑中,梁易澄看见符朗那微弯的桃花眼慢慢睁大,愣愣地盯着那张檀木桌,一眨不眨地像是要把它瞪穿。
片刻后,那眼底泛起了一丝的红,渐渐连眼眶也变得通红。
符朗蓦地回过神来,昂起头,阖上的眼帘却没能把溢满的泪闸回去。
泪滴在那眼角滑落的那一刹那就被慌乱地拭去了。
失魂落魄的符朗抬手时全然忘了手中抱着的猫,所幸小白猫轻巧地落了地,昂头看着一手掩面的符朗,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被丢到地上,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跳回梁易澄的腿上。
梁易澄没料到符朗的反应竟会是这般,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朗哥,你——”
“你先吃饭吧,我去洗手,菜要凉了……”
符朗语无伦次地背过身,跌跌撞撞冲向走廊。
第62章
早在冯文轩离去的时候符朗就发现,比起活人,人们似乎更愿意去了解一个死人。
人活着的时候,无论如何寻求关注,许多时候换来的,只是让人心寒的冷漠。
等到人死了,人们便像是要证明过去从未有过怠慢那般,用他们寥寥无几的认识,去拼凑起那个曾被他们忽视的人。
最后他们勉强地交出了答卷,就好似通过了道德的考验,正要松一口气,又意识到不妥,生硬地将其转化成唏嘘。
符剑良的葬礼,无声地为亲友们最后的关心划上了句号。
而符家的灾难,此刻才是真正开始。
符剑良的头七刚过,一通电话重重地击垮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一个陌生的女性的声音彬彬有礼地响起:
“您好,请问是吴玥女士吗?”
“是的。”
“符剑良先生是您的丈夫吗?”
“是,您是哪位?”
“这里是H市银行信用卡中心,符先生在您身边吗?”
“他不在了。”
听到她的回答,陌生女性的声音渐渐变冷:
“那么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他的手机关机了。”
“他不在了……他死了。”
“哦,是真死还是假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符剑良名下的信用卡有欠款,这个月还没还,现在已经逾期了,麻烦你转告他逾期会产生违约金。”
“都说他已经不在了啊!他……他欠了多少钱?”
“这个问题涉及客户个人隐私,欠款具体数目只能本人凭身份证查询。如果他是真的死了,请带着公证处开具的查询函来查。”
电话那头的女性机械地说完后,又放慢了语速,说:
“吴女士,无论是什么原因,在符先生无法偿还的情况下,这些欠款都属于夫妻双方共同债务,你是有义务为他还的。”
“可我……根本不知情啊!这是他公司的贷款吧!”
“符先生名下的贷款是以装修贷、车贷等个人贷款的名义贷的,你们家的房子用作了抵押,因此,你没有办法证明这些钱不是用于你们夫妻的共同生活。”
“怎么这样——”
“如果你们没有办法按时偿还,那么银行将会依法起诉你们,强行冻结你们的财产,拍卖抵押的房子,届时会记入征信系统,有可能连你们的出行都会被限制,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陌生女性冷冰冰地说完,见吴玥依然一声不吭,语气又回到了最初的虚伪的温文尔雅:
“十分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扰您,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欢迎致电我行客服热线……”
在符剑良的公司投向房地产的大笔资金因为惹上官司被冻结的大半年里,他凭着存款和借款勉强维持着公司周转,而仇家刻意拖延导致那场官司迟迟未能开庭,符剑良便只能陪他耗着。就在符剑良熬到山穷水尽想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他心有不甘,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又筹了数十万,却没料到自己终究是等不到那一场官司。
合伙人早已对官司不抱希望了,因此向来不赞同符剑良的做法。如今符剑良不在了,他竟趁火打劫,中饱私囊,把公司的账目搞得一塌糊涂,人也不知所踪。
事后等到吴玥被亲戚们提醒想起来要核对账目,公司的员工里却没有哪个人真正是符剑良的亲信。如今人走茶凉,更是没有人愿意去证实账目的真假。
雪上加霜的是,那个电话,不是唯一的一个电话。那笔欠款,也不是唯一的一笔欠款。
符剑良似乎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手头上的信用卡能透支的透支,能贷款的贷款,从亲朋好友手中也借了不少,等到葬礼一过,债主们便陆陆续续找上门来。
每天电话一震,门铃一响,吴玥便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