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朝阳,光线微弱却也清爽,云层中夹带着的朝霞被分割成一片又一片,淡淡的红与白色相间,像醉人的脸上泛起的点点红晕。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亮不久,朝阳的万缕光线便通过病房的窗玻璃射进来,方方块块地落在病房的地上和病床上,甚至病人的脸上。
一早,徐敏醒来一看,似乎觉得这病房变了一个样。进门的这张床上,本来好像睡着的-个老阿姨,怎么躺着一个头缠纱布的年轻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动静。天都大亮了,太阳也照进来了,她还躺在床上不起床。再看那墙边上,怎么又多了一张活动床,床上除了厚厚的被子又没见一个人睡。
“这是在哪里哟?”徐敏坐在床头思索着却总也想不起来。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胸,虽然经过残酷的打击。
这时,曾克容上完卫生间出来了。她还没梳洗打扮,头发披着,穿着红毛衣,显得十分青春靓丽。徐敏瞪着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徐姐,你醒了?”曾克容见了,笑着走过去对她说,“再睡会儿吧,反正离吃早饭的时间还早!”
其实,曾克容比徐敏还大两岁,但局里所有人平时都叫徐敏为徐姐,所以她也这么习惯地叫她。
徐敏愣愣地望着对于她现在的视觉来说是陌生的曾克容,诧愕地问:“你是谁?”
曾克容把披发往后一甩说:“我是克容呀!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徐敏不眨眼地盯着她,摇摇头。然后又问,“她呢?”
“你是问你妈吧?”曾克容说,“回去了。从今天起,你们就由我来陪护。你呢,再睡会儿,等我收拾完后,你再起来,啊听话!”曾克容边说又把徐敏摁下去平躺好。
曾克容把被子叠好,把活动床收起来把被子往里一放,再把活动床一合,用挂勾一扣,便一切完好。这时,外面收床的人来了,她便拿出拾元钱给那收床的人,说:“从今天起,你每天都来哈!”那人说一声“要得,”收下钱就把活动床推走了。
原来,这家医院的陪护活动床是医院特批由私人承包了的。每张床被10元,晚上九点送来,早上七点收走。
曾克容在卫生间漱口洗脸。完后她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就出现她美丽的一张脸。
要说漂亮,曾克蓉不压于徐敏,更胜过张文英。但她天生一副温柔貌,言语不多,善于体贴照顾人。所以凡是局里出现需要护理陪伴的差事就都叫她去干,好像这是她的专利似的。
女人爱美是天生的习性,无论你是什么人,农民,工人,警察,即使是捡破灿的,打扫侧所的,背死人的,只要是女人都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再漂亮一点。曾克蓉也是如此。
她趁俩病人还在睡,实际只徐敏还在睡的时候,她要好好的打扮一下自已。她想,这是个县医院,她是从大城市来的,身份还是个警察,初来乍到,她要给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医院的病人们留下美好的印象。其实,她的本意是以此来唤醒徐敏的记忆。因为,过去她每次和徐敏出差住宾馆,每天早晨,在一起打扮的时间比吃早饭的时间还长。
脸上的浓妆已化好,她现在开始抹口红。抹红了一点,她忽然想起徐敏喜欢淡妆。于是急忙用纸巾把脸上的浓妆擦掉重来。
曾克容淡妆走出卫生间,准备叫徐敏起床,却发现徐敏已起床并在到处翻找着什么。
“徐姐,你在找啥子哦?”曾克容问。
“我的警服呢?”她抬起头来问曾克容,“你把我的警服弄哪里去了?快还给我!”
曾克容迷惑了,说:“你的警服?我没见你的警服呀!”
“你一定看见了。你把警服给我,快给我!我要穿,我要穿我的警服!”
聪明睿智的曾克容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启发说:“徐姐,你好好想想,你的警服掉到哪里去了?想起来了,你就带我去找。我想一定能找到。”
徐敏果然认真地动起脑子想起来。这时,一阵像蜜蜂的嗡嗡声在她的脑海里鸣叫着,甚至在她的耳边不断萦绕。弄得她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甩头。最后,她捂着耳朵“啊”的一声尖叫。嗡嗡声终于从她的耳边消失了。
“徐姐,想起来了吗?”曾克容问。
徐敏闷了半天,才摇摇头又到处去找,边找边说:“我要我的警服!”
这时,曾克容意识到,也许唤起徐敏记忆的机会到了。于是,她从厨柜里拿出一个包进了卫生间。不-会儿,她在卫生间喊道:“徐姐,快来呀!你的警服在这儿呢!”
徐敏的反应似乎十分迟钝,她傻傻地坐在床沿上,像在听曾克容喊别人的声音似的无动于衷。
“徐敏,快来看呀!你的警服在这儿呢!”曾克容来到卫生间门口,边喊边向徐敏招手。
徐敏望着曾克容,慢慢向他走去。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她停步了,不声不响地把曾克容望着。
曾克容一把将她拽进卫生间,指着里面说:“你看,那是什么?”
徐敏一看,一件佩有肩章和胸号的女警服挂在衣架上。徐敏一惊,眼睛一大,冲上去就把那警服取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并把脸庞紧紧贴向它。大约几钞钟后,她突然用手在警服上搜索着什么?她不断地搜,不断地捏,搜遍了所有,捏遍了所有。最终啥也没搜出,啥也没捏到。她失望了,悲哀了,把警服一扔,扑向曾克容大哭起来。
吃过早饭,医生开始查房。这时,外面走廊上人来人住。两个粗壮的小伙子不断地在徐敏的病房门口走来走去,而且每每经过时,犀利的眼神总往病房里扫。
为了便于医生查房,曾克容要徐敏躺在病床上。徐敏不愿躺下,只好让她坐在病床上等医生来查房。
走廊上,几个医生带着一群护士来了,可刚要进徐敏病房的门被两个粗壮小伙子挡住了。这时,徐敏的主治医生走来,与那群医护人员说了些什么,他们就走了。
不一会儿,那主治医生带着一个女护士进了徐敏的病房。
病房内,趁那个女护士给那植物病人收拾清洗换药的时候, 主治医生问徐敏道:“认识我是谁吗?”
徐敏望着他,好久才说:“护士。”
“不对!”主治医生摇摇头说,“再想想!”
徐敏微笑着说:“医......生。”
“对了!”主治医生笑着大声说,并向她举起一根大拇指。
“今天感觉怎么样?”主治医生又问徐敏。
“好。”徐敏笑着说。
“太好了!早饭吃的什么?”
“馒头饭。”徐敏说。
曾克容纠正道:“不是馒头饭,是包子,浠饭。”
“包子,浠饭。”徐敏重新回答道。
“太棒了!”主治医生对曾克容说,“像她这种情况,在我医治的失忆病人中算最好的。你看这才几天?她的精神面貌简直就是煥然一新。你陪伴她,要尽量启发她回忆过去的事。这样恢复记忆的速度会更快些。”
接着,主治医生又去看那个植物人。
主治医生要走的时候,徐敏忽然喊道:“医生!”
主治医生回过头来,笑着问:“有事嘛?”
徐敏说:“我的警服呢?”
主治医生说:“你的警服呀?我托人给你找找看。你放心,你的警服一定会找到的。”
完后,主治医生把曾克容叫到走廊上,小声对她说:“我听那行队长说你也是徐敏的战友,这样太好了!现在她老嚷着要她的警服,你说怎么办?”
“要不,就把我的警服给她穿。”曾克容故意说。
“不行!”医生说,“林局有交待,害她的案子没破,不能暴露她的身份。但她老这样嚷嚷,而且见人就问也不好呀!不如这样……”
主治医生小声地对曾克容说着什么。曾克容连连点头。
晚上,一女护土和曾克容一起,打开植物人头上和颈项上的纱布,为她清洗头上和颈项上的伤口。徐敏就站在旁边仔细地看。她看见这个无声无息地任凭弄来弄去的病人其实很年轻,而且长得眉清目秀。她看着看着,突然脑壳里又“嗡嗡”地响起来,她急忙捧着头跑进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她对着镜子看自已的脸。镜子里的脸在快速变幻,一闪是自己的脸,蜡黄而憔悴,再一闪是那个少女的脸,鲜血淋淋。两张脸就这么交替着闪来闪去,闪得她趴在梳妆台上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曾克容,她急忙闻哭声而进。曾克容还没开口喊她,她便站起来对曾克容说:“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赵灵呀!”曾克容小声说。
“赵灵?赵灵不是死了吗。对,她死了。是在医院被坏人打死的。她,她不是人,是鬼,鬼呀!”徐敏喊着,忽然昏厥。曾克容急忙将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