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晨跟进来,愣愣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许临用剪刀在蓝色塑料布上面剪了个长方形口子,将橘猫摆出仰躺的姿势。
“你想干什么啊?”俞晨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额头上冒着汗,惊恐地问道。
他一边用剃刀剃去橘猫肚子上的毛,一边语气平淡说道:“把它身上的肿瘤割下来。”
橘猫的**垮塌,四肢瘫软,肌肉反射消失,头上的鲜血凝固。
肚子却仍然在起伏。
俞晨害怕得有些想哭,对许临求饶道:“它已经死了,把肿瘤取出来又有什么用?”
许临不发一语,将蓝色塑料布盖在猫咪的肚皮上。
俞晨全身颤栗。
许临戴上手套,拿起手术刀毫不犹豫地破开了橘猫的肚皮。
俞晨惊到连呼吸都停滞。
几个诊所的员工走到俞晨旁边,俞晨扭过头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他们,却发现他们丝毫没有要上去劝止的意思,反而像是观摩风景一般。
年仅十五岁的许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此时就像是站在手术台前的外科医生,伸手镇定而熟练地在猫肚子里摸索,很快拉出一团乌紫色的半透明东西,自言自语道:“这是猫的子宫。”
俞晨一阵恶心反胃,用手捂住眼睛,大叫:“你这死变态!”。
直到几声微弱得像耗子一样的猫叫声响起,俞晨捂住眼睛的手方才露出指缝。
一只湿漉漉的猫仔从被剪开的羊水球里慢慢爬出。
其他两个羊水球一直没有动静,许临利落地用剪刀剪掉了发出叫声猫仔的胎盘和脐带。
做完这一切,他询问俞晨身旁的诊所工作人员:“有破棉毯什么的吗?就算是保温箱也需要盖一盖,还有氧气罩。”
工作人员依照许临的指示离开手术间找东西去了。
许临将那只仅剩的、湿漉漉的猫咪捧在手里,忽然凑近它,掰开它那细小得不超过两厘米的嘴唇,往里面一点点吹气…….
俞晨震惊,身体仿佛被钉在地上,呆呆看着这一幕。
生命支持仪器都送进来了,许临打开已经通电的保温箱盖子,对着猫仔吹气吹了将近两分钟,小心翼翼将它放进保温箱。
他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并用棉签沾了一些酒精,涂在嘴唇上灭菌,然后将子宫和其他两只已经死在羊水球里的猫仔一并塞回母猫肚子里,细致地缝合了伤口。
橘猫安详地躺在手术台上,带着两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俞晨一阵恍惚,却仿佛看到这只猫在笑。
因为,最起码,它有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身穿白大褂的长者出现在俞晨身旁,看着和俞达忠差不多的年纪,满意地望着许临,却又严厉地警告:“猫的体内有寄生虫和细菌,下次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许临淡定回应:“好的,秦叔叔。”
这个被许临称呼“秦叔叔”的人拿着一块被叠成保温箱大小的薄棉走过去,轻轻垫在保温箱里的猫仔身下。
俞晨望着这只弱小却在努力蠕动的生命,问许临:“你不是跟我说母猫肚子里长的是肿瘤吗!?”
许临回答:“一群生下来也活不了的猫仔,不是肿瘤是什么?”
俞晨瞪了许临一眼,心想这个人明明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为什么说出的话还是这么冰冷。
许临并没有在保温箱前停留多久,用白布把橘猫裹起来,对俞晨说:“你回家吧,我去把猫埋了。”
秦叔叔阻拦许临:“不要埋在学校里了,把它留在这里吧,我拿去防疫站火化,骨灰我会埋在那附近的树下。”
许临轻叹一声,把手里用白布裹住的橘猫交给秦叔叔。
从诊所出来,许临和俞晨并肩走在路边新种的马尾松下,两人靠得很近,俞晨注意到许临额头上的汗珠。
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用指甲不断抠着手里矿泉水瓶的包装壳,犹豫半晌后问道:“你刚才…也很紧张吧?”
“嗯。”
不知道为什么,许临平时明明和她看起来差不多的身高,此时看着却比她高出半个头,她抬眸看得到他倨傲方正的下巴,看得到他下巴上隐隐的胡青。
也看得到,他的目光不管如何平淡冷漠,嘴角却始终上扬。
心跳 “咚、咚、咚”
……
对那个人动心,就是从他为猫仔人工呼吸的那一刻开始的吧,也因此,在同远医院和他重逢时,才会对那个因为父亲生命垂危而悲伤不已的小女孩立下断言——
这个坏医生,是个好人……
秦叔叔告诉十五岁的俞晨,许临自从母亲被送入精神病院,就一直留在他的诊所帮忙。
对于解剖,许临有着天生的感应与知觉,用刀的手感比正常人要灵敏很多,可是这样的孩子不能过度宣传与张扬,只能低调地把他留在诊所帮忙,平时留他在旁观摩动物手术。
关于那只被许临推了注射器的流浪猫,猫肚子里确实长了诊所无法治疗的肿瘤,药水也是秦叔叔给许临的,因为许临告诉他,那只猫在大雨滂沱时躺在垃圾箱旁,确实很痛苦……。
时隔多年,回味最初却只剩下苦楚。
可是不知为何,这次抑郁渐渐离它而去,就像一阵风,俞晨有了力气,能够站起来,能够重新推开单元楼的铁门,能够出去把那株等待她救活的兰草重新拾回来。
嗯,应该振作起来了,请假的这两周时间,不能浪费。
在被父母亲戚知道自己和曹兰平散伙之前,应该尽快找一个可以结婚的男人…想到这里,拎着兰草进屋,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王晞。
“姐姐,你让我一时半会儿到哪儿去帮你找男人啊!以前让你别在曹兰平一棵树上吊死,你偏不听,现在年龄也大了,鬼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