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在车上蜷着身子,很快就睡着了,俞晨知道他的疲惫不是演出来的,对于这样的许临也从来就没有抵抗力。
至于许临前段时间对她的所作所为,说出的狠话,俞晨也不知是愤怒还是认命,只能不断对自己说,许临和许觉是两个人,从一开始她和许临就不应该有交集。
车到了停车场,俞晨推了推许临,僵硬地说道:“到了,下车吧。”
许临拨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好了些许。
刚进电梯,他迫不及待双手握住俞晨的脖颈开始亲吻,从肋骨开始一直往上,嘴、鼻子、眼睛,一直到额头。
俞晨没有反抗,感觉此时自己贱到了家,不断提醒许临:“你现在的女朋友是陆文慧,请你自律。”
“你很久没让我随意对待了…。”
俞晨想要推开他,可是近距离看到了他失去焦距的目光,又不舍得。
“你说你喜欢的是许觉,不是我,可是高中时候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我和许觉的关系,对不对?所以你这样说根本就是你的气话,根本没有逻辑,你喜欢的是我,还是我…”
说着,朝着她的嘴唇亲下去,伸了舌头。
他身上的栀子花香,还在。
也不知道是自己无力推开,还是他身上的力量过于强大。
竟然,回应了他的吻。
从电梯门到家门,从玄关到沙发,许临不曾了解自己对俞晨竟然有如此多的留恋。
“自从你把钥匙还给吴韩,我还没回来过这里…因为空荡荡的…我心里难受…”他从沙发上起身,离开俞晨的身体,穿上裤子,打量四周说道。
连同客厅的猫笼和阳台的狗窝,都被这个狠心的女人搬走了。
俞晨仰躺在床上,额头挂着汗递,知道自己已经随着许临掉进了深渊,望着吊灯说道:“我这样…是不是成了第三者…”
他随意答道:“嗯。”
俞晨含泪望着他,又问道:“为什么?”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从捡起扔在地上的黑色棉衣,从衣兜里掏出烟,用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在烟雾中眯起眼睛,“因为…我喜欢你。”
俞晨的眼眶在瞬间湿润,从前的许临,不会轻易说出“我喜欢你”…
他接着说道:“陆文慧的身份特别,想要碰她,总觉得有风险,还是你比较好,能够包容我。”
俞晨苦笑,轻声骂道:“渣男。”
“是很渣,我也不想,可是和她有亲密行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其实很抗拒,有一种沮丧感…我很疑惑这一点,和你在一起就会很安心很踏实…”
俞晨在他吐出的烟雾里,感觉眼眶更为酸涩,说道:“我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女人…就要在北京呆不下去了…我已经跟爸妈说了想要回林城的想法…以后的日子…我就准备陪着父母一起过了,没有男人,也不会死。”
“就算我跟陆文慧结婚,你也留在我身边吧…一直做我的情人,我可以用我的医术,供你过上富足的生活…”
许临敞开的衬衣里露出白暂瘦弱的上半身,体重还没有完全恢复,依然给人有些虚弱的感觉。
俞晨留恋地望着他身上这令人熟悉的“虚弱”,蹭过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不能成为你的情人,只能在远方守候你,你要好好对待小陆,她是个好姑娘….”
许临伸手摸了摸她已经披肩的头发,忽然拿起她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沙哑说道:“别离开我。”
“我不会成为第三者。”
“真的不会亏待你的,国际心脏中心落成后,我会考虑跳槽,等我在心脏中心当上主任,到时候每个月按照五万块钱付给你,让你以后能衣食无忧、丰衣足食。”
他眼里的恳切让人心碎,忽然喉咙有些不舒服,捂嘴咳嗽,急忙去饮水机前倒水,却没有水。
俞晨终于忍不住从身后搂住他,“许临,我想念生病时候的你。”
眨着眼,眸子越来越湿。
许临回过头,“你这女人真奇怪,怎么会喜欢生病的男人?”
俞晨忽然带着哭腔说道:“是,我就是喜欢,他温柔又坚强,善良又温润…他…”
许临有些烦躁地阻止她说下去,“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在模仿许觉的人格…你是在说我虚伪,对吗?”
俞晨脸上的悲伤越来越浓重。
许临咳嗽得越来越厉害。
俞晨慢慢走过来,伸手帮他拍背,手掌接触到他依然瘦得凸出的背胛骨,笑着哭,哭着笑,就像是疯了一样。
她痴痴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能在你身体虚弱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你从前的身影…..我想过你手术后会变瘫痪、会变傻子,甚至会死…..但就是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我没办法形容我内心的感觉….”
许临止住咳嗽,微微皱了眉,问她:“难道….你不喜欢健康的我吗?…不喜欢事业成功的我吗?”
俞晨抹了抹脸上的泪,摇了摇头。
想到曾经那个病弱的许临,从自己这里遭受的伤害,心痛入骨髓。
脸上的眼泪越抹越多……越抹,越止不住。
许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眼睑下的泪水,说道:“你的眼泪轻轻淡淡,不算太咸。”
俞晨不断抹着脸上的泪,有些泣不成声:“答应我,不要仓促和陆文慧结婚 …,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许临忽然回想起邢木容在手术前去探望自己时说过的话…
活下去,才有无限希望。
他俯身不断亲吻着俞晨脸上的眼泪,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嗯,我等你把我叫醒。”
……
俞晨没有告诉许临,她前几天打开了梁雨泽曾经留下的那个十字架形状的u盘,读完了里面的全部内容。
里面有杨卿山贿赂所有高官的“账户路线图”以及“关系脉络”,非常细致和周详,就像复杂盘绕的“枝干”,最终都是流向瑞士银行账户或是汇丰银行账户,户主不是官二代就是红三代,有些名字让俞晨捂住嘴,大开眼界。
梁雨泽在里面留下了一封信。
“本人和许临的婚姻,建立在等价交易之上,许临应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所以才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起了让我到广林生物当‘卧底’的念头。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打过百日破疫苗的四周岁女童到同远医院的急诊就医,女童因为打了这种百日破疫苗,出现脑水肿,因为没有及时送医,陷入脑死亡。许临从同事那里得知这个病例,对该疫苗进行了追踪调查,并且把疫苗送到了专门机构送检,内部人员干预,送检结果都显示合格,相关检查部门却未能对他的调查予以重视,只说是个体差异导致了极端的并发症,许临却将此疫苗送到了德国的机构检验,显示疫苗质量不合格,大幅度低于国际标准。
第一次见到许临,是在广林生物赞助开办的一次心血管年会上,那时思林集团刚为广林生物注资不久,本人作为广林生物的研发部上台发言,也许从那时开始,许临就已经盯上了我,后来和原任***部长的江文涛之间有了孩子,让我和许临有了进一步的接触,许临承诺和我结婚,协助我抚养孩子,但是要以我从广林生物内部窃取生产数据为交换,我答应了这个交易,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直接将数据资料交到了***那里,并且得到了***领导陆铸钢的重视,疫苗在全国范围内发售,药监局穿透了多重阻力进行调查,最终判定这种疫苗存在严重问题,责令停产…。”
原来,婚姻对于许临来说,从来都是等价交换啊。
这个u盘,能交给谁呢?上面甚至有思林集团的流水账,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因为要处理何事,为某人的儿子或子女买了别墅或是轿车……
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
俞晨对自己的胆小懦弱感到可笑,从前梁雨泽把u盘给她的时候,她甚至打算永远也不打开,因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只想在普通的生活圈子里过平凡的日子,不想再去招惹那些姓杨的人。
可是现在…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情绪,打开了这个“魔盒”
王晞告知了俞晨,梁雨泽死于曼哈顿街区的事情,据报道是被一帮流氓强奸后杀害的。
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
沙发上,俞晨握住许临微微发凉的手,使劲朝着他身边靠,贪婪地闻吸他身上柔暖的栀子花味道,小声说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一种类似栀子花香的味道?难道是你身体本来的味道吗?”
“傻瓜,当然是喷香水了。”
俞晨惊讶,“你一直喷香水吗?从十五岁我就闻到这种味道,不可能的!”
许临闭着眼睛,懒洋洋带着不屑地说道:“江蔚珏用自己的办法从栀子花里提取香精做的香水,她以前在精神病院也没有忘记做香水这项爱好。”
“可是你妈妈去世那么多年,你身上为什么还有这种香味?”
许临睁开眼睛,没有回答俞晨的问题,手臂上用了力,把她使劲裹回自己的怀抱拥着,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眼里幽幽氤氲,贪婪地对着她又是一番侵入。
俞晨抓不到许临的情绪点,只能承受他、应和他,低声说道:“戴套吧,现在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如果有了意外,我真的会去医院做掉。”
许临一笑,“…没关系的,有了小孩,就算不是丈夫的身份,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养。”
俞晨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被他的话一下子推入深重的悲伤中…那个病重佝偻的许临,自己终究是负了他,才让他真的消失了……
她被动地配合着他,和从前对待曹兰平一样。
有些黯然神伤,却又想尽量满足他。
许临感受到俞晨的沉闷,用倨傲方正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脖颈,抱着她轻声说道:“跟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吧….从前,有一对孪生兄弟,他们有一个大魔王父亲,经常带着他们一起捉蜥蜴,孪生兄弟里的哥哥勇敢善良,弟弟胆小懦弱,哥哥认为捉蜥蜴是一件罪恶的事情,于是拼死抵抗着大魔王父亲,就算被关在密室,就算被虐待得满身伤痕,他也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没有服过输。而弟弟,却选择了和大魔王父亲同流合污,和他一起捉蜥蜴,一开始他还会对这些蜥蜴产生同情,可是后来,他变得和父亲一样麻木不仁,手上沾满蜥蜴的血。最后,保护蜥蜴的人们终于集体上门讨伐大魔王,哥哥为了保护弟弟,坚称是自己和父亲干下了罪恶的事情,于是哥哥再次被关进了密室,一个更大的密室…在外面获得自由的弟弟,从此戴上善良的面具生活,模仿哥哥的言行举止,和那颗善良的心,在这个过程中,一个女孩爱上了戴着面具的他,他却很清楚,女孩爱上的是哥哥,并不是他。”
俞晨定定望着许临,问道:“最终和女孩在一起的…是哥哥还是弟弟?”
也许是为了掩藏眼里渐深的哀伤,许临闭上眼,语气变得慵懒而随意,“我也不知道….很老的故事了。”
“我和你是同龄人,为什么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
许临翻身,再次吻住了她。
俞晨明白,许临现在似乎是把她当成了从前的崔娇一样对待,工作累了,随时召唤自己,抚慰他的身心。
可是不管怎样,俞晨都不想当第三者。
现在除了作为医生,许临经常会和领导同事在外聚餐,虽然依旧不会主动说一些阿谀奉承的话,可是脸上已经有了殷勤附和的笑容,杯盏觥筹,推杯换盏,也许人生的某个契机就在其中。
陆文慧陪着许临出席了很多酒宴,可是她知道,记忆中的许医生已经离开了。
也因此,对于“婚前性行为”这一项有了顾虑。
做过心移手术的张司令到同远复查身体,遇到陆文慧,对她问起和许临之间的进展如何,陆文慧冷有些淡地说:“他是一个不错的潜在结婚对象。”
崇拜的感觉,还是不能被爱恋取代啊。
此时,许临在丰侨和俞晨做/爱,陆文慧在家中应付着继母邵筠,继母认为许临的身世过于复杂,不可能成为陆家的一员。
其实陆铸钢的想法也有所动摇,处于如今的地位,实在不宜引起过多的社会舆论,虽然很欣赏许临,可是除了医术和揭发广林生物的那点正直,他对这个人也一无所知。
一个有正义感的医学天才,并不代表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陆家的一员。
许临有了倦意,俞晨在主卧为许临铺了床,叫醒了他,让他到床上睡。
他进了房间睡觉,她留在客厅,把从前为了防止猫抓,在家具沙发上套的“衣服”全部撕了下来,然后重新打扫了屋子,离开。
下楼踏过湿滑的地面招手打车回家,给陆文慧打了电话:“小陆,我有东西需要交给你,明早在‘两两’咖啡见个面如何?”
语气随意,波澜不惊。
手中紧紧捏着十字架u盘,想到已经丧命的梁雨泽,又想到杨禹鲲曾经绑架许临…
不管怎样,她此时想要尽快把这个u盘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