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曝家丑,成为媒体追逐的对象。
其实杨禹鲭从未将这个父亲想通透,他过于高傲了,一向把杨卿山和杨禹鲲想象成“乡巴佬”,才迟迟未发现杨卿山想要掏空思林集团的目的。
事情缘起于江文涛的入狱,屈教授贪污两个多亿科研经费的事情,是杨卿山派人举报的,用梁雨泽和屈教授私下进行钱色交易当作了由头,屈教授被查,江文涛也跟着遭殃,因为每一项高校医疗科研基金的调配,都需要经过江文涛的签字,江文涛在这其中捞了不少好处,调查组顺藤摸瓜又摸出了江文涛一些其他的事情,让他彻底落马。
杨卿山因何要把江文涛搞落马,一直是杨禹鲭想不通的事情。
当年,江文涛对许临这个侄子还是在乎的,毕竟是姐姐江蔚珏费力保下来的孩子,并且智商才能摆在那里,江文涛寻思着许临必定前途无量,为了让杨卿山远离许临,江文涛曾经和杨卿山抗衡。
对于思林医疗事业的拓展,江文涛一直持否定态度,直到杨卿山把梁雨泽“献给”他。
杨卿山和江文涛是一条利益线的人,为何要下这个“狠手”呢?
杨禹鲭却也明白,这个心思诡秘的老头子想要清除掉的第二个对象,便是他这个长子,大概也明白父亲的想法。
杨卿山和陈楠的婚姻,完全是因为利益,杨禹鲭可以断定父亲对母亲没有哪怕一丁点爱恋,从前也目睹了不少父亲在陈家受到的“屈辱”,陈家人一向看不起这个从“穷山恶水”出来的乡巴佬,家族聚餐总是免不了被陈家人一番贬损和奚落。
陈楠面容丑陋、身蛮体胖,婚姻是杨卿山为了远大前程所做出的牺牲,当事业稍微有所成就时,就迫不及待想要把压抑已久的性/欲发泄出来,曾经在林城和很多女人发生关系…找的女人相貌都很相似,气质也很雷同。
杨禹鲭遗传到的是陈楠的容貌,从小就不受杨卿山喜欢,杨卿山抱过杨禹鲭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这也是杨禹鲭长期被放在北京养育、和父亲隔离的原因,陈楠知道杨卿山并不爱自己,于是生完孩子也没有追随丈夫去南方,而是选择呆在父母身边。
如今,陈楠早已因病去世了,陈楠的父母也相继寿终正寝,杨卿山终于能自由操控思林这个用权力盖起来的庞然大物,却只想把思林做成一个泡沫,甚至用股权质押的方式换得银行的巨额贷款,让那个继承自己遗产的人祖孙万代都能有享用不尽的财富….
杨卿山最喜欢红色,这种喜欢是虚伪的、压抑的,犹如他当初强迫自己和陈楠做/爱一样。
…
沈晓桐已经和邢东起低调领证,没有举行婚礼,只准备这段时间忙完了请个假一起出国旅游,两人兴致都不高,领证就像是走完一道程序一样。
她曾经以为长了脑瘤的许临死定了,于是成天把自己埋在工作里面,不想抬头见阳光,因为害怕一见到阳光就又会想到许临,从没想过许临会神采奕奕地重新出现在医院,更没想过他性情大变会选择和陆文慧交往。
很多次都想对他问明白原因,却又问不出口,毕竟只是同事关系,毕竟已经和邢东起结婚。
“沈医生,你今天的手术很成功啊,手艺是越来越棒了。”从手术室出来,沈晓桐得到陈院长的夸赞。
沈晓桐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谢过院长,回到办公室休息片刻,不由想到从前,自己最渴望得到的就是领导的夸赞,现在编制也拿到了,工作的进步也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却越来越想念从前许临那张高傲着总是对她训斥的脸。
“沈晓桐!你刀怎么拿的!难怪你容易把病人血管割破!”
“这么重要的手术步骤你怎么也会忘记!”
“你缝针速度能不能快一点!像你这样的速度,病人的血都漏光了!”
…
那个严厉认真、一丝不苟的许临已经在无数个瞬间嵌入了她的潜意识里。
许临病重的那些日子,沈晓桐上班上到深夜的时候就会抹眼泪,无奈有心无力,自己既没时间更没资格去帮助他做些什么。
现在有了编制,收入也有很大改善,周末有了闲钱给沈敬春买更好的护肤品了,跑到商场一口气买了三套,然后又在超市买了一些吃的,坐上邢东起的车把东西送到沈敬春的出租屋里。
沈敬春刻苦努力在准备保研,沈晓桐学会了鼓励妹妹。
从学校回来,邢东起接到医院微信,不得不中途下车,坐地铁回医院忙事情去了,沈晓桐只能一个人开车回家。
把家里打扫卫生收拾完,又简单做了几个菜,珍贵的一天假期又没有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发呆,手机铃声响起,是邢东起打来的。
“医院的事忙完了吗?我已经做好饭菜了…”
邢东起在电话里的语气有些紧张,说道:“刚才医院收进来一个病人…这个病人很特别…”
沈晓桐的脸沉了下来。
邢东起的语气一顿,沉默片刻还是说道:“他做过变性手术…肺癌晚期…脸长得…和许临一模一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住的病房是特护单人间,门口居然有保镖守着…可是我爸、鸿主任和几个副院长都知道了…这事情也瞒不住…”
她不想再听到邢东起聒噪的声音,挂断了电话,情绪也乱了。
窗外下雪了,沈晓桐打了许临的电话,许临在手术室,未接。
心情越发不安,转身拿起车钥匙朝屋外奔去。
俞晨和陆文慧坐在“两两”咖啡馆,她将十字架的u盘推到陆文慧面前,说道:“我也不知道举报的具体程序,目前的实名举报制度让我这个普通人感到忐忑,也只能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如何处置它,你看着办吧。”
陆文慧拿过这枚u盘,苦笑道:“杨家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交得出去。”
俞晨忽然说道:“昨天,我和许临上床了,不想瞒你。”
陆文慧抬头一怔。
俞晨正视她的目光,“我没有能力从你手上抢这个男人,你放心吧,他曾经在我父母面前骂我是鸡…”
陆文慧想了想,握着十字架低声说道:“其实我相信你…俞晨姐…许医生的变化太大了,有时我也接受不了,这个事情肯定是他主动的,对吗?”
俞晨没有回答,拿起包离开了。
陆文慧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地把杯中的热咖啡喝光。
出租车里,司机正在听交通广播,说这一天都是雨加冰雹,他脸上愁云密布地说道:“这一天的路可不好走喽!”
细细的冰雹打在车窗上,俞晨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却见不到冰雹的样子,因为太细小,和灰尘裹在一起已失去自身。
这么冷的天如果有霾,人的心情也会随之沮丧。
自从许临失踪,俞晨遭遇过几次这样的天气,抑郁的心情重蹈覆辙,不过不会再想死,因为一直盼着他归来。
如今,他归来了,她的期盼却还是没有终止。
车开到平安里路口,司机忽觉轮子被路上什么东西扎了一样,一顿一顿的,忙对俞晨说道:“我这车胎好像漏气了,能把您送到前面公交站完事儿吗?前面堵着车,您再走两步就到目的地了。”
俞晨心想这又湿又滑的路,哪里是走两步的事儿,可是看到司机为难的表情,还是妥协了。
路边下车,一个打滑让她差点儿摔了一跤。
俞晨走到站前没结冻的地方,踏了踏脚,刚撑起白色羽绒服的帽子遮住脑袋,这时一个穿黑色长羽绒服,下面蹬着中长大头靴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是杨禹鲲。
杨禹鲲什么话也没说,从羽绒服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按了播放,插了耳机,递给俞晨。
俞晨接过来,戴上耳机,看见上面是一个瘦弱的秃头男人,被困在一间无窗的密室里,四面都是白色的墙。
男人穿着一身蓝色竖杠的病号服,犹如囚衣,正在到处找寻密室的出口,瘦得就像衣架撑着病号服,看起来很虚弱,也很焦急。
第一个画面结束,像是密室的监控摄像头拍下的,俞晨并没有看清男人的脸,可是从身形来看,俞晨已经联想到了是许觉。
第二个画面开始,是用手机正面拍摄,这个瘦弱的秃头男人蜷在床上的角落,抱着膝盖,把脸蒙在手臂里,痛苦咳嗽着,这咳嗽声俞晨听得熟悉,一声一声咳得让她心颤。
在丰侨陪伴许临的一个个不眠夜此时浮现在俞晨眼前,让她眼里瞬间有了泪。
男人咳得太厉害,似乎想要压抑却压抑不住,迫不得已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艰难喘着气,咳得满嘴满手都是血,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令她太熟悉。
俞晨震惊地捂住嘴,眼泪瞬间飚出,再也止不住。
男人咳得似乎有些受不了,头痛欲裂,双手捂着脑袋开始一下下用后脑勺朝着身后的墙上磕,一边磕一边咳嗽,不断有血沫子从嘴里喷出,却无暇用手去擦,咳着咳着俯身朝着床边呕出一大口血….
俞晨再也看不下去…慌乱地扯掉耳机,颤抖着对杨禹鲲问道:“你们在哪里拍下这些的?”
“许觉被杨禹鲭绑架关在密室里,老头子派人把他救了出来…他现在就住在同远医院…”
带着冰雹的细雨落在俞晨的脸上,羽绒服的帽子从头顶滑落,她的脸比这冷雨更冷,比冰雹更冰。
杨禹鲲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爱的人,其实是许觉,对不对?”
俞晨竭力在接近崩溃的情绪中让自己冷静。
杨禹鲲好笑地望着俞晨,看到她冻红的鼻尖,看到她眼角挂泪,心想这个女人的意志力恐怕已经瓦解了七八成,继续故意地说道:“我的这个大哥杨禹鲭,把许觉折腾得够呛,在密室里让他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每天都在输营养液…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何必要这样折磨他呢?…可是不知道在同远医院当着医生的许临,看到自己的孪生哥哥被折磨成这样,会作何感想…”
俞晨紧紧咬着下嘴唇,嘴唇被咬出了血,全身都被冻得跟冰棍一样,似乎连手指尖都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手机里的视频仍然在播放,有人拿着一碗粥朝许觉的嘴里猛灌,灌得他呛吐出来,弯腰一阵猛咳,端碗的人不耐烦了,把碗摔到地上,朝着他腹部就是一拳,他捂着肚子从床上滚到地上。
拍视频的人似乎也兴奋起来,在颤抖的镜头里,俞晨看见这个人走过去朝着许觉的肚子又狠狠踢了两脚,踢得他的身子蜷在一起,像个人球一样再也伸展不开。
俞晨忍不住哭出声,不断喊道:“别踢了,求求你们别踢了……”
杨禹鲲得意地望着俞晨,知道她的意志已经被瓦解得干干净净。
俞晨忽然记起枕边人对她说过的那个关于孪生兄弟的“睡前故事”,倒抽一口凉气,心情瞬间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看不见未来,也模糊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