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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孕的王晞肚子渐渐明显,正在两两咖啡馆和店员说起预产期的事情,看见俞晨竟然带着杨禹鲲走进来,惊讶地瞪大眼睛,俞晨魂不守舍地走到柜台前点了两杯美咖,王晞不停对她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俞晨红着眼圈,什么话也说不出。
    杨禹鲲端着咖啡,走在俞晨后面,找了角落靠里的皮座坐下,俞晨放下包,沉默地划拨着咖啡,杨禹鲲往咖啡里连倒了三包糖,抿了一口,稍稍皱眉,似乎糖分还不够的样子,招手让店员又拿来两个糖包。
    俞晨脸上的急迫却已表现出来,抬眸问道:“能把许觉的事情…告诉我了吗?”
    杨禹鲲萨摩般的眼睛再次堆起笑意,“他的故事很复杂…我要喝足了糖才行。”
    俞晨吸了吸鼻翼,除了急迫还有焦灼,打了个喷嚏,急忙抽出纸巾擦了擦鼻涕。
    王晞在不远处有些不安地朝这边打量,犹豫着要不要给许临发个微信或是打电话。
    似乎看到俞晨和杨禹鲲在一起,王晞就紧张地惯性般要和许临通风报信,可是转念一想,俞晨现在和许临已经分道扬镳了。
    杨禹鲲又往咖啡里加了两包糖,喝了一口方才觉得满意,慢条斯理说道:“关于许觉,你要了解他哪些方面呢?”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可以吗?”
    杨禹鲲嘲讽地笑道:“看来许临那个伪君子,这些年没有跟你吐露过许觉的一份半点…也倒是,他一向看不起他这个孪生哥哥,自命不凡,现在居然还妄想去攀附陆文慧的家族…真是恬不知耻,太没有自知之明…”
    俞晨沾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杨禹鲲,强调道:“我和你对话,不是来听你骂他的...许临选择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只想知道许觉…他怎么成为了杨卿山的养子…当初…他是被遗弃的吗?…”
    杨禹鲲轻叹一声,有些拿俞晨无可奈何的样子,娓娓道来:“当年许明坤犯下的案子,手段很残忍…甚至不能公开庭审过程,受害者的家属难以接受,因为许明坤是林城医院当时花了大价钱从北京的医院请来的专家,他自称作案目的就是为了试验心脏移植,让林城医院能早日开展这种手术…这种说法让林城医院背了黑锅,受害者家属三天两头去医院闹事,惊动了政府,只能压下舆论,不但让医院所有员工闭口,还打压了那些家属,家属责怪警察办事不利、责怪医院监管不严,后来越来越愤怒,许觉和许临刚脱离了他们的变态老爹,就又变成了这些家属的眼中钉,他们很快跟踪到了学校,那时候只有许觉去上学,许临跟着他妈妈在家里,家属尾随许觉进家,那家属也算是“讲公道”,答应江蔚珏只伤害她的其中一个儿子,江蔚珏可能觉得许临比许觉宝贵得多,便指着许觉说他就是那个协助许明坤解剖尸体的小恶魔,于是…许觉的生/殖/器官就这样被割掉了…警察赶到的时候,许觉倒在血泊里,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好歹把命救了回来,自从那次事情后,江蔚珏精神失常,得了失心疯,已经无法照顾许觉和许临,江文涛本来要把他们俩一起送给杨卿山抚养的,可是许临坚决要留在林城,留在原来的家里,杨卿山也没有勉强他。”
    俞晨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不断摩搓,呆呆地盯着咖啡不说话。
    杨禹鲲笑着问她: “是不是很惊悚不可思议?或者…很可笑吧?”
    “嗯…有一点。”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许觉在十五岁时接受了变性手术…完全成为了一个女人…杨卿山对她疼爱有加…整个家族都无法接受如此肮脏龌龊的事情…他的老婆陈楠,也是在那时候精神出了问题…后来吃药上吊自杀了…陈楠那边的亲信一直把许觉当作眼中钉,甚至试图找人想要做掉许觉,于是杨卿山就把许觉关在瑞士像是金丝雀一样养着,我看得出老头子真的很喜欢她…不知是手术做得成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杨卿山每年都要抽出几个月呆在瑞士,集团的管理他参与得越来越少,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因为许觉的存在荒废事业,却没想到他只是把大儿子杨禹鲭和我当作棋子一样运用,运用我们为他挣钱,然后他在适当的时机逐渐把他手上的思林股份卖光…他应该是想把钱留给许觉吧,可惜许觉患了肺癌…杨禹鲭知道老头子转让股权的事情,怒气冲天,交代手下从瑞士绑走了许觉…慢慢蹂躏折磨他,应该就是做给老头子看的…你也看到视频了…许觉被救出来的时候,癌细胞扩散到骨头里了,并且又被查出心脏受损…”
    俞晨问他:“因为许觉,你才这么恨许临,对吧?”
    杨禹鲲沉默下来。
    俞晨继续问道:“所以你们现在把许觉送到同远医院,是想当众羞辱许临,对不对?”
    杨禹鲲的凝住的唇角又上扬起来,说道:“俞晨,你真的很聪明。”
    “用一个做过变性手术的人作为打击许临的工具,你和杨卿山,真是一丘之貉,父子连心…何况…他已经肺癌晚期了…你们就饶过他吧。”
    杨禹鲲唇角扬得更高了,却是无奈且尴尬的笑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老头子要让许觉接受心肺联合移植,并且要让许临主刀,如果许临能让许觉再活两年,许临就可以成为杨卿山的第一继承人…”
    俞晨一直半阖的眼睛终于睁大,“他怎么能这么做!…”
    杨禹鲲冷冷一笑,“这也是老头子把许临送到美国治脑瘤的原因吧,他既然是个天才,就早晚是要被老头子用到的…”
    俞晨垂着眸,指背和杯身摩擦,说道:“可是常人也明白,给晚期肺癌患者做心肺移植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杨卿山失去了理智,难道你也失去了吗?也难怪你会对许临和梁雨泽做出那样的事情,因为广林生物的破产,所以你对他们打击报复,不是吗,还用了变态的手段。”
    她的声音很低,听得出几分胆怯,在普通人的生活里习惯了不对人和事表明态度,可是面对杨禹鲲,她做不到。…
    许觉住同远医院的事情很快在医护中间流传开来,这个人和许临长得太相似,这个人做过了变性手术,长了乳/房,这个人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一直戴着假发…
    众说纷纭,微信群里的冒泡率不断激增。
    金钱就是力量,这是一个客观事实,杨卿山曾经为同远捐献医疗设备、并设立数个研究基金,院里无法不尽全力对待他送来的患者,可是当杨卿山对几个院长和主任提出让许觉至少续活两年以上的想法时,他们中没有一人可以表明态度,全都不发一语。
    为许觉做心肺联合移植的供体已经找好了,是一个两天前因为急性脑梗陷入脑死状态的年轻人,在河北一个地级市的医院,邢建国不知道杨卿山是怎样找到这样一个人,刚好心脏和肺脏都和许觉合适。
    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许临走进来,对杨卿山说道:“这个手术我可以主刀,手术方案很快可以给你。”
    邢建国和其他几个院长主任惊讶地齐齐望向许临。
    杨卿山走到许临面前,笑着问道:“你能保证,他活到两年以上?”
    “我是全院唯一同时涉猎心外科和胸外科的医生,主刀的人选我再合适不过,再加上外院几个胸外专家的配合,应该没有问题,能不能活到两年,只能看他的运气了,但是这个手术我会接。”
    邢建国急忙在中间缓和说道:“哦,这个事情还需要我们医院几个专家共同研究决定,毕竟病人的情况过于特殊,术后感染和并发症的风险都非常高,我查过论文库,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医院经手过这样的案例。”
    杨卿山盯着许临,冷冷说道:“我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我儿子死掉的。”
    邢建国一听这“儿子”两字,就为许临感到心颤,也从未想过杨卿山会不顾及舆论与名誉,把许觉转到同远。
    医院甚至有人戏言,许临身上各种各样的事情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沈晓桐不时能听见同事对许临的议论,仿佛又回到上学的时候,许临一直是被别人议论的对象,高中时如此,大学时如此,不管是普通中学还是著名学府,人性的本来面貌就是对别人的悲惨身世感到无限好奇,还好许觉的病房禁止拍照,不然估计“女性许临”的照片会被传得满天飞。
    可是在许临看来,这似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许临和其他医生讨论许觉的病案时从未流露出过多情绪,反而许觉身上的病症似乎让他感到略微兴奋,因为极度困难,因为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家医院做成功过。
    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实在是过于强悍。
    据护士说,许临进入杨禹鲥的病房总是单独进去,保镖在外面守着,她们也不知道许临会对那个人说些什么…
    连沈晓桐自己都好奇许临会如何面对。
    杨卿山开出的条件是:如果许觉的心肺移植手术成功并且能活过两年,许临就能得到自己的所有财产,总共六百零三亿元整。…
    许临在办公室琢磨手术方案琢磨到天明,他准备从德国请胸外专家来同远,开远程会议又讨论了几个小时,这时陆文慧出现,手上拎着早餐。
    他吃了两口包子就觉得胃部抵得慌,干咳了两声,吃下去的东西又开始往上翻。
    陆文慧坐在一旁打量他一夜未睡的憔悴,淡淡说道:“邢主任已经跟我说了,你接受杨卿山养子手术的事情。”
    许临顿了顿,拿起包子又咬了一口,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陆文慧冷冷瞥着他,“你真是不怕死。”
    许临吃着没说话。
    “俞晨姐…把一个u盘交到了我手上,里面有杨卿山所有的黑历史和犯罪证据…你说…我要现在交给相关部门吗?还是等一等,等你继承了杨卿山的遗产再说….”
    “你怎么知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想要打探的,很快就可以得到。”
    许临侧头看了看她,放下手上的包子,忽然伸手掐住陆文慧的脖子,陆文慧惊慌失措,从未想到许临会对自己动手。
    他眼里的光,谈不上恶毒、谈不上残忍。
    可就是冷淡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强大的腕力,她怎么也睁不开,窒息了一两秒,试图伸手去摸包里的电话,许临在这时放下了手。
    陆文慧捂着脖子咳嗽着站起身,对许临吼道:“你已经不是我的许医生了!你是谁!”
    许临抬起头,冷笑道:“许医生吗?你的许医生从来就不存在,陆文慧,你真的认为许医生从前是无条件帮助那个少女戚乐乐病危的母亲吗?你还是太天真了…那时候我在急诊看到你的时候,确实因为你和俞晨有那么几分相像而想要帮你,可是也仅限于帮你付清急诊的欠费,让你母亲在急诊呆到情况稳定而已,你以为我真的伟大到要帮你母亲支付后面的手术费吗?不是的,因为你的父亲是陆铸钢,他打电话到医院让科室马上为你母亲办理了住院,而我也是在那时候就知道你原来是高官的女儿,所以熬夜写手术方案交给邢主任…记得那次手术,为你母亲延续了两年的生命…可是我希望你明白,延续你母亲生命的不是什么所谓许医生的善心,而是你父亲的权力,这是因果循环、自然规律”
    陆文慧的眼泪滑落下来,这个去过非洲、去过阿富汗的女孩,难以面对“许医生”的形象在她记忆里崩塌。
    “不!你根本不是许医生!你就是另外一个人!”
    她对许临感到失望透顶,拿起包哭着转身离开。
    许临望着一茶几的包子、茶叶蛋和豆浆,却没有了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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