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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禹鲲带着俞晨想要进入许觉住的病房,被拒绝。
    俞晨情绪激动地质问道:“是许觉本人拒绝,还是杨卿山代他拒绝?这样和非法监禁有什么区别!”
    杨禹鲲拉着俞晨转身,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许临。
    许临停下脚步,看到俞晨和杨禹鲲拉扯在一起的手,眼里染了几分怒色,语气更为冷淡,“你们怎么…总是在一起。”
    俞晨惯性般想要甩开杨禹鲲,被杨禹鲲紧紧反握住手腕。
    杨禹鲲有些得意地对许临说道:“听说现在你们又没有关系了,我和她在一起又有什么不行呢?”
    许临冷冷瞪着他,转而对俞晨说道:“想看许觉是吗?他不能带你进去,我可以。”
    这平淡如水的神色,就像是要带她去拜访一个普通人一样。
    里面的人可是你的孪生哥哥啊…世上怎么有这样冷血的人。
    俞晨语气急促地说道:“不…不用,我改天再来,或者…我宁愿求杨卿山,也不愿意有求于你。”
    这话让许临皱了眉,拉住她的胳膊,俞晨瞪着他,眼里充满厌恶,许临望着她这眼神,扬起唇角冷笑道:“才几天不见,不要表现出一副跟我毫无关系的样子…毕竟我们…”
    说着话,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捻了捻唇角。
    俞晨大声打断许临,“够了,不要让我连同那些回忆一起厌恶。”
    许临没有松开握住她胳膊的手,再次问道:“我现在就能带你进去见许觉…许觉也很想见到你。”
    俞晨紧绷的脸在一瞬松软开来,问道:“他…他提到我吗?”
    许临语气随意地说道:“有啊,他叫你小鱼丸。”
    俞晨瞬间眼热,泪水盈满眼眶。
    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杨禹鲲注意到俞晨的表情,皱眉看了看许临,松开了俞晨的手腕。
    许临有些得意地把俞晨拉到自己身边,语气稍微柔和,说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他带着俞晨走到病房前,对守门的人说了几句,便进入了旁边的屋子换隔离服了。
    杨禹鲲在不远处恨恨地看了许临一眼,离开。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气息,因为许觉的身体太弱,已经不适合作化疗,全身被/插满管子,仪器的嘟嘟声证明他还活着。
    许临和俞晨一直走到床边,离许觉很近很近的地方,许觉还在昏睡中,此时的他没有戴发套,脑袋上光秃秃的,不是寸头,甚至连青茬都没有,他双颊深陷,整张脸已经发黑,手腕因为长期插输液针,形成了很大的血包,现在输液只能通过肋骨的静脉穿刺导管,手上脚上都找不到血管可以插针了。
    俞晨感到很难过很难过。
    许临和俞晨一直沉默地在床前站了十分钟,许觉始终未醒。
    “走吧。”他伸手拉俞晨的胳膊。
    俞晨甩开他的手,说道:“这个人已经虚弱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手术?心肺移植是吗?我虽然只是一个宠物医生,也知道过度医疗对一个病人来说是怎样的痛苦,你就那么想给杨卿山当儿子?为了遗产不择手段吗?”
    许临的目光里浮现隐隐的受伤,“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俞晨直视他,“难道现在的你,还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许临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乏了,低声说道:“走吧,病房不能呆太久,他现在抵抗力很弱。”
    他再次拉住俞晨的胳膊,俞晨却转过身,取下口罩,对着许觉的头留下轻轻的一吻。
    许临的心重重一沉,缓缓放下拉住俞晨胳膊的手,脸也随之暗了下来。
    “就算这次运气不好,没有遇到他醒来和我说话,我相信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每次我都会这样做,直到他苏醒。”
    俞晨说话的语气总是这样轻轻淡淡,可是这次,却充满了力量。
    病房的门被关上后,许觉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
    全院专家会诊,胸外科、呼吸内科以及麻醉科的主任联合反对许临对杨禹鲥实施手术,邢东起代表心内科发言道:“就算病人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也没有什么生存质量可言,我们虽然和德国海德堡大学附属医院有合作,可是请专家过来,是来看我们笑话吗?在一个毫无生存希望的病人实施多重手术,这不是变相地把病人当作小白鼠是什么!”
    许临站起身,离开会议桌,没有顺着邢东起的话往下说,冷静自如地提出五种手术方案。
    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吃惊,其实手术步骤大体一样,不同的是术后用药种类和剂量的不同,并且许临已经前往河北的地级医院考察过供体,敏锐地觉察出供体心脏腔静脉比杨禹鲥的要宽,连同割除血管的位置也用毫米的精度在投影仪的三维影像上标注。
    阐述完方案,许临坐到邢东起旁边,小声说道:“最没资格跟我提过度医疗的就数你们心内科了,你们每年多给病人塞了多少支架你们自己清楚,大到监护仪、ct机的招标,小到尿管尿袋的采购,心内都没少参与,所以你方才在会上的那些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邢东起一个劲清嗓子,许临知道他心虚了,又看了看坐在会议桌头位的邢建国,眼神复杂而隐晦。
    会议结束后,许临去了邢建国的办公室,邢建国关上门,皱眉问许临:“杨禹鲥的手术,就算要做,也不能由你主刀。”
    许临嘴角一撇,冷笑道:“我和杨禹鲥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一个和我长得像的变性人而已。”
    邢建国语气低沉下来,“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医院的流言很多…要不然你这段时间就休假吧,回避一下,杨卿山这样做很明显是故意的…”
    “无所谓,我并不害怕。”
    邢建国爱怜又自责,强令道:“让你休假就休假!杨卿山为了让你经手你这孪生哥哥的手术,可谓苦心积虑,还有,你哥哥明显被虐待过…哪怕是小手术估计都撑不过去…杨卿山的用心有多么险恶你知不知道!他是想毁掉你的前程和名誉!”
    许临冷冷问道:“所以呢?我要躲起来吗?”
    邢建国被许临眼里的冷淡惊住了。
    “这台手术,我无论如何都会让杨禹鲥活着下手术台,这样就够了,至于术后他会如何,那也是杨卿山逼迫的,和我无关。”
    邢建国感到难以置信,感慨地回忆道:“记得你从前,拒绝对肺癌晚期患者做任何类型手术的…为此还和陈院长争辩过,说医院只顾营收,不顾病人个人的痛苦,你清楚,这种类型的小细胞粒肺癌病人,本身各项指标都已经极差了,明知前面是条死路,还要让病人更痛苦地走到终点…”
    “许觉这一生…没有任何用处,让他临终时帮我挣到杨卿山的百亿遗产,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你!?…”
    许临脸色微微泛白,对邢建国笑道:“邢老师,你也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从前许明坤是因为什么原因从北京被贬至林城,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把路边的乞丐当成猎物,直到后来被捕,成为杀人犯…这些,没有人能比你更清楚…”
    邢建国震惊地看着许临,一时无语了。
    许临继续说道:“三十多年前,许明坤作为心外领域的知名专家,从美国归国,你在那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主治医师,因为你家世代从医,所以你嫉妒许明坤的天分和才华,当时国内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才刚刚普及,许明坤却要致力于开展心脏移植手术,当时你是许明坤的一助,第一例心脏移植成功,病人却在术后不到二十四小时死亡,许明坤发现病人的死因并不是因为排斥反应,而是有人在病人术后做了手脚,注射了强心苷类药物,造成病人急性心梗。他坚持要揭露这件事,并且煽动了病人家属…可是当时从主任到护士都在包庇这件事,甚至篡改了用药记录…这段往事,记录在许明坤的工作日记里,邢老师,我猜他们包庇的那个人,就是你,当时你的父亲、爷爷和外公都是院长级别的人,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是其他人做了这件事,我不认为是许明坤编造了这件事,不过我的这个父亲…生前最不喜欢的就是编造谎言…对于医学,他也算是实事求是了,否则不会在之后渐渐变态…只想证明自己确实具有心脏移植的能力和技术…第一例手术,他做了很多准备,并且已经在美国主刀过心脏移植,却遇到了城墙般的阻挠,天才和疯子,确实只有一线之隔,特别是遇到你们这样的人…”
    邢建国站在夕阳的背光中看着他,缓缓说道:“所以,你每次做完脑瘤手术,都会有这些想法吗?然后再慢慢压抑、慢慢伪装,伪装成我最优秀的学生,伪装成尽职尽责的医生…三十多年过去了,真相早就不复存在,无论我跟你说什么,也无法打消你内心的疑虑了…当时知情的医生和护士,都已经退休,移民的移民,去世的去世…你让我怎么对你证实事实不是你说的这样…是许明坤心理不平衡,当时组建心外科,老院长答应他会把主任的位置给他,可是却没有遵循诺言,最终把主任位置给了一个具有红色背景的人…许明坤主刀的第一例心脏移植…完成得很漂亮,应该是当时年轻的我见到的最完美的手术…可是许明坤完成手术后就得知了别人升任主任的事情,他也许是觉得自己如此完美的表现也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心里有了不平,于是对病人注射强心苷和肾上腺素,导致病人心率过速继而引发心梗后死亡。”
    许临转身看了看邢建国脸上的阴影,轻笑道:“你们都很会编故事…”
    邢建国定定看着许临,说道:“无论你相信哪个版本的故事,我都不希望影响到你行医的基准,这是你的立身之本啊,你要玷污吗?何况现在病人是你的孪生哥哥,我知道你的身世很复杂,也明白你对许觉为什么这么冷淡…”
    许临抢话道:“人如果不主动争取,只能等着别人踩踏…邢老师,我的身上有我父亲的基因,你是想让我和他一样渐渐变态吗?你别忘了,我打开人的胸腔时,脑袋里的多巴胺会急剧上升,内心是有愉悦感的,恐怕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被称为天才的缘故,你说得没错,过去的一切无从追寻,那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我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
    一番争执后,手机铃声响起,告知许觉又在呕血了,许临“嗯”了一声,就挂断电话,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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