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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惯这样称呼自己的爹娘,庶子庶女这么称呼的就更多了。
    但是上辈子她没发现,大概是因为那会儿姐姐嫁给了太子,不好再这么称呼,所以改了口吧。
    殷暮雪并未太过在意这个发现,准备吃了饭就去正院,帮助自己爹娘习惯这个重生后的世界,若爹娘适应得快,她还会去一趟二叔的院子,帮帮二叔,免得大家真觉得他疯了。
    ……
    把殷家的老爷夫人扔给殷暮雪后,殷筝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一进去,她就察觉出自己的院子变得和原来有些不太一样。
    殷筝仔细观察发现,那些因为她“宽容大度”,平日干活总会不自觉偷懒的洒扫丫鬟们居然也勤劳了一回,把整个院子彻彻底底打理了一番。
    石板路旁的杂草没了,廊下早就空掉,甚至堆了灰的鸟笼终于被清洗干净,还放了一只黄色的雀鸟进去。院里那棵树上挂了几个瓷白的檐铃做点缀,就连陈旧的门帘,也被换成了新的。
    走进屋里,浓郁的饭菜香扑鼻而来。
    “姑娘回来了!”正在摆饭的逢年眼睛一亮,不由得夸赞道:“过节真是神了,她说姑娘你中午会回来用饭,让我收拾好屋子自己就去了厨房,没想到姑娘你真的回来了。”
    “我哪有这么说,”过节从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我是说,无论姑娘回不回来,我们都要做好姑娘回来用饭的准备。”
    说完她看向殷筝,对殷筝道:“姑娘,来洗手用饭吧。”
    殷筝的视线没在过节身上停留,洗完手就去桌边坐下了。
    殷筝院里没什么规矩,不需要丫鬟守夜,也不让丫鬟伺候吃饭。
    但这次,殷筝只让逢年回自己屋里吃饭,把过节留了下来。
    逢年有些犹豫,因为她觉得过节已经没事了,甚至变得比原来还好还能干,带着她们几个把院子收拾得干净漂亮不说,去厨房拿回来的午饭也明显比之前要丰盛。
    逢年问了和过节一起去厨房的丫鬟,想知道过节是怎么拿到这么好的饭菜的,谁知那丫鬟嘴拙,说了半天都只会用“过节姐姐好厉害”来形容过节在厨房的一系列操作。
    姑娘要是因为误会不要过节,那可就太糟糕了。
    殷筝看出了
    逢年的担忧,笑着问:“怎么了?”
    逢年性子直爽,也知道自家姑娘不会怪罪,就说出了心里的话。
    殷筝无奈地安抚她:“瞎想什么呢,留下过节是因为之前过节说有话要和我说,可不是我故意要留她下来为难她。”
    逢年终于想起,自家姑娘被徐嬷嬷叫走之前,过节确实是亲口说了有话要和姑娘说,为此还特地给姑娘磕了头呢。
    逢年这才安心回屋吃饭,留了过节在殷筝屋里。
    逢年离开后,殷筝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片鲜笋。
    过年走到桌边,拿起另一双筷子,一边给殷筝布菜,一边开口说道:“姑娘聪慧,想来已经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青春少女的声音,由此刻的过节说来,竟如水般沉静。
    但这水静归静,却半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反而带着些许音律感在其中,听着格外悦耳,让人忍不住侧耳,认真倾听。
    殷筝不知过节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之前逢年的描述以及过节的举止不难看出,过节在伺候人方面的功夫,有了质的提升。
    殷筝并不出声,只吃自己的,听过节给她一一道来。
    过节也没有辜负殷筝这一整个早上的期待,将她上辈子的遭遇都尽数告诉给了殷筝听,这其中有许多,都是殷暮雪所不知道的——
    “上辈子,我与逢年一直都跟在姑娘身边,两位老爷以及大少爷入狱后,姑娘心情变得很不好,后来二夫人与五少爷过世,老夫人累倒,夫人又长病不起,姑娘你就管了家。
    “谁都不知道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将两位老爷以及大少爷从诏狱里带了回来。没过多久,身边又多了一位嬷嬷,听说是宫里来的,我与逢年都怕她怕得紧。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那嬷嬷应当是被宫里人派来监视姑娘你的。”
    殷筝对此并不意外,太子都查到殷家了,没道理查不出她来,而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太子不敢动她,不曾想那太子比她想的还要讨人厌,杀不了她就派人到她身边监视她。
    殷筝将放入口中的藕片咬得稀碎,慢慢咽下。
    “天和十三年秋,叛军镇枭于临西起兵,还勾结了肃东的地下商联会,将东西两域搅得一
    团乱,入冬后域外小国与部族撕毁合约举兵来犯,第二年南丹那边又遭了旱灾,像是所有的倒霉事都凑到一块去了。
    “那会儿世道真的很乱,叛军都杀到雍都城下了,四域纷纷自顾不暇,若非雍都城内还有南北二大营,只怕这国早就没了。可当时也没人说这都是皇家的错,是后来姑娘你嫁给太子,帮着太子治理朝政、平定叛乱,才渐渐传出了风声。说司天楼一案是太子所为,这天下也是因太子行事荒唐才会遭此浩劫。他们还说,姑娘你是神女降世救国救民,只有你在太子身旁辅佐,才能让这天下回归安定。
    “我那会怕死了,怕朝内朝外一边夸你一边骂太子,会让太子殿下对你产生不满,可后来我发现太子殿下似乎开心得很,倒也符合他一贯的离经叛道,反而是姑娘你,气得拿刀伤了太子殿下,想来是太子殿下的真面目让你伤心了吧。”
    说到这里,过节越发坚定了要让殷筝远离太子的决心,太子配不上她家姑娘。
    “但也并非人人都夸姑娘你,还有的人费尽心机想要你死,逢年便在一次刺杀中,为你挡刀而亡。”
    说完这句,过节停了下来,她慢慢调节情绪,不想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哭着说完的。
    殷筝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吃着碗里的饭和碟子里过节给她夹的菜。
    许久后,过节继续说道:“我难过极了。”
    她用简单的五个字概括了自己当时的痛彻心扉,然后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也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对我很好,我当时就想:我这辈子不能没有他。”
    说完过节就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与怅然。
    “我想求姑娘将我指给他,可他却说自己只是一介商贾,配不上我,又说自己有办法让姑娘你看重他,我就傻傻地信了,还把他给我的药放到了姑娘晚上喝的羊奶里,想着姑娘第二天若是感觉身子好些了就把那药说出来,为姑娘引荐他。
    “我明明知道姑娘身处危险之中,平日里饭菜都是让人试了毒才交到我手上的,可我却为了私心利用了姑娘对我的信任。
    “万幸的是,姑娘你没喝那碗羊奶。我第二天还急匆匆跑去问他怎么办,
    结果侍卫就跟在我身后找到了他。我这才知道他也是想要杀你的人,他给我的也并非什么调养身体的偏方,而是毒.药。”
    “他利用我做人质逃出了雍都,又带着我一路逃去肃东,把我卖进了肃东一家青楼。”
    看殷筝放下碗筷,过节拿起一旁的空碗,给殷筝盛了汤。
    过节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拿着勺子,姿势优雅舒缓,不经意间就把手和手腕最好看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过节把汤端到殷筝面前,说道:“我在那地方经历的事情就不说了,免得脏了姑娘的耳朵。”
    殷筝喝了口汤,因放了一会儿,汤的温度正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
    过节见殷筝还肯吃她拿过的东西,心里终于舒出一口气,继续道:“我因机缘巧合成了肃东地下商联会会长的外室,那会儿肃东的老王爷才去世不久,商联会欺才继位的肃东王年轻,时常阳奉阴违,藐视朝廷。我曾是姑娘丫鬟的事情不知为何就被商会长知道了,他故意折磨我、羞辱我,在我险些要死的时候,是微服至肃东的姑娘救了我。”
    说逢年死去的时候过节忍住了没哭,说自己被买入青楼的时候过节也没哭,但是说到殷筝救自己,过节哭了。
    她转身走到窗边,过了许久才擦干眼泪折回来,见殷筝已经喝完了汤,她便低着头收拾桌子。
    “后来呢?”这是殷筝回来后对过节说的第一句话。
    过节不可能不答:“后来我留在了肃东,你不肯原谅我,但也见不得我受苦,就托了肃东王看顾我,希望我能好好过普通人的日子。可我不愿就这么结束,于是我趁着商会长的死,借助肃东王的势,接手了整个地下商联会,我想为姑娘守好肃东。
    “我做到了。”
    ……
    天气寒凉,殷筝坐在窗户边,晒着聊胜于无的日光。
    过节拎着食盒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单手支着下巴,开口问窗外倚墙而立的少年:“如何?”
    少年吃着手里的大饼:“你和她的事,干嘛问我?”
    殷筝:“我是问忘音寺。”
    少年:“哦,已经叫他们都撤了,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司天楼已经被围了,我们藏的那些火.药也都被搜出来
    送到了城外。”
    意料之中的事情,殷筝并不奇怪,她问少年:“可有我们的人被抓?”
    “有。”少年吃完最后一口饼,接过殷筝递来的茶水咽下,擦了擦嘴说道:“有两个不听话的,非要留在司天楼,被抓了。”
    果然。
    殷筝开始想法子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并吩咐少年:“叫他们把雍都各个医馆的出诊名单拿来给我,还有宫里太医院的接诊名单,和今日去衙门报官说司天楼有火药的人都有哪些。我需要确认整个雍都有多少重生之人。”
    这对殷筝手下的人来说并不难,因为雍都最大的医馆——济世堂背后的东家就是柳夫子,济世堂专攻疑难杂症,且不藏私,风评极好,只要济世堂向其他医馆提出一同研究这场怪病,自然就能获得其他医馆的病人名单。
    至于太医院和衙门,这两个地方都有殷筝的人。
    “我们的人里面,有重生者吗?”殷筝问少年。
    少年摇头:“好像没有。”
    非常不走运,根本没办法从自己人的视角知道上辈子发生了什么。
    少年嘴上说着过节的事情与他无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你要留她在身边?”
    殷筝点头:“我总要确定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少年:“若都是真的呢?你会原谅她吗?”
    殷筝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会。”
    少年没想到殷筝会这么说,很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有用。”殷筝时常敷衍少年,但这次却难得有耐心,和少年解释道:“地下商联会可不是谁都能拿下的,她若没那个本事,即便有肃东王为她撑腰,她也稳不住局面。”
    可她稳住了,证明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少年:“那为什么上辈子的你没有原谅她?果然还是因为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吗?”
    殷筝冷笑,她太了解自己了:“我不肯原谅她,不一定是因为‘记恨’,也可能是因为只有‘不原谅’,才能更好的利用她的愧疚来掌控她。”
    少年的思考风格非常接近常人,但却半点不会因为殷筝的冷酷而感到不适应。
    这也是为什么殷筝会把少年留下当侍卫的原因,少年的是非感太薄弱了,正好适合留在她身边,
    即便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也不会因此同她离心。
    下午殷筝好好整理了一番目前所得的所有关于上辈子的描述,即便把这些话都当成实话,殷筝依旧猜不出上辈子的自己为何会突然收手,更不明白太子为何要替自己背锅。
    但能确定一点,太子身上的骂名都是他自己揽上去的,并非殷筝刻意构陷。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殷筝还没来得及细思,把食盒拿回厨房的过节就回来了。
    过节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昨晚彻夜未归的大少爷殷澈被巡城卫给捕了,刚刚有人来他们府上报信,殷老爷听后立刻就带着殷暮雪出府,去了巡城卫衙门。
    殷筝:“可知他为何被捕?”
    过节:“当街斗殴。”
    殷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当街斗殴?她那斯斯文文的大哥?
    “听说与他一同参与斗殴的,还有户部尚书之子林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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