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的性子,终究难免有几分年幼时的影响,时而总是偏执、偏激了些。
听大哥认真训话,弘昀不敢怠慢,敛神,收起笑,沉声道,“弟弟谨遵大哥教诲,不敢放肆。”也就小时候有过几次冲动,说过几句狠话,那也是冲着生母李氏和府里的一些不长眼的奴才去的,怎么的大哥总是抓着不放呢?弘昀无奈,又不敢辩解。
弘晖从宫里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今夜趁着机会把弘昀的事儿安排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弘昀长大了,试着办差,跟在十二身边总是不错的,至于额娘也曾提起给弘昀房里安排个女人之类的,弘晖却是劝着额娘缓下了,弘昀小子身子才稍见好,还是再多养着些才好。
然而,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弘晖经过隔壁和郡王府的时候,就发现八爷府里头灯火亮堂,隐隐有些人声嘈杂的样子,弘晖本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可心里头有一股不详预感,到底还是让随行的奴才去问了句,哪知,竟是说八爷府上的小阿哥没了……
弘晖一惊,弘旺夭折?那孩子是刚满的六岁吧?一直听说养得很好,怎么会突然?
还来不及思量,弘晖已经移步朝着八爷府上去了,见了八爷的时候,才发现,这男人何时有过这般颓废的模样,全然没了往日里的温文尔雅、皇家风范。
弘旺,已经没气了。
如今在郡王府住着的良太妃,也是一脸伤心悲痛的模样,八爷胤禩更是面色憔悴,眼底又泛着阴厉的光芒,这会儿子,见了弘晖来,索性是懒得招呼了,连场面话都省了,当年老八被康熙爷厌弃的时候,也就这般落魄吧,或许今日的模样更甚。
“都出去。”八爷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打发了一干奴才,又对着良太妃劝道,“额娘,您也累了,快些去歇着吧,您若是再有什么,儿子……儿子……”
良太妃点头,看了一旁的弘晖一眼,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儿子,无奈,叹息一声,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一晚,像是又老了许多。
弘晖看着八爷抱起弘旺,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说?哎,四爷离京,竟然出了这事,弘晖隐隐猜到了几分,却不愿去捅破,也有些懊悔,自己终究是疏忽了那些东西,也不知弥补还来不来得及?
而眼前这样的八爷,弘晖是第一次见。
“弘晖,你给我一句实话,这是不是老四的意思?他非得要赶尽杀绝吗?”八爷满声都是恨,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八爷却是整个眼眶都湿润了。
弘晖心中一凛,整了整思绪,温和的声音才响起,却格外的坚定,不容置疑,“八叔请慎言,阿玛御驾亲征,没这功夫与您谋计这些。”
“哼!老四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八爷显然不信弘晖的这话,“御驾亲征?我帮着他尽心尽力筹备粮草,他呢?卸磨杀驴的事,怎么干不出来!”老四是皇帝,既然将粮草差事给了自己,胤禩用心做了,还为此得罪了不少权贵,至如今,心寒极了。
四爷让胤禩负责粮草,早在征战之前就派出和郡王出京,只是,等到粮草具备的时候,四爷却又下了一道旨意,把老八调回京城,粮草的差事也转交给了十四胤祯,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雍正爷强权,将八爷到手的功劳,转眼送到了亲弟弟十四手中。
四爷对老八,心底是有疙瘩的。
八爷心中本就不满,如今才回京几天,好好的独子居然没了?
弘晖皱眉,不满于老八对四爷的指控,弘晖心中并非丝毫不怀疑是四爷的手段,只是,这个时候,弘晖不会显露半分,“这件事,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也希望和郡王你好自为之。”即便动容于八爷爱子心切,但这并不表示弘晖允许老八诋毁四爷,老八话中对四爷的不敬,也惹得弘晖不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老四的好儿子,不愧是老四的好儿子啊……”胤禩大笑,又很是悲切,更有几分疯狂。
弘晖心下一沉,“我爱新觉罗弘晖,言出必行,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虽然不怕老八,但弘晖不希望在监国期间,大动干戈,“八叔,再信我一次,好不好?”软了些语气。
胤禩盯着弘晖看了许久,“好。”这事,不会善罢甘休。
77、八爷郁愤年家苟且
卿和等到夜半的时候,这才看见弘晖回来,“哥,是出什么事了?”小孩儿敏锐,他又并非真的是年幼稚子,卿和自然能看得出,哥哥弘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今儿个是哥哥生辰,何事扰了哥哥雅兴?
“你怎么还没歇着?快回房去。”这大半夜的,还呆在书房是怎么一回事?弘晖挥手想把卿和打发了,好不容易把隔壁府上八爷暂时安抚了,弘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卿和这才看见跟着弘晖一起的还有顺子,只是这个时候,顺子一张脸显得有些惨白,“哥,你还说我呢!你不也还没歇着吗?明儿一早准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你……”监国可不是闹着玩的。
弘晖没再搭话,一旁顺子瞧了,赶紧小声劝着几句,好不容易把卿和给劝走了,顺子心中甚是不安,“主子,奴才……”想要请罪,却被弘晖一个抬手示意,打断了,顺子跪着,进退两难。
“我怎么吩咐你的?”弘晖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只是面对顺子这样忠心耿耿跟着自己多年的,总是宽容些的,何况,弘晖也并不认为顺子有错,自然不希望顺子自乱了阵脚。单是定力这一点,果然还是四爷身边的苏培盛厉害些,处变不惊十分难得,弘晖是期望顺子早些把苏培盛的那些个道道学个全。
顺子一愣,随后镇定了心神,才斟酌着开口,“主子吩咐,要奴才把王府打理妥当。”这么一答,顺子眼中一亮,似乎能够体会弘晖的用心了,“奴才不敢越权擅管宫中事务。”好些年的历练,再过些年,顺子将来不一定会比苏培盛差,只是如今还欠些火候。
“行了,你也下去歇着吧,这阵子,只管顾好了王府,少参合外头的是是非非,尤其是宫里的,轮不到你操心,嗯?”弘晖心中有几分猜测,看来自己是免不了被卷入是非,只是,这王府,是该守住的一方清净地。
听主子这么吩咐,顺子也逐渐安心了,“是,奴才告退。”顺子心里琢磨着,该是主子要召见七彩的暗人,所以,退出了书房,只在院子外头守着。
其实弘晖早在出了八爷府上的时候就已经明着派了吕义博、暗着派出慕容丰极去查探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就是不知,与自己心中猜测相差多少?或许,八爷府上这一回,是天灾、也是**,大概也是弘旺的命。
只是没想到,老八这个时候倒是如此真性情!
“记得,从前的时候,弘时挺喜欢这个八叔的,反正那小子这么惦记着八叔,不如就如了他的心意,索性去给八爷当儿子好了……”弘晖独自在书房自言自语,慕容丰极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一句,脚下一个不稳,有了声响。
“主子。”慕容表情中的诧异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这位主子的心可真是不小,弘时即便不是雍正爷的嫡子,可人家三阿哥也是四爷的亲子,主子居然已经算计着把那弘时去了皇子身份,这也太……慕容觉得,跟着弘晖这位主子,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淡定,新奇百出,庆幸,自己并不是与这雍睿亲王为敌,太可怕。
弘晖也没解释什么,慕容终究是江湖出身,刚才那话,不过是随口说说,若是真把弘时塞给老八,那纯属是给四爷添堵,那样的事,弘晖自然不会做,“到底怎么回事?”弘旺的死,该是不简单。
慕容沉声回禀,“弘旺阿哥三天前偶感风寒,那时已经请了御医诊脉,并不严重,只是不知为何,今晚突然高烧昏迷,等伺候的奴才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救治不及,便没了。”孩子是脆弱的,尤其是皇家的孩子。
“救治不及?”弘晖抓住了关键,疑惑道。
慕容点头,“郡王府上奴才给和郡王回禀的时候,已经晚了,和郡王赶回王府,再派人去请御医……只是,今晚太医院,院使和左右通判等多人都被叫去了年妃宫中,年妃娘娘说是身子不爽,怕动了胎气,就一直拖着。”这,也太巧了。
弘晖皱眉得厉害,“今晚?”自从景仁宫出来,就去了阿哥所,弘晖倒真没听到宫里有什么动静。
“主子,应该是在您逗留阿哥所的那段时间。”慕容据实以报,“因为弘旺阿哥病情突发,等和郡王派去请御医的奴才再回王府,和郡王还没来得及亲自进宫,弘旺阿哥就没了。”或许,是天意吧,慕容也无法解释,这件事经查证,并没有找到蓄意谋计的痕迹。
“你再去查查畅春园那里的动静,有事,随时来报。”弘晖担心康熙老爷子不安分,也幸好,四爷临行前,把老大胤褆老二胤礽都圈在了畅春园陪着老爷子,希望康熙爷自顾不暇,别凑热闹了,“慕容,另外让人传信,把四川的年羹尧给我盯紧了。”年家,还真是成不了气候。
年如意在宫里时不时给皇后芸秀使绊子,虽然没能动得了芸秀,弘晖知道了,仍是觉得不舒服,何况,那女人居然怀上了,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前两年,探子回禀,说的是,才刚进宫没多久那时候,李氏就给年氏下药了,绝育的,可现在却怀上了四爷的龙子。弘晖觉得,果然是靠人不如靠己,看来,年如意还是有些手段的,只是这一回,看她如何逃脱?相较于在四爷后院儿闹腾作怪的年氏,弘晖大概是更偏向于八爷胤禩的,至少这两年,老八总还算是安分的,至于那四川巡抚年羹尧,哼!
第二日,弘晖一早便将卿和带去了景仁宫,昨晚和郡王府上的事,已经有奴才禀报给皇后芸秀了,此时,她正满脸的愁容,眼底尽是恼怒。
芸秀见两个儿子到来,这才缓了神情,“晖儿尽管在前朝办差,和郡王府上的事,就让额娘来……”毕竟是郡王府后院的事,所以,芸秀希望能揽下这事,让弘晖安心替四爷监国。
弘晖上前扶着芸秀坐下,一夜之后,已经不见烦躁了,“额娘,八叔那里,儿子答应了给一个交代,八叔子嗣事大,这也不仅仅是后院的事了。”弘晖心中有了思量,“额娘,儿子有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