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夜里六点多,小轿车开回兰城需四个小时,有司机开车,肖慧坐在副驾驶,空调嗡嗡的吹拂着暖气,她偷偷打量后座,苏南沫身体不适,靠在那人的怀里,睡得香甜。
他则凝望着她,抚摸她的头发,眼皮下的眸色沉溺,浅笑了起来。
回到兰城,进入市区里,苏南沫才慢慢地醒转,晕乎乎的,窗外的景色并不认识,全是两层式别墅,车前一扇大栅栏门向里敞开,驶入进去后,逐渐停稳在别墅台阶前,便有人快步朝她这边的车门来。
拥在她身上的力道顿紧。
她抬头,许初年戒备的望着车窗外,刚一直没有注意外面,此时看清周围的环境,再看向肖慧,声线森冷:“这里是哪!”
“咔哒”,车门被拉开。
“小沫!”
许绍祥瘦的很明显,面上不复往常的严峻,多了一分柔和,碎发散乱,苏南沫不由自主地离开那怀抱,下车迎向阿爸:“阿爸!”
大手抚上她的脸,“阿爸专门从医院赶回来,乖乖,你真是要急死我,两天都联系不到。”说着,牵着她往别墅里去:“刚热了菜热了饭,有你爱吃的,今天就陪阿爸在这住一天。”
“沫沫!”
许初年已经下车,惊慌的看着她,攥紧背包带,怔怔的,不太明白现在的处境发展,却有一种不详的预知。
她耳畔是阿爸的劝声:“小沫,让他回去。”
原来阿爸是这么个打算,苏南沫看着阿爸消瘦的轮廓,不知怎的,想到这两天来的遭遇,想到阿年的病,就感到特别烦累。
那天晚上被他掳到佛堂,她一直耿耿于怀。
她两手握了握拳,迎向他的视线,除去大学时住校,她还没在谁的家里住过,小腹里又开始作痛,更想要快点休息。
正乱想,他巴巴的,上前两步,急迫可怜的简直是被遗弃的大犬,喃着小声:“你别丢下我……”
苏南沫的手指一动。
他这样依恋着她,她没忍住,鬼使神差的想作死,试探的问:“阿年,你要不要——”
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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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改了下
第二十五
她话音未定,他的眼尾就红了, 微微睁大眼睛, 每眨动一次便覆上更深的湿意, 又笔直执拗地盯着她, 对外什么也不怕, 就是挨不住被她讨厌, 跟她分开, 内里的小哭包全被她惹出来, 她压到喉咙里的话一咽,闭住了嘴。
许初年还在盯着她。
眼里的害怕濒临崩溃。
实际上, 他忍得有多辛苦,一想到她不要他, 体内发狂地滋生着暴戾, 横冲直撞,眼白的血丝更深, 想要撕碎许邵祥,撕了所有拦着他们的人,但不能外露,吓到她, 只能死死地压制住,攥着背包带的手背便青筋突起, 越攥越紧, 发出“咯”的响。
他更加的委屈。
苏南沫心酥, 颤麻麻的, 只能认命了一样伸出手:“跟我一起。”
然后,面前的男人前一秒还难受,这一秒眼神噌的一亮,忙不迭过来放上自己的爪,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心绵嫩微暖,熨帖着他,穿透过阴霾。
心下瞬间安静了。
“小沫!”女儿不听话是其次,两个人竟还公然的牵起手,许邵祥神色骤变,胃里立时翻腾起来,把旁边的肖慧惊到,一把扶住他,望着苏南沫时就露出不满:“你爸爸病还没好就从医院出来,就想要跟你一起吃个饭,聊聊天,你这是做什么?”
苏南沫揉着手里那指骨,比自己的手还凉,听她说完,认真地斜睨她,“阿姨,我没办法,他离不开我。”
小姑娘的语气和长相都温和,像裹着棉花,什么怒气都戳不到她。
肖慧一噎,心知她说的是事实,不免复杂的去看她身边的许初年,他唇角微翘,耷着眼帘,一片乖软。
然后,他抬起眼,余光扫过来阴寒的慑人。
她默默地拧眉。
许邵祥恨铁不成钢,正被胃疼折磨,没有看见他的眼神,等缓和过来,冷哼了一声,对肖慧说:“我们先进去。”
气氛僵持着,总得有人出来打圆场,肖慧扶他去沙发上休息,再进厨房多拿份碗筷,舒姨负责给两孩子拿拖鞋,女孩的拖鞋是新买的,另一双男式拖鞋则是平常客人用,明显是旧的,许初年被牵着手,把毛刺收敛的服帖,礼貌的问:“阿姨,请问有鞋套吗?”
舒姨一愣,明白过来他这是洁癖,就跟少爷一样,“有的。”拿出鞋套递给他。
“谢谢。”
许初年穿上鞋套,中途一手固执地牵牢身边的人,生怕她变卦,苏南沫却不舒服,那种黏黏的湿意厚重,刚换完拖鞋,等不及的问舒姨:“阿姨,请问厕所在哪?”等到舒姨指了方向,就牵着他直奔厕所。
背包里有装卫生棉,他拿出一片给她,守在门外等候着,她的月事带没有换,垫上卫生棉便有双重保险,能防漏。
许初年还在门外,盯着门。
不远处有人顺着楼梯下楼,肖慧温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那人回答:“不用,我冲杯咖啡。”鞋底磨着地板窸窸窣窣,显然走向厨房。
当苏南沫拉开厕所的门,就见他低着头,隐在阴影里,还抱着背包。
“阿年?”
他听了,一言不发地扣住她的手,直到进客厅,她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陆邱庭端着现磨的咖啡,刚离开厨房,一身家居服,站在他们对面,冷淡的看来一眼,转身上楼。
饭桌上,许邵祥只能吃些清淡的蔬菜,喝些稀粥,他刻意当许初年不存在,一个劲的教育女儿,还告状说许初年用她的手机,将身为阿爸的他给拉进黑名单,“阿爸又不会害你,我跟你讲,他连对父母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苏南沫拿着筷子,夹起一筷土豆丝放碗里,又有双筷子夹了糖醋排骨放她的饭上,排骨肉已被他剔骨,内里敞露着皮筋。
是她最爱吃的部位。
许邵祥见不得他们亲昵,作势又要发话。
“小沫啊。”肖慧适时的转移话头,笑道:“今晚你住客房里,小沫哥哥就委屈下,睡在沙发上吧。”
苏南沫没意见:“好。”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家。
至于阿年,他还是不肯说话。
两个卧室里都搭配有浴室,一楼的大浴室是公共的,肖慧却让她去他们的房间洗,洗完澡正好陪他们聊天。
三个人去了二楼,许初年只能去大浴室,没人教他调热水,他自己一摸索就会,出来时头发潮湿的冒着热气,将毛巾盖住发顶,揉搓起来,舒姨正抱着棉被走向沙发,想起他的洁癖,放下棉褥,回头说:“这被子枕头都洗的特别的干净,我们会定期消毒的,你就放心吧。”
许初年把毛巾搭在后颈,道:“谢谢阿姨,我来吧。”伸手展开棉被铺平。
舒姨乐的轻松,“行,那你早点休息。”
许初年拍拍棉褥,捋去多余的褶皱,直到舒姨离开,他才不再继续装,擦干头发,抱起棉被悄悄地上楼,溜进唯一的客房里,往地上一铺。
脱掉鞋子,跳上去狠狠蹦了蹦。
想要我们分床?做梦!
他一转身,飞扑进软床里抱住枕头,亮亮的盯着门外。
沫沫怎么还没回……
晚上十一点,四壁漆黑安静。
苏南沫探摸着寻到墙上的按钮,一按,房间透亮,床上的被褥微微鼓起,不由得奇怪:“阿年?”伸手戳了戳那团被子。
“哗”的一声,露出黑亮的双眼,额发细软,裹着被子挪过来,伸出手臂一下搂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她就被压在了被褥上,再覆来沉重的身躯压着她,直往床垫里陷,房门还没关,苏南沫拍打他的背:“快起来……”唇角被薄唇啄了啄。
“沫沫,我好想你。”
世界里冰冷的黑暗,慢慢龟裂,被她的气息充盈填满,许初年贪恋地啄着她的味道,再吻住,呜咽:“好想你好想你……”手臂折着她圈紧。
被亲密的夹在他和床褥间,她呼吸艰难,想起房门没关,又急得她发燥,推攘的劲更大,催促道:“快点,我是有正事要说……”没说几个字,就被他的舌径直探入。
不管她怎么推打,挣扎,都完全撼动不了身上的人,咬住她的嘴牵出细密的水液,拥抱交缠的温度愈来愈烫,烘着皮肤发潮般,双手摸索着游移上她的脸庞。
苏南沫是真的怕,照阿年跟阿爸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如若真被阿爸逮到,光是想到这,她脸色一变,发了狠地捶打:“够了……快放开我……”
背部被捶的闷响,虽然不疼,但如果惹急了她,最后吃亏的只有他自己,许初年对不被她理睬感到后怕起来,只好听话的停下,看着她,那双黑眸里裹着浓稠的欲想,声音也沙沙的:“沫沫,我要跟你一起睡。”
她吸着气,“你先起来。”
他不依不饶:“我起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
“如果我说不呢?”
许初年就把头一低,胡乱地亲着拱着她,眼睫刷着她肌肤发痒,濡濡的叫唤:“沫沫,求求你了,我真的好想抱着你睡觉……沫沫,沫沫……求求你了……”
这都多大的人了,她心下羞窘,紧忙地按住他脑袋,逼他和自己对视:“你先答应我的要求,我再答应你。”
被她严肃的模样唬的一怔,他亮汪汪的眨眼,“嗯,什么要求?”
到这一步,苏南沫还是生了些畏怯,深吸一口气,狠狠地豁了出去:“明天跟我去看心理医生。”
果然。
他的神情顷刻就变了,从怔愣到愕然,到惊痛的不敢相信,最后苍白着脸,偏偏用很轻的语调问:“你觉得我有病?”他唇上的血色淡弱,沉沉的眼帘垂了下来:“沫沫,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吗?”
“不是!”这一句,足够吓得她手脚并用抱紧了他,慌张的辩解,“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太极端了,不是说你有神经病。”
“极端……?”
许初年明白了,将她的衣服整理整齐,搂过她温柔地抱住,凑近亲了亲,满是依赖:“我只是太爱沫沫了。”
“不过——”他话音一转:“如果沫沫真的想让我去看心理医生,那就去吧,我听沫沫的。”
凌晨。
别墅的主卧,原来紧闭的房门“咔” 的一响,声音极细微,门便被人推开,一抹模糊黑影走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头。
床上的两人睡得沉,其中有男人在打着鼾。
猛然就炸起高声喊叫:“许绍祥!”静寂里,又是在梦境,无异于惊雷在平地轰爆开,炸得人心脏缩到最高点,他吓得要蹦起来,瑟缩地躲到旁边,心扑通扑通要蹦出喉咙眼,接近窒息,肖慧也受到惊吓,跟着迷糊的坐起,两人挨到一团。
台灯一亮。
暗光里,显出床边颀长的身形,他含着笑,慢悠悠地坐进沙发,长腿伸开,再交缠:“我发现,你们一直在回避一个事实,而且,还不断试图抢走沫沫。”
他脸上的笑便透着邪戾,说话时露出一颗未长开的虎牙,“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来找你们了。”
那两人被吓得不轻,迟迟还是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