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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花比我优雅点儿,用了五六口。
    “这死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让我逮着非打断他的腿!”胃里有了垫底儿的,着急上火便卷土重来。
    花花低头想了想,写:其实让他冷静冷静也好。
    我瞟了眼窗户上的冰霜,没好气道:“怕就是光冷了,静不下来。”
    花花乐了,表情仿佛在说:也对。
    说实话,最初的那些担心已经随着地毯式搜索慢慢降温,比起小疯子的安全,我更担心他的情绪。都说过日子没有不磕磕碰碰的,铁勺碰锅沿和煤气泄漏满屋儿然后你拿打火机点烟能是同一个情况么?周铖是我见过最懂的掌握分寸的人,他知道一件事的度在哪里,该说什么样的话,该办什么样的事,可以说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有失控的时候,即便是下午的那个“滚”,我始终也觉得他克制了。如果换成我,并且面对的不是小疯子,我肯定一拳招呼过去不带含糊的。可就是这么克制后的一个字,依然杀伤力巨大。
    又或者,因为对方是小疯子,于是伤害加倍。
    “你觉得他俩今天这么一闹,以后还能处下去吗?”大冬天的可乐还加冰,喝得我心里一半儿冰水一半儿火焰。所以说谈感情神马都是小年轻干的事儿,一把年纪了还折腾,活该闹心。
    花花很快给出回答:只要容恺能过去,周铖就没问题。
    我撇撇嘴:“你倒是对他挺有信心。”
    花花摇头,打字飞快:他对容恺没心,所以没什么过不去的。
    似曾相识的结论,这回我没再犹豫直接提出疑惑:“你咋就能那么肯定周铖对小疯子没意思?”
    这回花花倒是很谨慎地思考了一下,才写:其实,我也不太肯定。
    靠!那你回回说得跟板上钉钉似的!
    估计是看出我的抓狂了,花花连忙补充:周铖这人不太好看透,我也是凭感觉。
    我无语:“你一个感觉就给小疯子判无期了,他要知道能掐死你。”
    花花忽然用一种略带讶异的眼神看我。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咋了?”
    花花把手机推过来,我低下头,看清了上面的字:你希望他俩成?
    豁然,开朗。
    要不怎么说花花敏锐呢,我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心思愣是让他提炼出了中心思想。我担心小疯子的情绪,不自觉的埋怨周铖的无情,可想来想去怎么才叫有情?还不就是希望小疯子能得到点儿回应么?其实想想他俩要是真成了,除了不能生孩子这个,也未必是件坏事,反正男人和男人搞咱也见怪不怪了,周铖本身就是那个,至于小疯子,我真没办法想象他跟女人出去约会能干啥,但是开场白我替他想好了——亲爱的,从下个月开始我帮你打理工资吧。
    层层叠叠的虚影从眼前晃过,我定了定神,发现是花花拿着手机乱晃。
    这是花花的习惯,也不知道啥时候养成的,但凡我跟他说着说着话走神儿,他就会用这招抗议。其实真不能怪我,唠嗑唠嗑,得唠起来才行,这就我单口相声似的巴拉巴拉巴拉,一不留神,多想了点儿东西,注意力就转移了。
    花花,太安静,即便这不是他自愿的。
    没来由地在心里叹息一声,我抬手握住砖头似的手机阻止它继续摇摆,然后说:“他俩要真能成,也不算坏事儿,内部消化嘛。”
    花花忽然不动了,维持着举手机的姿势,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团花火,不大,也不猛烈,只是静静潜藏在眼底最深处,坚定而执着的跳动。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容易让人发散思维的,连忙豪气干云地拍拍花花肩膀,笑得就好像我是他亲哥:“当然了,也幸亏周铖喜欢男的,不然小疯子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咱也不能把人家正常老爷们儿往火坑里不是?”
    花花愣了下,不过很快就冲我笑笑,拿回手机写了个:嗯。
    我有点儿迷惑,分不清他这是一个很坚决的肯定,是的,就是这样,还是一个很轻声的附和,嗯,哦。手机可以打出字,但打不出语气,于是我也就没办法判断花花是真同意我,还是强颜欢笑,再然后我也就没办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该心安理得还是该于心不忍。
    这他妈还真是有点儿让人烦躁。
    手机忽然开始在羽绒服兜里震动,我拿出来看,提示有一条来自周铖的新信息:容恺回来了。
    我连忙把电话回拨过去,那头很快接通:“喂?”
    很好,在我和花花被冰天雪地摧残的时候,人家周先生彻底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道骨仙风。
    “喂你妈个头!”那就让老子粗俗吧,“你不会打电话啊,发个短信万一我没看见呢,我和花花能找到下半宿!”
    听筒忍着笑:“不愧是亲妈。”
    我拿着电话,灵魂灰飞烟灭。
    报复,赤裸裸的打击报复!这货绝对是在记恨我白天心疼小疯子没心疼他!
    “赶紧回来吧,大晚上的外头不安全。”周铖总算说了句人话。
    “小疯子怎么样?没事儿吧?”我问。
    “依我看挺好的,没什么表面伤痕,刚从冰箱拿了俩苹果回屋儿。”电话里如是回答。
    推开肯德基的门,冷风扑面而来,我不自觉打了个喷嚏,瞬间觉得大脑无比清醒。
    花花走过来帮我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动作不太利索,但很自然,自然得我都没反应过来,等觉出不妥,人家已经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回到家里我都没顾得上换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敲容恺的房门:“小疯子,吃饭没?我带了肯德基……”
    我原本的打算是利诱不行再威逼,起码见着个全须全尾的心里就踏实了。哪知道小疯子根本没给我施展才华的机会,肯德基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升到天花板更别提绕梁,那厢门已经干净利落的张开怀抱——
    “有蛋挞吗?”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黄桃的卖完了,原味儿的行么?”
    门后面的脑袋咧开嘴,露出比黄桃还灿烂的笑:“那你肯定也买粟米棒了。”
    蛋挞,粟米棒,圣代,鸡米花,鲜蔬汤……一样一样把东西往出拿的时候我忽然产生出正在哄儿子的错觉。
    小疯子很给面子,嘴巴塞成青蛙了还不忘口齿不清地表扬我:“红一路……你巨给力了……”
    “吃你的吧。”就别分神给人改姓了。
    小疯子嘿嘿一乐,全身心投入到大快朵颐当中。
    我不知道他是真没心没肺还是掩饰得太好,反正下午的事情这会儿在他身上不剩半点痕迹。人的情绪真的可以像一缕烟,随风飘过就散了吗?换成别人,我不信,可如果对象是小疯子,靠,还真他妈的没准谱!
    小疯子吃完了,心满意足,起身拍拍肚子准备回屋,却忽然想起来似的,问:“对了,你和花花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想说你这个问题问得更晚!但折腾一下午加一晚上,我也是真没力气跟他纠缠了,况且事情如果能就这样掀过去,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一脚把他踹回卧室:“睡你的觉去!”
    小疯子得令,蹦跶进屋儿,得瑟得一如往常。
    那之后我又观察了两天,虽然周铖和小疯子的交流并不多,但因为从前他们也未见得有多亲密,所以这种有事说事没事就各干各的状态反而很正常。更让我欣慰的是两个人交流的态度也丝毫不见尴尬,周铖不尴尬我能理解,他修炼的境界忒高,可小疯子的不尴尬就只能让我赞叹了,这大脑构造确实和咱们凡人不同,自我修复能力属于神级。
    腊月二十七,川菜馆正式挂上歇业过年的通知。
    腊月二十八,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儿对家里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大扫除。
    腊月二十九,声称在大扫除中胳膊脱臼的小疯子和花花被委托看家,我和周铖则出去采办年货。
    这是自打他俩闹过那么一场后我头回跟周铖单独相处,思来想去,不能放过这么个机会。虽然眼下事儿好像是过去了,但谁知道以后呢?
    跟周铖说话有一个好处,不用藏着掖着,因为即便你藏得再深他也一眼就能看明白,那倒不如开门见山了。
    “对小疯子怎么看?”
    “我是问你,不是让你重复一遍问题。”
    “你觉得我俩当下的状态适合聊这个?”周铖戏谑地掂掂手中的各色购物袋。
    我俩现在谈不上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一个胖娃娃,也差不多了,而且还是在寒风凛凛的马路上。
    可话头开启了哪有刹车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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