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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大路,你怎的在这?”
    “我福妞姐姐掉下去了,你们帮我去救她好不好?”田大路急得不行。
    村里小孩子们大多都喜欢福妞,大伙儿便互相照应着往斜坡下方走去,崔惜也想看看福妞摔坏了没有,便也跟着去了。
    福妞从山坡上的小路滚下去,身上黏的都是雪,她觉得腿疼胳膊也疼,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摔到了一处凹坑里,身下都是雪。
    “这是哪里?”福妞站起来想找出路,却瞧见一处山洞口。
    她不敢进去,想着有些害怕,转身便要走,却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听着这声音,似乎那人很难受,连着咳嗽了半日都没有停下来,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福妞犹豫了下,心里头害怕,但想到自己爹爹每逢去山上都会或多或少地遇见危险,她也希望爹爹在那个是有人帮助,设身处地这么一想,福妞大着胆子往里走:“有人吗?你怎么了?”
    山洞里坐着个清瘦少年,约摸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偏瘦,面容苍白,身上的衣服显得十分宽大,他用衣袖挡着脸,咳得心肺都要炸裂开来了。
    齐昭一边咳嗽,一边听着山洞口的脚步声,以及那小姑娘稚嫩的喊声,心里一下一下跳得更快,就咳嗽得更厉害。
    他抓紧衣袖,从未如此紧张过。
    上辈子,齐昭九岁那年被人设计染了咳疾,被悄悄地送出宫找神医治病,半路上便被人毒打一顿,扔到了这个山洞里。
    这儿很偏,一般没有人会来,齐昭原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救了他。
    小姑娘家穷,奶奶偏心得厉害,却时常从不多的吃食里抠出来一些分给他,就这样,竟然也慢慢地治好了他的病,甚至,小姑娘的爹娘还收他为义子,小姑娘则是成了他的义姐。
    只是,他一次未曾喊过她姐姐。
    十六岁那年,他回京了,带着不多的胜算,扳倒了从前残害他的人,浴火重生,成了东宫之主。
    待他带了大队人马来接义父义母以及他的福妞之时,却发现义父义母已经染病去世,福妞儿由奶奶做主嫁给了个地主的儿子,那家人不仁不义,由着福妞被小妾摁入了水井中淹死,死之后都未曾把尸体捞上来……
    齐昭想到这些,就觉得骨子里都是恨意。
    上辈子他一声未娶,孤独终老,过继了旁人的儿子作为后代,日日受万人朝拜,却带着巨大的遗憾撒手人寰。
    若有来生,他必定要护福妞周全,不叫她吃一点苦。
    咳嗽声越发厉害,福妞悄悄走到山洞口,往里探头:“你……怎的了?”
    齐昭抬头望去,小姑娘脸蛋儿圆润,大眼睛水灵灵的,宛如一头可爱的小鹿,她站在那里,忧心忡忡地看着齐昭。
    是他的福妞,没错了。
    他终于,又找到了福妞。
    齐昭一口气没有上来,昏了过去。
    第17章
    见那清瘦少年倒了下去,福妞儿吓了一跳。
    她赶紧上去扶住他:“你怎的了?”
    人没有回应,福妞儿却触到他手凉得如冰块一般,此时福妞儿顾不得其他了,握住他手一个劲儿地搓,总算将人搓得稍微热了些,她想起来她爹娘说的人昏倒时掐人中便可醒来,便要伸手去掐人中,她力气小也不敢用大力气,死活没法把人弄醒。
    此时外头传来喊声,田大路带着一群人在喊:“福妞!福妞你在哪!”
    福妞赶紧冲出去:“你们快来呀!这儿有个人!”
    一群小孩进去,崔惜也跟着进去,只见山洞里一个清瘦少年靠在石头上奄奄一息。
    他实在是太瘦,面颊凹陷,瞧着都是病气。
    崔惜厌恶地遮住口鼻:“这人是快死了吧。”
    福妞着急:“咱们不如把他抬回去看看能不能救回来,他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毕竟是个大活人。”
    可大家伙儿面面相觑。
    “带回去不要银子的?不吃东西么?谁有银子给他治病呢?”
    “就是,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口粮,我不敢带去我家。”
    “福妞、咱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田大路上前劝道。
    可福妞却觉得这人可怜的很,坚持要带下去,崔惜冷笑:“那你便把他带回去,你总是这般单纯善良,谁人不夸你呢。”
    她语气酸溜溜的,福妞也顾不得了,跟田大路一起把这人给救了回去。
    其他孩子原本都以为福妞爹娘会责怪她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可没想到卫氏只是怔了下,便拿出来红糖冲了一大碗红糖水给这人灌了下去,而后又拿出来厚厚一床棉被给他盖上,好一会儿,这少年身上总算热乎了。
    其他孩子见福妞家啥冲突也没起,便都回去了,崔惜心中更郁闷,原来福妞一家都如此虚伪!
    这会儿当着旁人在扮好人,可她笃定等大家一走,福妞家必定还是要把这少年扔出去的。
    毕竟药费口粮都是很贵重的东西,谁会花在陌生人身上呢?
    可她想岔了。
    福妞内心愧疚:“娘,这人实在太可怜,我便救回来了,往后福妞少吃一些,咱们留他下来好不好?他在外头肯定要冻死的。”
    她可怜巴巴的,卫氏笑着摸摸她头:“家里不缺那点吃的。”
    卫氏瞧了瞧床上的少年,皮肤白净鼻梁高耸,嘴唇白得没有血色,身上的衣裳摸着像是好料子,只是具体有多好卫氏也就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心里也有了思量,若这孩子当真没人管,收留一阵子也未为不可。
    齐昭是晚饭后醒来的,他做了个温暖的梦,梦到福妞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帮他暖着,可醒来之后却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屋子与上辈子福妞住的地方完全不同!看着干净舒适,身上的被子又厚又暖和,上辈子福妞一家的东西几乎都被奶奶搜刮了去,哪里会有这种好东西?
    齐昭一惊,难道救自己的不是福妞儿?!
    他赶紧掀开被子要下去、却见着外头走进了个少女,她穿着梅花小短袄,团团脸儿白如玉,瞧见他醒了便笑:“呀!你醒了?还难受么?我娘做了鸡蛋羹,你要不要吃一点?我去拿!”
    她放下水盆正要走,齐昭一把抓住她胳膊,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地说:“福妞儿。”
    福妞儿一愣:“你怎的知道我名字?”
    “方才听见你娘喊你。”齐昭声音平稳简单带过。
    他心里诸多疑问,却都不适合此时说出来。
    卫氏听到声音进来,关切地问了齐昭几句,问他为何一个人在荒野里。
    齐昭眸子闪了闪,瞧见卫氏觉得眼眶发热:“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晚辈本是要投奔远房亲戚却扑了个空,途经此处体力不支染了咳疾,幸得令爱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他一言一行甚为规矩,也毫无漏洞,卫氏惋惜地说:“你既然身子虚弱也无处可去,便留在此处先歇息歇息等来年春暖花开再说其他的吧。”
    王有正也跟了进去说:“我们一家三口都是普通农户,不是什么坏人,你且放心住下。”
    齐昭掐住手心,上辈子以及这辈子,他不知道得过多少人陷害,仅有的温暖都是从义夫义母以及福妞这里得来的。
    如今重新再见,心底涌动的思绪如潮水一般,却又怕吓到他们,只能先咽下去。
    王府里多少人在盯着他,他如今只能先在此处慢慢养身体,等养好了再杀回京城。
    这一次,不管任何缘由他都必须要把福妞一家带回去。
    卫氏问了齐昭的姓名以及生辰,齐昭想到上辈子自己如实说了生辰,便成了福妞的弟弟,便赶紧说道:“我叫齐小五,是奎未年生人,生日是二月二十九。”
    他故意把自己的生日说的提前了一年,这样就比福妞大了。
    可卫氏笑吟吟的:“小五,你真是二月二十九的人?”
    齐昭点头:“当真。”
    卫氏笑道:“那你就不可能是奎未年生人,奎未年二月只有二十八日,你应当是记错了哦,你跟福妞是同一年的,福妞二月初一生人,你得喊她姐姐。”
    齐昭面色一僵,他急着改了年份,却没有想到自己生辰日的特殊,竟然最终还是成了福妞的弟弟!
    自打这日开始,福妞待他极好、一句一个“弟弟”,齐昭面色难堪,趁着无人时低声咳嗽几声说:“不许你再喊我弟弟。”
    福妞正在给他剥炒好的蚕豆吃,据说这东西能止咳,她有些讶异:“为什么不能喊?你比我小二十多日,个儿也比我矮,我喊你弟弟再正常不过了。”
    齐昭眉头一皱:“我将来会比你高。”
    福妞笑眯眯的:“可是,你还是我弟弟,因为你比我小,齐小五,你得喊我姐姐。”
    齐昭面色涨红,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发觉自己明明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但面对福妞时却思维混沌得厉害。
    福妞见他神色不对,伸手摸摸他额头,一惊:“呀!你起热了!”
    齐昭身子极差,因着自小被王府中人蓄意残害,这几年不是起热便是咳嗽几乎未曾消停过。
    福妞吓坏了,以为是自己喊他弟弟把他气着了,赶紧去喊了爹娘。
    第18章
    齐昭烧了一场,直昏迷了三日。
    这吓得王有正与卫氏一筹莫展,去喊了大夫过来,大夫都是认识的,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打哪儿弄来的这孩子?身子虚弱至极,就怕是有金山银山,也不一定能养好呢,你们这不是自寻烦恼么?我也不诳你们了,这再好的药材吃下去都是浪费银子,且就用寻常的药吊着,能不能活下去看他的造化。”
    福妞心里一惊,看着床上紧闭双眼一声不吭的齐昭,想起来自己那回落水加起烧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魂儿飘了是四个姐姐送自己回来的,真希望齐小五不像自己那般凶险呀!
    大夫一走,卫氏为难了:“相公,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借住在咱家,咱们却帮不了他,若是出了意外……”
    王有正大手握住她手:“莫要怕,我们尽力便可。”
    此后,卫氏每日都煎药给齐昭服下,另外又煮了很烂的小米粥,福妞帮着喂给齐昭吃,王有正冒着雪去买了新鲜的猪肉,卫氏剁成肉糜跟面条一起煮烂,福妞便仔细地一勺一勺喂给齐昭吃。
    原本卫氏是不愿意让福妞动手的,可福妞很喜欢做这些事情,她担心这个弟弟会熬不过去,积极地帮助她娘照顾齐昭。
    齐昭从昏迷到微微醒来,再到能艰难地吞咽食物,七八日之后便可以稍微坐起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回熬不过去了,却没有想到,还是硬生生地挺过来了。
    从前在王府,每回一病倒,伺候的人便开始可劲儿地懈怠了,因着有人下了命令,不许待他好,若是他自己挨不过去,便就那么死了便是。
    可齐昭一次次地熬过来的。
    他靠着自己,艰难地跟阎王斗争,一次次熬过来,仿佛被千刀万剐,浑身失去力气。
    唯有这一次,有人在他旁边,细心地伺候他,巴望着他醒来。
    齐昭吃完一碗鸡蛋羹,眼睛红红的,福妞担心地瞧着他:“可是你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赶紧躺下休息,好容易才养好的精神,可不能再弄坏了!眼瞧着要过年了,你得好起来等着吃饺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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