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妞微微一愣:“你说什么宝剑?什么梅花啊?”
她没读过书,就觉得文绉绉的,恰好王有正进来了,端了一碗煎好的药递给齐昭:“喝吧。”
一边,他转头笑着看福妞:“小五只怕是读过书的,因此说话上面咱们有些都听不懂,福妞儿,若是你得空,也可以跟小五一起学习认字,只是可不许累着小五了。”
福妞一脸惊讶:“真的?你读过书?我能跟着你学?”
齐昭看着福妞那单纯漂亮的脸蛋,想到上辈子。
上辈子的福妞也喜欢认识字,他手把手教福妞学会了许多字,原本想着等自己回京打拼出江山之后,接她回去当夫人,却未曾料到,她那么好的人儿,活生生死在了井里头。
井底很冷吧?她一定也很怕,齐昭眼眸沉下去。
半晌,他说道:“小五略微读过些书,等空了倒是可以教她认些字。王叔,谢谢您了。”
这辈子,齐昭没打算再认义父义母,王家的恩情他会翻倍报答,但此之外,他也要跟王家人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王有正没在屋子里待太久便出去了,齐昭把一碗药分了三次喝完,那药很苦,福妞凑上去:“是不是很难喝?你吃一口这个。”
她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麦芽糖:“是上次爹爹去镇上给我买的,我没舍得吃光,留了一块。”
齐昭摇头,眉头虽然微微皱着,嘴上却说:“不苦。”
“哎呀你吃吗?我知道很苦的!”
福妞说着,便把麦芽糖直接塞到了齐昭的嘴里,齐昭猝不及防就感受到了甜滋滋的味儿,那味儿直接把嘴里的药苦给掩盖了下去。
甜东西让人心里头舒坦,尤其是福妞亲自喂的,齐昭越吃越觉得香甜。
他自小生在王府,虽然有人私底下残害他,但明面上却做的极好,尤其是齐昭不爱吃的那些紧致糕点,那人吩咐下人一碟子一碟子地往齐昭房中送。
都是极好的,但齐昭吃起来只觉得腻味。
他不喜欢糕,也不喜欢糖,但此时却觉得这麦芽糖当真是极品绝味。
可惜,他重生之时已经被送了出来,都未曾来得及从府上带出来什么好东西,眼下也没有法子给福妞什么了。
齐昭眼神清明地瞧着福妞:“将来,我也会给你好吃的糖。”
福妞笑眯眯的,眼睛如月牙一般:“好呀。”
因为身旁有人照顾,齐昭也争气,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腊月二十那日还起来走了一会,他知道自己如今都是白吃白喝,心里头也惭愧。
好在跟福妞私下说了几回话,大致知道了这一世福妞一家跟从前不同。
如今他们与大房分开了,日子比先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不只是米面能吃饱了,鸡蛋跟肉也是时不时可以吃上一回。
福妞提到她爹娘面上都是自豪:“我爹娘可厉害了,爹爹会打到野猪,我娘做饭又尤其地好吃,她种的萝卜个儿又大又甜!”
齐昭有咳疾,每日都要喝卫氏煮的萝卜水,也吃过那萝卜,当真是十分可口。
见她这般舒坦,齐昭也放心了:“王叔跟婶儿的确都是极好的人。”
福妞微微有些不满,撇撇嘴:“那我呢?你病倒的时候,我照顾了你的,我不好么?”
“福妞也极好。”齐昭伸手想揉揉她脑袋,却被福妞躲开了。
“你怎的好像把我当小孩子似的?齐小五,分明你比我还小呢!”福妞越想越奇怪。
齐昭微微尴尬,他如今因着常年体弱,汤药不离身,但吃下去的饮食却不多,因此个儿的确不高,但将来,他会长很高的,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保护他的福妞。
“福妞,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没有比你小。”齐昭想半天也只能这样严肃地同她说。
福妞见他坚持,只得叹气说:“好吧好吧。”
两人正说着,王有正从外头回来了,身上都是落雪,一进门卫氏就给他拍打身上的雪:“可买到了?”
王有正摇头,叹息:“今儿不知道怎的,卖春联的人生了病,也不知道何时能来,要不我明日再去瞧瞧。”
卫氏有些心疼:“既然他也没说何时会去,你若是跑了个空可如何是好?”
王有正沉吟一番说道:“那这样吧,明日我去买些红纸回来,回头托咱们村里会写字的读书人写上几笔,也算是春联了,咱们不懂得写字,也不大能看得出来好坏。”
在一旁站着的齐昭忽然灵机一动:“王叔,小五也会写字,可否让小五试试?”
他虽然自小体弱,但鲜少康健的时候也都是在练字,因此一手字写得很是不错。
说完,齐昭便拿起来一根棍子,在雪地里挥洒起来。
他还未好全,体力不支,但那游龙走凤的姿态却让王有正夫妇二人以及福妞都睁大了眼睛。
齐昭单手挥着棍子,在雪地里写下了个“福”字。
王有正立即说:“我虽未读过书,可这字我认识!这不是福吗?我怎么瞧着,这比镇上卖春联的写的还好看呢!”
齐昭自然有信心比那些人写的好看,他斟酌一番提了出来:“王叔若是信任,可以多买几张红字,我来写几幅春联,您拿去卖,也是能卖到一些银钱的。”
他想到自己花去了王家不少的银子,还是心中有愧。
王有正高兴的很,第二日便去了一趟镇上,他买了一堆红纸,又买了些墨水以及一支毛笔。
这笔墨纸砚虽然都是极其劣质的那种,却依旧挡不住齐昭笔迹之中的灵气。
他尤其爱写福字,上辈子几乎人人皆知,以为他是祈求多福,因此才把一个福写得出神入化,打谁也不知道,他是在思念王福福。
齐昭写了二十来副春联,王有正拿去镇上,镇上不少人是读过书认识字的,一眼就瞧见这字可不是普通人写的,瞧那行云流水般的笔触,这若是贴到门上,那自然是漂亮的很!
春联被一抢而空,王有正十分惊讶,想到齐小五的叮嘱,便又买了些红纸。
写字对齐昭来说简直简单的很,何况福妞在旁边磨墨,更让他觉得心神安宁。
外头飘着雪,屋子里有热乎乎的炉子在燃着,福妞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东西洗的,总是带着骨子清甜的味道,齐昭想了很久很久,才笃定那是福妞身上原本就有的味道。
他一闻到这种味道,就觉得周遭仿佛都安静了,世上的一切都有了美好的意义。
瞧着少女低垂的眉眼,嫣红的唇,他轻声问:“你可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福妞抬头,有些惊喜也有些胆怯:“可是,我从未学习过写字,听闻是很难的。”
“不难。你来。”他把福妞拉过去,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王福福”三个字。
福妞瞧着纸上的字,觉得新奇又快乐,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她忍不住赞叹:“弟弟,你真厉害呀!”
第19章
齐昭听到福妞喊的“弟弟”,眸色便沉了下,他慢吞吞说道:“若想写好字,需得反复练习,方能记得住比划与神韵,你就这般写上十遍,先写个人字。哝,这便是人。”
他教福妞写了个人,愿意是想惩罚福妞,叫她跟自己认错,往后再不喊他弟弟,可谁知道福妞当真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她写字之时尤其认真,一个一个地写下去,胳膊都酸了也一句都没有抱怨。
这让齐昭想起来自己在王府时认识的那些娇小姐,个个都嫩得很,稍微多练一会儿字,便叫苦连天,仿佛是要了命了,可如今瞧着福妞,他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最可爱。
齐昭走过去抓住她手:“该累了吧?你这字已经写的很不错了,歇歇。”
福妞点头:“我觉得写字真有意思!弟弟,你往后能日日都教我写字吗?”
齐昭脸上一黑:“你喊我什么?”
福妞赶紧捂住嘴巴:“齐小五!你以后日日都教我写字好不好?”
这下子,齐昭才缓了脸色:“嗯。”
他打算,先教她写基础的,再教她写她自己的名字,接着,教她写“昭”这个字。
眼瞅着要过年了,王有正拿着齐昭写的春联去了几次镇上倒是次次都卖光了,他是个老实人,立即就要把卖得的银子给齐昭,可齐昭直接便拒绝了。
“王叔,婶儿,我已经得了你们的救命之恩,这点子东西就莫要再分你我了,此番恩情只怕我此生难报!”
卫氏赶紧说:“哎呀,小五,你可莫要这样想,我们救你哪里是希望你报答的?你身子好好的便是了,年后你若是没有地方可去,只管住在这里,就当成你自己的家。”
齐昭眸子里都是感动:“小五记下了,把这儿当自己的家。”
不知不觉,大年三十就来了,卫氏忙忙碌碌地做了饺子,又卤了一锅肉,香喷喷的肉吃起来特别过瘾,齐昭如今身子也没那么虚弱了,虽然还是咳,但不至于咳得惊天动地跟要昏过去了似的。
他如今每日除了教福妞写字,也没有旁的事情,饮食上卫氏照顾得极好,齐昭就觉得自己身上力气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福妞吃了大半碗饺子,齐昭也吃了半碗,吃完之后,两人都去门口看王有正放炮竹。
炮竹声中旧岁除,这一年总算是过完了。
因为福妞小,齐昭又病弱,他们俩便不用守岁,王有正特意包了两只压岁钱封子,给了福妞与齐昭。
齐昭握着那封子,知道里头的银钱不多,但想想还是觉得无比难得,心里头热腾腾的。
上辈子王有正因为与大房瓜葛很深,手里头没有闲钱,没有给他跟福妞发过压岁钱,齐昭在王府之时更是没有人记得这般关怀他,如今拿着压岁钱,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幸福的小孩儿。
过完年,卫氏还给齐昭做了新衣,把他身上原本宽大的衣衫给换掉了。
齐昭穿上新衣,倒是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那宽大的衣裳衬得他更加瘦小,如今这衣裳合身,加上齐昭近日来也养了些肉,便瞧着清俊了许多。
福妞跟着他练习了约摸一个月,学会了最基本的简单的字,比如人大天地之类的,自己的名字也会写了,心里头高兴,便想趁着日头好,带齐昭出去玩玩。
此时已经出了正月,太阳很大,冰雪早已消融,恰好卫氏跟王有正一起去了镇上采买,福妞便带着齐昭一道去小河边挖荠菜。
如今正是荠菜的时节,鲜嫩的荠菜挖回去炒鸡蛋很好吃。
齐昭不会挖菜,站在那笨拙地拿着小铲子蹲下去:“是这样吗?”
福妞一看,他把菜都挖断了,赶紧手把手教他:“哎呀,你写字那么好,怎的挖财不会?你教我写字,我来教你挖财!”
见福妞教得那么仔细,齐昭微微一笑:“嗯,我好好学。”
两人不知不觉挖了一小篮子的荠菜,提着往回走,齐昭又折了一根柳枝,问:“福妞你想听我给你吹曲子吗?”
福妞疑惑:“怎的吹?这儿也没有笛子!”
齐昭把那柳枝儿弄了下,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立即响了起来。
他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裳,眉目清秀,瞧着跟村里其他小男孩完全不同,越看越是好看。
福妞儿听得出神,没有发觉不远处几个小孩也听入神了。
那也是一群来挖荠菜的小孩。
“那就是福妞上回救回去的人吗?听闻会写字,还会写春联呢!那春联还卖了钱,福妞她爹说,这人还教会福妞写字了!”
“真的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