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凛当然不会听见,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使得他显露一层青色黯淡的模样。他的脚底猛地窜起一团火,火越烧越大,火舌贪婪地吞噬一切。司凛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仍然保持雕像一样的沉默,最终一动不动付诸于火炬。
时周猜想这可能是书里司凛最终的结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自我流放,孤单地与宇宙尘埃为伴。
时周的心重重往下落,深渊深不可测,在快要触到底之时,他睁开眼,一抹脸满手的湿润。
原来只是一场梦,可是现实并没有比梦境好到哪里去。
抓紧身上藏蓝色的被单,茫然地环顾四周景象,时周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正身处于一个简单整洁的房间内,干净低调的布局,墙上挂满金色勋章与古朴的兵器,唯一称得上装饰的大概是一个木质书架以及一个素色花瓶,里面栽了一只绽放沾血的白蔷薇。
“醒了?”司凛克制地敲了三声门推开进来,递给时周一杯水坐在床边。
时周接过水杯,低眉顺眼小口啜饮,飞快眨掉一见到眼前人就会忍不住泛起的酸涩,再抬眼一片清澈:“我怎么又到元帅府来了?”
司凛无奈,手指拨了拨时周汗湿的刘海:“有人把军队快要掀翻之后晕过去,我哪里敢把他留在那里呢,万一其他人来寻仇怎么办?”
时周抿嘴不好意思地笑。
日光照在他们俩的眉眼之中,显得宁静又美好,仿佛夏日里繁盛生长的草木,绿意葱茏,散发草木特有的香味。
只有彼此知道对方的心里究竟到底有多么寸草不生的荒凉。
时周清楚自己这么一闹,司凛不可能不知道实情,但他想装傻,他也乐意陪他。
“太瘦了。”
司凛宽厚的手上笼在时周的蝴蝶骨上,轻轻不敢放完全,好像怕惊走了那只蝴蝶。
时周将头靠在司凛的颈间,一侧脸,衬衫领下露出一小节的尖锐星星一角印入眼帘。
和他手上一样的六芒星标记,曾经自己以为眼花的存在。
原来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就给了提示。
“时周。”司凛似乎不好意思,伸手拉住他的手,小心地包进自己的手掌之中不肯再放开。
时周抽出自己的手,摊平司凛的手掌。
指纹螺旋着无穷无尽,可是他原本清晰分明的掌纹却因为受过太多的伤留下青青白白的伤疤而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掌心一颗红色的小痣也被正正好破开。
时周颤抖着抚摸上去,每一道疤痕都叙述了那时候的刀光剑影与死里逃生,和柔软的皮肤完全不同的触感,是坚韧又顽固的一道印迹。
他轻轻俯下身,滚烫的泪和轻柔的吻一同落在司凛的掌心,烫得司凛手指下意识收紧了一下,尔后僵硬地松开,另一只手抚上时周的黑发,温柔地理顺:
“没事的。”
时周失去说话的力气,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睁眼已至黑夜,他爬起身,熟门熟路地来到司凛的房间门外,侧脸贴着冰凉的目光,好像可以听见里面的人平稳的呼吸声,尔后计划好一般转身走出大门。
他最后一次望一眼元帅府,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泛滥的悲伤和发酵的温情在他的心中翻滚不停,咕噜噜炸开的气泡里好像深藏着愤怒、怨恨、不甘种种负面情绪,让他有一种濒临发疯边缘的倾向。
再回头时,他恢复平静如初,嗓子冰冷得使人全身不舒服:“录下来了吗?”
系统用了比较轻松的语气马上回答:【放心,得手了。】
时周拉起黑色的帽子,把自己的脸遮住,毫不回头走进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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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边境,监狱。
黑色耸立的建筑如同一只蛰伏的鬼怪,散发黏腻阴冷的气息。
这里关押着帝国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施以最残酷无情的刑罚与铁桶一般的管控。
时周一袭黑袍,只能隐约瞧见瘦削苍白的下巴和樱花一般的嘴唇,在门卫恭敬的目光之中录入指纹。
指纹匹配成功。
与监狱的士兵无声地点头,大步流星走下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