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鏖战,一次又一次拼杀,战友一个个倒下,qiāng林弹雨中,他从没奢望能活下来。
“不打仗的日子,我最常想起的反倒是打仗的时候,同班的战友,会骂人的班长,脾气暴躁的排长,读书人出身的连长。”
老人的语气带着怀念,脸上表情开始放松。
“早二十年前,老战友聚会,我和三个老家伙去到当年的战场,坐在连长给我们训话的地方,喝了整整半夜的酒。然后就哭,边哭边笑,笑到后半夜,遇到民警过来,原来是有人报警,以为我们是几个老疯子。”
回忆起当时,老人竟大笑出声。
颜珋没有打断他,只是陪他饮酒,听他说话。
最后,是老人主动转开话题,提及他唯一的执念。
“我想找一个人,我的大哥,也是当年队伍中的参谋。”老人的表情变得严肃,双眼中再次闪过红光。
颜珋放下酒杯,道:“若令兄在世,我必能助先生寻到。如已往生,就只能到地府寻人。时间久远的话,怕是早已经投胎,再世为人,寻不到了。”
“他没死。”老人斩钉截铁,“我知道他没死。但我不能离开这里,离开就会被鬼差抓捕,没法去找他。”
“是为寻亲?”
“寻亲?”老人声音粗噶,笑容冰冷,周身突然涌出黑气,虽然稀薄,却是成为厉鬼的先兆,“我要找到那个出卖战友,投敌叛国又躲开制裁的畜生!我要亲手结果他的xing命,带着他一起灰飞烟灭!”
第15章 yin兵
往生者同颜珋结下言契,甘愿付出一魂一魄,为的多是回溯过去。
老人则不然,从战争岁月中走来,他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更清楚明白地告诉颜珋,他要取人xing命,对方还是他的亲生兄长。
他的执念和旁人不同,并非拘于自身,而是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让当年叛国行恶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要找到他,亲手杀了他,让他再不能为人,更不能投胎转世!”
老人咬牙切齿,黑色戾气若隐若现。
因其生前为国为民,一身浩然正气,哪怕凝成鬼体多年,执念渐深,仍如颜珋之前所言,始终没有成为怨鬼,更未变作厉鬼。
“当年究竟发生何事?”
酒坛已空,颜珋又回身取来一坛。坛口拍开,香气更加浓郁。
“当年,当年……”老人端起酒杯,杯口已经送到嘴边,手却开始微微颤抖,酒水从杯中洒漏,沾湿桌沿。
见老人双眼浮现红光,黑线在脖颈和脸颊上蔓延,颜珋立即点住老人眉心,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意识到刚刚发生什么,老人向颜珋道谢,叹息一声,将当年发生的事尽数道出。
“那是一场硬仗,师部下达命令,坚守阵地,不许后退半步。师长亲身为饵,调动所有情报人员,专为引敌人入瓮。”
“若是计划成功,就能卡住敌人的脖子,切断两支敌军的联系,趁其主力被牵绊住,里应外合逐一歼灭。”
老人凝视酒杯,杯中并无倒影,他却看得格外专注,双眼一眨不眨。
“连长给弟兄们训话,一定要坚守阵地。他战死,排长顶上,排长战死,班长接替。连队上下每人配发一枚手榴弹,就是死也要拉着敌人一起!”
老人声音低沉,眼底红光频闪,脸颊和脖颈却未再出现黑线。
“战斗打响后,敌人果然走进包围。弟兄们全都豁出xing命,子弹打光上刺刀,刺刀拼不动就拉响手榴弹。走上阵地的那一刻,就没人再想活着离开。”
“原本敌人被拦在阵地前,寸步前进不得。我们的援军接到电报,开始从外围包抄。计划顺利地话,哪怕不能全歼敌军,也能狠狠咬下对方一块肉来。可……”老人声音哽住,良久才道,“谁也没想到,一支伪装的敌军冲破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摸到真正的指挥部!”
“师长战死,护卫师部的独立旅不存一人。”
“失去统一指挥,各部只能各自为战。杀红了眼,弟兄们全都在以命换命。坚持整整一天一夜,本该出现的援军却迟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