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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八点半左右,关云天正想离开办公室,董事长韩德发推门进来,“看样子,这是要走啊?”老韩问。
    “这边没啥事儿,今天我想回昌达集团那边看看。你有事吗?”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关云天重新坐下来,“什么事儿?”
    “咱们不是进口原油吗?据采购部门的人跟我讲,如果直接进口成品油,不仅利润更高,而且省去了加工环节,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老韩在关云天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进口成品油,有货源吗?”
    “据业务员讲,货源充足,就是没有正规手续。”
    “没有正规手续,那不成走私了吗?韩总,你知道走私意味着什么?告诉你吧,走私就是犯罪!”关云天大声呵斥道。
    “你小声点,事情还八字没有一撇,你嚷嚷什么?我那帮朋友也分析过这件事,直接进口成品油,比进口原油做加工利润高多了,咱们干嘛放着钱不挣?”老韩说的振振有词。
    “你那帮朋友?他们知道什么叫海关?什么叫海关法?他们只知道挣钱,却不管挣钱是否合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懂吗?钱是个好东西,谁都喜欢,但要来得干净!”
    “关总,你也别在这儿给我讲大道理了,作为董事长,企业经营的事,我也有权过问呀!”老韩倒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有权过问,但必须合理合法。”
    “关总,不要动不动拿这些文明词来吓唬我,你知道东南沿海一带,人家的成品油贸易做的多火?一船油几万吨,到岸卸完船,根本不费力气,几千万就到手了,那钱挣的才叫容易。”
    “韩总,你说的东南沿海一带,地理位置我知道,但成品油贸易我不知道,如果也像你说的那样,来去都没有正规手续,从道理上讲,那就是走私,属于违法行为。”
    “我不是说了嘛,不要拿这些文明词吓唬人,说一千道一万,人家轻轻松松把钱挣了,那才是真的。你听说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话吗?”
    “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不赞成。”关云天把门堵上了。
    老韩一听,也有些激动,“为了公司的事,我跟你闹得不愉快也不值得,这样吧,我建议把这件事提交董事会讨论,如果多数赞成,咱们就做,要是多数反对,就轻轻放下,算我没说,你觉得怎么样?”
    自从成立了新公司,老韩还多少有了一些制度观念,知道把不同意见放到董事会讨论,这就是他的进步,不管是老韩自身的醒悟,还是他那帮朋友在背后出的主意,这都值得鼓励。
    “好,把你的建议放到董事会讨论,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见。”
    当天下午两点,老韩召集所有股东开会,在炼油公司会议室,他首先讲了自己的建议,关云天接着谈了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大家有什么意见,同意或不同意的,都可以讲出来,畅所欲言。”
    三位小股东听了老韩的建议,也觉得挣钱很容易,已经有些动心了,但谈到走私违法,又让他们心生忌惮。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过了好几分钟,老韩问“你们三个没有话说吗?”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我们不懂这些,你们看着办吧。”
    “依据企业章程,那就投票表决吧。”关云天道。
    投票结果,一票赞成,一票反对,三票弃权,不用说,老韩投了赞成票,关云天自然投的是反对票,三位小股东都弃权了。根据章程规定,老韩是第一大股东,他代表了九张选票,关云天的昌达公司是二股东,代表的是八张选票,通过这一比较,意味着老韩的这项动议以微弱的多数获得通过。
    这件事让关云天既教训深刻,又左右为难,因为他是总经理,董事会通过的决议,他就得服从,并具体负责实施。
    下午回到昌达集团,常务副总叶佳怡正好有些事情需要跟关云天请示沟通,谈完工作以后,叶佳怡顺便打听起炼油公司的情况,关云天谈到公司现状,总体比较满意,但他提到下午的临时股东会议和老韩的建议时,叶佳怡毫不犹豫地说“千万不可,走私就是犯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法制的国家都是绝对禁止的,你是正规的生产企业,说啥也不能触碰法律红线。”
    “这个道理我也懂,我还苦口婆心地跟其他股东做了详细解释,也许他们被那种挣钱容易的表象所迷惑,老韩就别说了,其他股东也不支持我的意见,他们投了弃权票,根据章程,老韩的建议在董事会就算通过了。”关云天有些沮丧。
    “你可千万不能出面组织实施那种经营方式,那是犯罪,早晚要出事!”叶佳怡劝阻道。
    “那可怎么办?董事会通过的决议,总经理就必须负责落实,如果我拒不执行董事会决议,那就属于带头违反企业章程。”
    叶佳怡的教育背景和最初的从业环境,使她的法制观念特别强,敬畏法律是她的信条,对于关云天面临的问题,叶佳怡道“关总,据我所知,政策对成品油的进出口把关很严,那是一个雷区,你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董事会通过的决议也不能违法,国法大于家法,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话虽如此,接下来老韩就要催促供销科实施,我该想什么办法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呢?”对于这件事,关云天真有些犯难。
    “要是单纯为了应付老韩,事情倒很简单,他不是一直抱怨被其他股东架空,自己无所事事吗?这件事就让他去做,出了问题他自己负责。但是,他是德发炼油公司的董事长,还是法人代表,如果老韩真出了事,你就是浑身是嘴,也撇不清他跟公司的关系,到时候必然殃及德发炼油公司。”叶佳怡分析道。
    “你这个思路倒不错,无论如何不能殃及公司,要想个万全之策,既能应付老韩,又能避免跟公司发生牵涉。”
    关云天认为,进口没有正规手续的成品油,只要是德发公司的人出面经营,不管是谁,一旦出事,必然殃及公司,作为总经理,他一定要全力阻止这件事,即使董事会已经通过,也坚决不能付诸实施。
    通过这件事,关云天终于认识到老韩这个人的危害,他不把精力放在经营管理方面,而是毫无法制观念,整天琢磨歪门邪道,跟这样的人合伙,公司早晚会出事。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关云天决定从财务制度阻止董事会决议的实施。
    过了十来天,老韩又一次来到关云天办公室,不用说,关云天都知道老韩找他的目的。
    “关总,经营科的人跟我说,最近有一批五万吨的成品油要到岸,问咱们做不做?”老韩道。
    “韩总,这件事不能做。”
    “为什么?公司董事会通过的决议,按照公司章程,总经理必须执行,你不是总给我们强调公司章程的权威性吗?怎么到了你这里,你还带头不遵守呢?”老韩说话又恢复了往日的本性。
    “公司通过了决议不假,但我想问问韩总,你说家法和国发哪个大?”
    “关总,你扯到哪儿去了?这跟家法国法有啥关系?”
    “别问有啥关系,请你先回答家法和国法哪个大?”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国法大于家法,问题是你跟我扯这些有啥关系?”老韩有些不耐烦。
    “那就好,说明你还没有完全糊涂。现在我来告诉你,家法就是前几天咱们公司通过的决议,国法当然不用说了,公司通过的决议让我做进口成品油的生意,实际上这就是走私,国法明令禁止一切走私行为,既然你知道国法大于家法,你说这生意还能做吗?”关云天质问道。
    “就这么点事,看你上纲上线,弄得挺吓人的,人家东南沿海那边很多人都在做,大钱早就挣到手了,也没怎么样啊!”老韩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种违法犯罪行为,别看现在没怎么样,早晚要出事,千万不能有侥幸心理。”
    “有钱不挣是傻瓜,你不是很会经营吗?听说你曾经囤积天然橡胶大挣了一笔,说来也有点胆量呀!怎么在这样的机会面前,你反而胆怯了,我看你也是名声在外。”
    老韩这话让关云天哭笑不得,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走私倒卖成品油,跟我囤积天然橡胶能比吗?我那是合法经营行为,走私成品油属于违法犯罪,两者有天壤之别!我通过合法程序进口囤积天然橡胶,所有手续齐全,你通过非法渠道进口成品油,以什么方式往外销售?你想过这样的问题吗?”
    “怎么往外销售?这还有什么不同吗?”老韩被关云天问的莫名其妙。
    早就听说老韩智商不高,通过这件事,关云天算是见识了,也算做了好几年企业,老韩竟不知道没有进项的商品,无法对外开具销售发票,“韩总,进来的成品油没有海关税票,你要往外销售,如果客户跟你要发票,你怎么办?”关云天道。
    “怎么办?公司是一般纳税人,该怎么开就怎么开呀!”
    关云天无奈地笑了笑,“按你的说法,该怎么开就怎么开,那我问你,没有进项抵扣,成品油销售就得按销售价格的百分之十七缴纳增值税,你算没算过,按这个比例缴纳增值税以后,你的成品油还能挣多少钱?究竟是挣是赔你知道吗?”
    “这个,我还没算过。”老韩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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